【皇帝的计策】
云见是在被彻底掀开被子的那一瞬间醒来的。
温暖了那么久,突然暴露在冷空气中,要说没感觉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么尴尬的场面,倘若她这个时候醒来,那不是两个人都变得尴尬了起来?尤其是,在她还不知道睁开眼睛会看到谁的情况下。
万万没想到,她设想了一千种一万种可能,哪怕睁开眼会看到青楼老鸨的场面都预想过,就是没想到邑清欢这妮子会在灌醉她之后,把她扒光送到了她的亲哥床上。
她被邑清尘看光了!
天知道在她听到邑清尘叫她名字的时候,她的内心经历过什么,五雷轰顶不过如此。
她的女儿身算是被彻底的发现了,邑清欢干得漂亮。她以为邑清尘会暴怒,说不定还会把她从床上拖起来,再狠狠地摔到地上。
可是他都没有。
云见原本还很懵,邑清尘摸她脸蛋?是在找什么人皮面具吗?然后她就被……
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觉得不是她疯了,就是大绥的皇帝疯了。他不是个断袖吗?看到她是女人不应该恶心吗?
她目光微动,缓缓落到他闭合的眼睛上,他的睫毛浓密好看,近距离观察下,他从小就能招惹各个千金喜欢的这张脸真不是白长的,倘若不是身份有别,各种有别,她肯定也沉迷他的美色无法自拔。
云见一动也不能动,只盼着今夜的酷刑早些过去,可是他的好君王怎么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邑清尘总算起身,云见连忙闭上眼睛,同时在心中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还算知道尺度,并没有对她有什么其他的不规矩行为。
尤其是在这种她明明清醒着还要装作昏睡不能反抗的状态下,简直是最大的煎熬……
敢问这世上还有比装睡更累的事情吗?
“渭明,你竟然……是个女子。”邑清尘坐在床边,静静地念着。
云见差点应声。
不过话又说回来,看来她这么多年的扮装功夫还是挺到家的,起码邑清尘是真的没有看出来。
尽管一早就从邑清欢的嘴里得知,她的皇兄实际上是喜欢自己的,但是当面经历这种事,云见还是难免尴尬。
现在的她恨不得咬舌自尽,她最讨厌麻烦了,而现下她连封笑离的事情都没整理好,又来一个邑清尘,她……她除了装傻之外简直什么都做不了!
寂静宫殿,一个坐在床边望着心上人,满目柔情;另一个躺在床上,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要装成醉酒。
“早些歇息吧。”
邑清尘这话也不知在对谁说,只是他在说完之后,云见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
真是一个接地气好伺候的皇上啊!连脱衣服都不用人服侍,需要夸奖!
下一秒,云见就感觉身边一沉,邑清尘直直躺在了她的身边,一条胳膊搭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就不动了!
他,就打算这么睡着了?
云见的眼珠转了转,接着装作抻懒腰的样子,嘤咛一声,睡意朦胧道:“玉寒,我好热,你别搂着我。”说罢,还翻了个身。
背对邑清尘的云见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倘若真的在他怀里睡上一宿,她怕自己会折寿!
却不知,身后的俊美男人在瞬间黑了脸,微眯的眼睛里面,竟然带着一丝杀气。
水深火热的一夜,云见根本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只知道翌日她醒来的时候,邑清尘就坐在桌边静静地读着什么。
她的眼睛四下瞧了瞧,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上,竟然还是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
不过说来也是,宫里哪个人不认识她呢?谁过来谁她穿衣服都会暴露她是女子的身份,总不能穿完衣服就拖出去灭口吧,这未免也太残暴了些……
可要是邑清尘亲自给她穿,到时候就更尴尬了。
这么想想,好像不穿还是比较正确的。
云见抬头瞧了瞧,突然发现有哪里不对劲——现下正是早朝时间,堂堂天子不去上早朝,在自己寝宫里猫着看书,他这人怎么回事儿啊?这个皇帝到底想干不想了?
但是眼下不能说醒就醒,戏还是要演的。
“来人啊,把本侯的衣服拿来!”她一手揉眼睛,一手捂着被子,生怕随着自己坐起来的动作,被子滑下去会走光露肉,等她挡得差不多了,她放下手臂,四处瞧了瞧,有些惊慌道,“这是哪里?来人?龙擎!”
“渭明,你醒了?”
邑清尘听见动静,放下手中的书籍,起身走了过来。
“皇上?”她连忙恢复平静,接着故作迷茫道,“微臣怎么会在这里?啊……头好痛,微臣怎么记得,昨夜喝多了?”
“渭明。”
“微臣在。”
“你可知你们云家犯了欺君大罪,当诛九族?”
“……”云见咬着嘴唇,诚惶诚恐道:“启禀圣上,微臣也是迫不得已。我们云家向来世袭爵位,爹又只有我一个女儿,也是无奈才让微臣女扮男装。既然圣上已知,那么微臣无话可说,请圣上责罚!”
话毕,她又补了一句:“请圣上再恕微臣没穿衣服,不能跪地行礼之罪。”
她低着头,可以感受到邑清尘的视线在她的头顶看了许久,终于——
“渭明,你明知道,朕不舍得罚你,那么朕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方才的请罪,是在恃宠而骄?”
云见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微臣这是被发现了吗?”末了,她又笑嘻嘻地问了一句,“陛下这是不打算罚我了吗?”
“过来。”邑清尘站在床边,命令道。
云见不明所以,抱着被子缓缓地蹭了过去。
没想到邑清尘竟然张开双臂,把她搂在了怀里。她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脸上惊诧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就听他开口道:“你犯的错还少吗?朕纵容你不是一次两次,就算是欺君,朕又能把你怎样呢?”
这话听在耳朵里,云见又是愧疚又是感动。
“只是……你身份不便,毕竟不能一直以男儿身示人,朕可以不管,但旁人的闲言碎语总归不好办。所以朕这里有一个计策,倒是可以两全其美……”
“嗯?陛下快说!”云见突然来了精神,眼睛都泛着亮光,瞬也不瞬地瞧着他看。
邑清尘一字一顿道:“嫁给朕。”
【霸道地占有】
“……”云见怀疑自己听错了,所以发了一个单音节:“哈?”
“只有嫁给朕,才能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世人总是怀疑你们云家有造反之嫌,可若是你嫁给朕,这份疑云就会散去,对你们云家也有好处。”邑清尘认真道。
云见沉默了下,问:“那我们云家的家产……”
“土地可以归到你的名下,至于其他的,可以作为嫁妆收归国库,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天下百姓会念着你的,渭明,你觉得如何?”邑清尘坐在床边,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让云见与他对视。
不如何,十分不如何。
“还是算了吧?微臣觉得就算一辈子女扮男装也无妨,也没那么委屈。微臣已经扮了二十三年,倒也不在乎剩下的几个二十三年。”云见挣脱掉他的手,委婉地拒绝了。
邑清尘道:“渭明是对于朕的条件不满意么?”
没想到,还是被他听出来了。
果然嘴上再怎么说不在意,心里还是会有所芥蒂的吧。
倘若她以淮安侯的身份嫁给了邑清尘,那么她云家百年基业全部白费,甚至都上缴国库,那么将来,大绥历史上淮安侯这三个字便彻底除名。
就算她能够轻易把家业拱手送人,她云家列祖列宗也不会答应。这是云氏一族的心血,她这边点头答应,到头来还不是反为他人作嫁衣裳?
邑清尘真是打得好算盘,心里忌惮她会造反,嘴上却不说,还要装作深情的样子,套走她的家业。
她怎么能确信,嫁给邑清尘之后她会一生幸福?谁能保证她不会在宫斗的过程中受人陷害死去?帝王的恩宠有什么用?
她更喜欢自由自在的天下,是想走便走四处游山玩水的不羁,而不是一座浮华奢靡的囚笼,囚禁多少女人幸福的活监狱。
她还有大把的时光,并不想将余生葬送。
他这样暗地里算计她,倒不如明面上抄了她的家,最起码她死的光荣,她的家业败的明白,总好过她落得一个因为苟且偷生而守不住家业的名声,这样她会寝食难安,她死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尽管心中再怎么不乐意,嘴上还是不能明说的。
云见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冷,不仅因为她没穿衣服,还因为她觉得她可以赖以相信的玩伴,实际上却在谋算着她的家业。可能他一直以来对她的好确有感情成分不假,但是更多的,都只是安抚和欺骗吧?
但愿这些都只是她的敏感和多疑,是她想多了而已。
云见组织了下自己的话,想着怎么样才能避重就轻:“不,陛下是全心全意为臣考虑,臣打心底感念陛下。只是微臣的心已经另有所属,对陛下一直都只是青梅竹马之情,实在无法做到……嫁给陛下。”
“难道喜欢朕对你来说,就是那样困难吗?朕自小与你相识,相伴成长,二十载的岁月都不能令你对朕有半分喜欢?”邑清尘的眼睛稍稍眯了起来,平静的话语背后,似乎隐藏着滔天的怒火。
“陛下……”云见当然听得出来他言语背后的危险,“陛下待我向来极好,也替微臣背过不少锅,微臣感激。只是男女之情向来不可勉强,臣只当陛下是个朋友而已。更何况,微臣身上背着那样的骂名,根本不配嫁入皇家……”
“朕说可以便可以。”邑清尘愤怒地打断了她的话,“还是你觉得,朕这个一国之君,其实配不上你这个侯爷?”
“陛下!微臣知错!”云见用被子裹紧自己,忙在床上跪下,看起来十分卑微。
邑清尘捏起她的下巴,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被他如此对待,生疏而冷漠。
“云渭明,放眼天下,削尖了脑袋想睡在这张龙床的女人有很多,可你是第一个;想进后宫的女人也数不胜数,除却那些实在无法拒绝的,朕一个也没点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邑清欢静静说着这些,声音显得有些寡淡。
云见没动,只是回望着他如寒玉般的眼。
“朕自登基以来,一年都不曾踏入过后宫几次,连个龙种都未留过,每次有人提起立后的事,都会被朕臭骂一顿,你知道为什么吗?”
云见的睫毛颤了颤,她垂下眼眸,没有应声。
只因这些事,她都是知道的,甚至看在眼里,她只当他是断袖,不近女色罢了。
“你背负天下骂名,有多少朝臣对朕参你,朕统统视而不见,仍然盲目宠信你,哪怕你毫无作为,朕仍然给你最多的封赏,有什么奇珍异宝朕都送到你府上,朕是为了什么,爱帮人背黑锅吗?”
“邑清尘……”她直呼他的名字,就像从前那样。
可是他却恍若未闻:“朕一早便问过你,渭明,你究竟还要朕帮你扛多久,一辈子吗?那么朕现在告诉你,只要你点头,朕可以帮你扛一辈子,只要你肯入朕的后宫,朕既往不咎,什么都不怪,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你爹云承做过什么,只要你肯做朕的女人,天下人的反对算什么,朕统统不在乎。”
“邑清尘……”她咬着下唇,眼眶里有泪珠在打转。
“只要想要,天下间没有哪个女人是朕要不起的,但是朕都不喜欢,朕只喜欢你。”他吻掉她脸上的泪,“渭明,朕喜欢你,你也会喜欢朕的,对吗?”
“……”
她沉默,拒绝之言就在唇边,可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蹙着眉头,眼眶湿润,可怜地瞧着他看,可他不为所动,就只是捏着她的下巴,静静等待着她的答案。
如果是方才,她没有听见这些话,她并不介意拒绝他什么。可是现在,好像说什么都是她的错,她对不起邑清尘,她是负心人,她就是千古人渣。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过于喜欢感情用事。明明前一秒她还暗恨他算计自己,下一秒就能被他的深情打动,搞得痛哭流涕。云见讨厌这样的自己。
可惜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与他,确实摆着二十载的过往,她不可能半点触动都没有。
就算他想要她的家业,但是她相信,起码邑清尘方才对她说的那番话都是真的。
“对不起……邑清尘,我做不到……”她摇着头,神色有些痛苦,“承蒙陛下抬爱,微臣无福消受,微臣不识抬举……唔!”
她话音还没落,嘴唇突然被他吻住。他将她推在床上,不安分的双手被他反握在头顶,不容她逃离自己半分,甚至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疼……”
疼就对了!他就是要她疼!
她的疼算什么,她哪里知道,他心里的痛,比她此刻遭受的要多得多!
他粗暴地解开自己的衣带,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了她,昨夜她昏迷时不曾做的事,是念在怜惜,念在尊重,他不想趁人之危。
何况这种事,必须两个人都清醒才有意思。
可是他现在后悔了。
若早知会与她到如此地步,还不如昨夜生米煮成熟饭。他并不需要她是否心甘情愿地嫁给他,也不在乎强扭的瓜甜是不甜,他只想得到,想占有,不想把她拱手让给别人!
【不是笼中雀】
“邑清尘,请你冷静一点!邑清尘!”她哭喊,她挣扎,甚至用脚去踹他,可是他像是感觉不到一样。
直到她的牙齿陷进他的肩膀,有鲜血溢出,他吃痛,终于停下自己的动作,审视着那已经凌乱不堪的女人。
她的头发已经乱了,脸上还挂着泪痕,神色痛苦惹人怜。
他方才是干了什么!
“渭明,对不起……”
他连忙起身,用被子遮住她的身体,而后转过身去,穿好自己的衣服,连着深呼吸了几次。
云见狠狠抓着被子,躺在那里望着远处,眼神有些空洞。
他们都知道,有些关系一旦破坏,感情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云见没有注意他的动向,只是没多久,就见他托着一身便装放到了床边,声音中夹杂着些许歉意:“方才是朕太冲动了,以后不会了。”
亏他向来认为自己还算冷静自持,到头来在云见的面前全都荡然无存,说什么自制力,差点禽兽不如!
她听在耳朵里,并不想说话,同样的,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她不会冠冕堂皇地说着原谅,更不能直言自己不原谅,有时候沉默反倒会化解尴尬,她的视线落到衣服上,这应该是邑清尘的衣服吧?
他当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也知道她这是想离开了,故而他转过身,道:“你换上吧,朕去到偏殿去,你换好了知会一声。”
言毕,他又想到了什么,头也不回道:“你怨朕也没什么,但朕希望这件事并不会影响我们的君臣关系。渭明,今后你有事求朕,朕一样会答应你,像从前一样。”
偏殿里有一只金丝雀,被他关在金色的笼子里面,欢快地跳跃着。
邑清尘走过去,用竹签逗弄着它,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心烦意乱,又像是在努力让自己平静。
他忍不住想,倘若云见是只毫无志气的金丝雀便好了,可惜她不是,即便她确实毫无志气,可她绝不会乖乖待在笼子里,这点他早就知道。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忍不住……
既然她不喜欢自己,那么她喜欢谁呢?楼玉寒吗?
他眯起眼睛,脑海中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昨夜,她翻了个身后,呓语念出的名字。
玉寒。
是那样亲密无间,那样依赖。
越想越烦躁,一股无名火自心底窜出,他突然打开笼子的小门,伸手抓住那只鸟,顺着窗子放飞了它。
飞吧飞吧,既然你那么喜欢外面的世界,既然你很讨厌这个笼子,那便飞得远些吧。
小小的金丝雀扑扇着翅膀,自幼便靠人来饲养的它几乎丧失了鸟类的飞行本能,它的翅膀已经退化了,根本没有力气,他抛得又高,所以它呼扇了两下,整只鸟便重心不稳,摔死了。
“总想飞到外面去,现在你知道了,没有朕的庇护,你的下场只有死——”
他忽然笑了起来,嘴角勾起,像是鬼魅。心情莫名明朗不少的他又等了一会儿,可是半天都没听见云见的声音,他按捺不住,到底出了偏殿,视线扫到床上时,那掀开的被子和冰凉的温度,云见分明已经离开很久了。
“该死!”他随手摔了一个茶碗,怒火再次烧上他的眼底,云见,她一次又一次逃离他的手掌心,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
云见边跑边系腰带,直到离开承乾宫老远,她才停下来,扶着假山气喘吁吁。
终于,逃出来了。
一路上宫人的奇怪眼光她已经顾不上了,只要不和邑清尘单独相处,不再和他见面,什么都好说。
一路跑到宫门口,她刷脸出了宫门,正愁着从皇宫到侯爷府的这段距离怎么办,突然有人把她揽入怀抱,声音关切而焦急。
“侯爷,终于见到你。”
是……楼玉寒。
她十分惊喜,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回抱着他,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袭遍全身,悬了很久的心也得以落下,她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熟悉而令人心安。
楼玉寒闭上眼睛,他这一生还求什么呢?只要这一刻便够了。
她能在他怀里,愿意紧紧抱着他的这一刻。
“侯爷,有什么话回去再说,我们先回家。”
回家。
真是一个温暖的字眼。
帝京的秋天风沙太大,轻易吹进了她的眼睛里,云见拉着他的手,轻轻地应了一声。
马车里,她的头枕他的肩膀处,可是好几次,楼玉寒都险些栽倒,吓了她好几次,问他为何如此,他什么都不答,只说回去再讲。
可是回府之后的楼玉寒明明是送她回房,却突然倒在她的床上一睡不起。
云见吓坏了,连忙找来大夫给他瞧病,大夫火急火燎地跑过来,简单地把了把脉后,捋着胡须沉吟片刻,说道:“回禀侯爷,楼公子的脉象全都正常,至于他突然昏迷,只是过度劳累,休息不足导致,他现在只是睡着了而已,还请侯爷不必挂心。”
过度劳累?他有什么好劳累的?
云见放走老大夫,抓住龙擎问道:“楼玉寒昨晚干了什么,他怎么累成这样?”
龙擎一脸茫然:“侯爷,楼公子昨夜不是与您在一起吗?他昨夜并不在府上……”
没回府?那他跑到哪里累成了这样?最关键的是,楼玉寒怎么会知道她在宫里?
云见想了想,立即找来昨夜那个车夫,公主府那么多人,也只有这个车夫能注意他的去向了。
“草民参见侯爷,不知侯爷……”
“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本侯只想知道,你昨晚看到楼公子没有?他去了哪里?”
被问及这个问题,车夫顿时支吾起来,回道:“楼公子他回府了……”
云见一拍桌子,怒道:“还敢撒谎?本侯刚问过龙擎,楼公子昨晚根本就不在侯爷府。快说,他昨晚究竟去了哪里?你若不肯说实话,就立即从侯爷府滚蛋!”
“侯爷息怒!侯爷,小人说,小人全都说……”
昨夜云见被留在公主府,楼玉寒因为不放心,所以他并未离开公主府,只是一直在马车上等着。
一直等过了子时,等到公主府的大门都关了,还是不见云见出来的身影,楼玉寒顿时急了,他驭着轻功飞进去,逮着下人盘问之下才知道,云见在厢房里。
他立即赶过去,却发现厢房里空无一人,只余杯盘狼藉和一堆熟悉的衣服。
那是云见的衣服。
他立即跑到新房里,邑清欢和梅尘都在里面,楼玉寒红了眼,揪住梅尘追问云见的下落,邑清欢救夫心切,便和楼玉寒打了起来。
他们两个就算加起来都不是楼玉寒的对手,最终梅尘的受了伤,就连邑清欢也受了小伤,他终于问出来,原来云见是进了宫。
“楼玉寒,你死心吧,渭明是不会喜欢你的。她与皇兄青梅竹马,我皇兄更是对她宠爱有加,大绥百姓有目共睹。这世上只有我皇兄才能让她幸福,而你有什么?你难道想让渭明一个金堂玉马家出来的姑娘,嫁给你一介江湖人?陪你过浪迹江湖打打杀杀的穷日子?”
楼玉寒心里一痛,嘴上什么都没说,只是离开了公主府,让车夫赶马车去了皇宫。
不是没有心闯进去救人,只是他此番进去,要顾忌的事情太多。
他要顾忌邑清欢那番话,万一云见喜欢的果然是当今皇上怎么办?他进去成了什么?打鸳鸯的大棒吗?
如果事实如此,就算他可以不顾云见的意愿,他也要顾忌另一个人……
楼玉寒第一次感觉自己活得窝囊,之前困扰在他心间许久的问题或许已经有了答案,看来在他心里云见并不是最重要的。
那么他,根本就不配去爱她。
楼玉寒靠在城墙脚下,对车夫道:“时候不早,你先睡吧,我今夜不睡,我要在这里,等着侯爷。”
【龙擎的怀疑】
楼玉寒一直站在城门口等待,月上中天,有喜鹊落在树枝上,叽喳地叫着。秋天的夜风是有些冷的,他在夜风中寡淡着一张脸,但眼底却十分坚毅,仿佛任何事都不能阻止他等待的决心。
马车中的车夫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看不出侯爷身边的这位楼公子对待侯爷倒是十分忠心,只是可惜,天下人谁不知道侯爷和当今圣上那点猫腻,这位楼公子今夜怕是要白等了。
他在马车里眯了会儿,却有些睡不着,推开车窗一看,楼玉寒还在原地站着,月华洒在他的身上,洒在这座皇城上,显得有些冰冷。
“楼公子。”车夫有些不忍,他从马车上跳下来,过来劝道,“侯爷在宫中必然十分安全,公子您是等不来什么结果的,还是早日回去歇息吧,也免得侯爷明天担心。”
没想到这位楼公子却是偏头看了他一眼,淡声问:“我为何会让侯爷知道?”
车夫一噎。
“若是等来了侯爷便罢了,若是今夜没等到侯爷,那么日后侯爷问起,就说我们早早回了府中,万不能让侯爷知晓。”
车夫不解:“公子您对侯爷有如此心意,为何不能让侯爷知道呢?”
他们这些主动卖身求荣的人,不就应该主动邀宠让大人们知道自己的忠心吗?怎么最应该是这种人的楼公子,偏偏什么都不做呢……
楼玉寒低头整了整袖子,漫不经心道:“我对侯爷的心意侯爷清楚,告诉侯爷反有作秀之嫌,何况如此小事根本不值一提,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困了便早些休息,不必管我,辛苦了。”
他便双手交叠站在那里,从月上梢头到旭日东升,动也不动一下,车夫醒来后见他还是这个姿势,心底竟有些感动。
从前他也和其他人一样,认为楼玉寒只是一个攀权附势之辈,接近侯爷不外乎是图钱。然而今早——不,昨夜起,他彻底改观。
红尘浊世里,却有真情不假,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戏文中所言的诚挚感情,心中难免动容。
他到底还是等到了侯爷。
尽管云见的衣衫并不算整洁,神色也很不自然,可是见到她之后,楼玉寒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车夫将自己所见所感一五一十对云见讲了出来,而后道:“侯爷,楼公子并无大碍,他只是为了等你,一夜没睡而已,请侯爷放心。”
……这话还真是火上浇油,云见想。她嘴角有些抽搐地摆了摆手,顺道赏了他一些银钱,也就让他走了。
她回头瞧着躺在床上的楼玉寒,忍不住坐在床边,握住了他的手。
大概她这辈子,都逃不掉了吧,栽在了这种人的手里。
真的爱你的人,又哪里舍得让你为难呢?爱是隐忍,是克制,是哪怕在背后付出再多,面对你仍然只字不提。
她仔细地瞧着楼玉寒看,发现怎么瞧也瞧不够,明明从前怎么看都看不顺眼,现在却找不出第二个能让她觉得顺眼的人了。
至于邑清尘……
说起来,她倒是没想到邑清欢那个小丫头脑子里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竟然敢耍她!
她气得咬牙,说好的替她保密,现在为了亲哥哥竟然把好友送了出去?
更尴尬的是,她和邑清尘的关系,只怕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是君,她是臣,他对她再喜欢,她终究拂了他的面子,他一定会生气的。
她的身份又如此特殊,只要他想做文章,她岂不是……云见握了握拳,不会的,邑清尘……应该不会。
云见一直坐在房间里皱眉思索,动也不动地守在床边,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来去瞧床上之人时,后者正睁着眼睛望着她,似乎已经注视良久。
她吓了一跳,接着连忙抓住他的手,喜道:“你睡醒了?还是……本侯吵到你了?”
楼玉寒摇了摇头,他缓缓坐起身子,另支手抚上云见的脸庞,拇指轻轻摩挲着,带着满满疼惜。
“侯爷一直在这里么?”他问。
“啊。”云见身子一挺,愣了一下便连连摇头,“没,本侯也是刚坐下,刚坐下来着,没想到这么巧你就醒了,哈哈。”
楼玉寒笑了笑,没有多言。
云见瞧着他微笑不语的样子,心中突地一跳,对上这寒玉般的眼眸,她想了又想,鼓足勇气道:“玉寒,你……当真什么都不问么?”
“问什么?”
“你应该知道,本侯昨夜没有回来。”
“嗯。”
“那你就不好奇,本侯入宫做了什么?”
“侯爷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是侯爷自己的事,侯爷有这个权利,更没必要向我汇报什么。”
云见咬了咬下唇:“可是……”
“可是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侯爷,倘若真如侯爷所想的那样,那么我想,我今早断然是等不到侯爷的,我能等的,也只是一道圣旨罢了。”
他不咸不淡地说出这番话,却深深击中了云见的内心。
像一道惊雷,在她心底乍响。
至于是什么圣旨,他们二人心照不宣,有些话说得太明白就没意思了。
她扑过去抱住楼玉寒,紧紧地抱着,在他耳边念道:“玉寒,从今往后,我会全心全意待你,绝不负你。”
楼玉寒眼眸微垂,大手落在云见的脊背上,缓缓抚摸。
他知道云见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云见此番话的份量,他更知道,自己注定会辜负她,会让她伤怀。
是他楼玉寒,配不上她。
“侯爷。”他的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让她看着自己,“不如我们,离开帝京?”
“嗯?”云见睁大眼睛。
“帝京虽好,但大绥还有很多地方值得一去,塞北江南,东胡西羌,侯爷不想去看一看么?”
云见愣住了。
“离开帝京,谁也不会认识侯爷,侯爷想如何便如何,总比在这里自由。没有流言蜚语,没有烦扰人的俗事,也体验一把自在的感觉。而我,也会一直陪在侯爷身边。”
他是真的想带她走。他也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挣扎一下,总好过坐以待毙。
云见在心底思考了一下楼玉寒的话,这确实是一个能避免和邑清尘见面,又能免去尴尬的好办法。
至于那些有的没的,全都去他的。
所以云见点头道:“好。”
说要离开帝京,云见便风风火火地张罗了起来。
换洗的衣裳,足够的银两,好在她不择床,也不挑什么。她儿时曾有皇子来侯爷府上,晚上睡觉偏离不开自己那张铺着金丝蚕被的床,说是想念床木的香味,又死活不肯等第二日再来这里,于是一干奴才便将那大床抬了过来,当真是龙子王孙,尊贵非常。
她此番离开,只告诉了龙擎一个人,有时候她也觉得龙擎太累,没跟一个好主子,还经常不让人省心。
哎,要是她爹知道她这个淮安侯当得这么窝囊,说不定气得棺材板都能弹起来。
龙擎知道自己拦不住,只得听从,眼瞧着云见上了马车,他上前按住楼玉寒的肩膀,说道:“楼公子,借一步说话。”
楼玉寒心下了然,他转过身来,跟上了龙擎的步伐。
“楼公子,我不管你是什么来路,也不管你接近侯爷有什么企图,侯爷能够相信你,希望你能够保护侯爷,别让侯爷失望。”他木然一张脸停下脚步,“侯爷很少能够相信一个人,更不容易对人动心,倘若你辜负侯爷,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能让你死无全尸。”
还是第一次听到龙擎一次说这么多话,他背着阳光看着龙擎,将他脸上的每个表情瞧了个仔细。
“是么?”楼玉寒不甚在意,“天下间能够伤我的人还没有几个,除非我自愿。”
他如此骄傲,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龙擎心中更加确定,果然从前的他都是装的。
“那么楼公子的意思,就是承认了之前在沂安是故意受伤,害侯爷被抓走,也就是说,你与那位梅尘公子一早就相识,而你,骗了侯爷。”
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番话,语气笃定,仿佛早有预料。
“既然你早早怀疑,为何不告诉侯爷?”楼玉寒有些不解。
他目光一闪,云见推开车窗朝他摆手,雀跃地招呼着他:“快点上来啊!”
楼玉寒也笑着朝她挥手。
龙擎道:“侯爷并不傻,她现在被别的东西蒙蔽了双眼,自然看不到。等她什么时候想看了,这些话也就无需我多说。”
楼玉寒轻笑:“所以你是过来警告我?”
他负着手,站在府门口的石狮旁,伸手触碰着石狮的身子,表情有些无所谓。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保护好侯爷,旁的事我也插不了手,否则我第一个赶你出府。”龙擎别过头。
“保护侯爷是自然,就算我不保护侯爷,相信还会有别人来保护侯爷吧?”楼玉寒的语气有些高深。
龙擎状似不解:“我的人也不能保她周全,若是可以,我又何须与你多言。”
楼玉寒收回手来,绕着龙擎施施然走了几步:“我指的不是龙大侍卫,你应该清楚我说的是什么。”
“什么?”
“望、云、阁。”他停下脚步,凝望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十分笃定。
“楼公子不是在说笑吧?”龙擎神色凝重,“老侯爷死之前,便已将望云阁解散,加上先皇有意打压,哪里还有望云阁?”
“哦,那便没有吧。”楼玉寒转身,“反正有我在身边,也无需他们出手。”
他走回马车边,云见把着车门嗔怪道:“你和龙擎说什么呢,聊了这么久?”
“没什么,他托我照顾你。”楼玉寒拉着她的手上了马车,“我们一路向南,顺着沧州把沿途城镇都走遍,走到滇南正赶上冬天,听说那里有一座春城四季如春,也免受严寒之苦。”
伴随着马车辚辚,云见惊喜道:“你都计划好了?”
“当然,没有计划怎么行?总之侯爷不必操心,全部交给我来,侯爷只需要放开肚子吃。”楼玉寒拍了拍自己的臂膀,“二百斤肉我应该还抱得动。”
虽然还没出城,云见的心却莫名舒畅。抬起头,天高云淡,云卷云舒,有她爱的人在身边,这个旅途一定让人难忘。
【楚家大小姐】
二人一路南下,原计划是顺着沧州而行,然而非常不巧的是……
“听说有个早些年的凶犯从天牢逃了出来,就在兰州城中,如今兰州城只进不出,若是从这里走,只怕不把这件事解决,我们一时半会是离不开这里的。”打探完情况的楼玉寒上了马车,向云见递过一包零嘴,“若是远绕盐城,听起来虽远,倒是比在这里等待来得快一些。”
“不是说了?我都听你的。”云见顺着车窗向外瞧,“南北经商之人十有八九都要经过这里,兰州城能有此禁令,看来这个凶犯的确很麻烦,我这次出来玩,并不打算亮出自己的身份,更不想暴露行踪,能躲便躲吧。”
说罢,她收回首来,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早听说兰州城的女子各个水灵出挑,本以为此次可以一饱眼福,看来是不能够了。”
楼玉寒也跟着点头:“还好,侯爷此行有我,也不算很亏。”
马车掉头,上了官道,楼玉寒捏着蜜饯,一个一个地向云见的嘴里塞:“反正是出来玩,也用不着担心时间问题,侯爷不必不开心。哦对,咱们现在走得这条路可不太平,最近很多商人都走这条路,所以路上埋伏很多拦路抢劫之人,侯爷小心。”
云见道:“道理我都懂,可是你为什么一直往我嘴里塞东西?”
“给侯爷吃掉,总好过被劫匪打劫。”
“……哪个出来混的会打劫零嘴啊?”
马车又行几日,还算风平浪静,这日一早,他们从驿站休息出发,这间驿站基本都是商人留宿,只有云见与楼玉寒两个是四处游山玩水的闲散之人。
临行前,云见坐在马车里看着楼玉寒忙来忙去准备路上干粮,为了确保足够安全,楼玉寒只准许车夫喂马,从不让他碰他们两个的东西。
而这时,一旁的商队突然窜过来一名女子,看模样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衣,手中握着一柄佩剑,神色有些倨傲。
她拍了拍楼玉寒的肩膀,下巴微扬,开口道:“这位兄台,我见你们只有两个人,前面的路有劫匪埋伏,不若与我们同行,也好保你们一个周全。”
楼玉寒回过头来,在他的注视之下,女子的脸颊逐渐染上红云,不过她并未避开他的目光。
他没理她。
这女子吃了个瘪,被人看轻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又拍了一下楼玉寒的肩膀,提高了声音:“我是威武镖局的,凡是我们保的镖,从来就没出过差错,你跟我们走绝对不会让你有任何损伤就是了。你看看你一个公子哥,还带着一个女人,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听到威武镖局,楼玉寒重新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威武镖局,楚沐阳?”
被人认出名字,她倒不怎么意外,反而骄傲地扬起了下巴:“你听说过我?”
“楚老镖头的掌上明珠,江湖人谁能不晓?只是在下身无贵重之物,无需楚小姐亲自走镖护送,便不麻烦了。”楼玉寒微笑道。
“你……不识抬举!让你过来就是看得起你,江湖上还没几个人敢拂本小姐的面子!”
“哦,那还真是不好意思。”
楚沐阳跺了跺脚,道:“你都知道了我的名字,可我还不知道你的,这不大公平吧?”
“楼榭。”
马车里的云见翻了个白眼,这楼玉寒随口瞎掰的功力还真是很强啊,编个名字张口就来。
“你确定不跟我们走?有你后悔的时候!等你遇到了劫匪,可别哭着过来求本小姐救你一命!”见楼玉寒还是不理她,再次吃瘪的她瞪了楼玉寒一眼,好似在说他不识抬举,再接着,她又狠狠剜了马车里充当吃瓜群众的云见一下,气冲冲地离开了。
云见很是无辜,她想不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她一句话都没说啊……
没多久,商队马车们陆续离开驿站,楼玉寒上了马车,车夫也连忙抓紧赶路。云见捅了捅身边的男人,开口道:“楼榭啊,平时见你蛮聪明的,方才那位高傲的大小姐分明是喜欢你啊,瞧不出吗?”
“所以呢?”楼玉寒睨了她一眼。
云见睁大眼睛:“辜负美人不大好吧,你瞧她看你的眼神,那叫一个含情脉脉,秋水盈盈,啧啧啧。”
“所以呢。”楼玉寒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其实你要是答应一下也不是不可以,说不定前路真的很凶险,你总得保护我吧楼榭公子?她离我们的马车也不算远,你出卖一下自己的色相还能救咱们仨一命,其实也不错。”云见说着,打开了车窗,不远处正是楚沐阳骑马的身影。
楼玉寒故作伤心道:“和侯爷的性命相比,我果然是微不足道的。”
“喂喂,少来啊楼榭,那个楚小姐除了自大一点,长得真的很好看啊,这波你不亏。”
云见只是觉得有趣,果然楼玉寒长得好,走到哪里都招惹女人喜欢,她就是没想到他对待别的女人,竟然是这么一副冷漠模样。
“是吗?我若真的与那楚小姐兜搭到一处,侯爷不会吃味?”
“哼。”
他们的马车一直与那威武镖局所保的商队一齐走,楚沐阳高坐马上,牵着缰绳的她心中有些闷气。
旁边相似衣着的男人驾马靠过来,说道:“不是拒绝了师妹的邀请吗?怎么还好意思跟着咱们,小白脸逞什么强!”
楚沐阳瞪了他一眼:“闭嘴!”
“好好好,师兄闭嘴。师妹啊师妹,你说你才见过他两次,昨晚一次,今早一次,对他了解甚微,你——你告诉师兄,他到底哪里比师兄强了?”
她乜斜了这位师兄一眼,用力甩着马鞭,直到跑远好一段距离,她的声音才传到师兄的耳朵里:“他比你好看。”
行至晌午,商队那边的总镖头高声道:“前面有驿站,准备休息——”
云见听见了,她打开车门对车夫道:“咱们继续赶路。”
眼瞧着偷瞄了一路的马车要离自己而去,沉不住气的楚沐阳骑马跟了上去,问道:“过了前面的驿站,有没有劫匪谁也吃不准,你贸然离开出事怎么办?就你们三个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人家一个,就这么急着送死?”
坐在马车里的云见感叹道:“真是深情啊……我说楼榭你好歹回句话,人家还在外面等着呢!”
她离他很近,似比楚沐阳还要着急他的回应,楼玉寒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这就是我的回应。”
云见红着脸缩回来,乖乖坐在角落里,大脑还有些发懵。
他真是……太讨厌了!
就在此时,那总镖头突然喊道:“弟兄们小心,前面有人!”
几十个凶神恶煞的劫匪提着刀站在官道中央,商队后方也被人围住,看起来是难以逃脱了。
“天儿这么热,我们也无心耽误各位老爷赶路。只是我这山里的弟兄最近手头很紧啊,不知道能不能跟各位老爷……借几个钱儿使使?”
那位总镖头从马上下来,走过去递给这位说话的男人一包银两,说道:“这趟镖是我们威武镖局保的,我们也不想起什么冲突,若是能给我们威武镖局面子,我们威武镖局,也乐得交下你这个朋友,你看……”
这边话音刚落,一辆马车辚辚驶过,对于前面的拦路人毫无畏惧。
“镖头,你这诚意……不够吧?这怎么回事,不把兄弟放在眼里?”他拿刀指着马车。
“他们不……”
“我们和威武镖局没关系。”总镖头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楼玉寒坐在马车里,他的声音并不算大,可那清冷的声音却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清楚,“只是着急赶路罢了,麻烦让让。”
在商队中间的楚沐阳连忙驾马过来:“楼榭,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说着,她又看向那些劫匪:“恃强凌弱,你们算什么好汉!”
“哟,哪来的小妞儿这么水灵?我说镖头,钱就不必了,只要把这个女人留下,你们统统都能过去,怎么样?”他笑嘿嘿地搓手,“弟兄们还有没娶媳妇的呢,是不是啊弟兄们?”
“你们……无耻!”楚沐阳涨红脸,作势就要拔剑。
“哎?不把钱交出来,你们休想离开这里!”劫匪头子围住了又要离开的马车,也就是云见的。
后面有人看的真切,尤其那些暗恋楚沐阳的人纷纷冷笑:“找死。”
哗啦一声。
马车里扔出来两个铜板。
“这下可以过去了?”
楚沐阳恨铁不成钢,她想不通这世上怎么能有如此非要以卵击石的人,这跟送死有什么分别?还是说他根本就不知道劫匪的凶残?
但凡心有良善之辈,有几个愿意干这种送命的营生?身为草寇,便与亡命徒并无区别,楼榭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他妈的,玩老子呢?不给你开开眼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弟兄们,给我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