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关守恒从来都不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他也不习惯自己的私人空间里有其他的外人存在,可是为了她,他忍了。
他肯定是不喜欢那两个佣人的,但是他没有将负面情绪表现出来,甚至每次见到她们的时候,还会礼貌地点头微笑,虽然那笑容是硬挤出来的,很僵硬。
她知道,那都是为了她。
她也想当个善解人意的好妻子,理解他,体贴他,可是在经历了那个台风夜的痛苦之后,她看清了事实——就算没有那一次,也还是会有下一次。
因为生活在继续,钱是每天都要花的,所以他是要不停地出去赚钱的,她不可能永远把他留在家里陪她,他也永远不可能让自己花女人的钱。
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这样到底正不正常,但是这样的话,没有摩擦了,没有吵架了,很让人安心。
肚子里的宝宝一天天长大了,她觉得这样平稳的生活,很好。
沟通未果,关守恒很是失落,但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他也不敢再多说,于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一转眼,薄荷肚子里的宝宝六个月了。
以前的衣服又有一些不能穿了,于是她去商场又采购了一些新的回来,除了平时穿的孕妇装外,还多买了两件礼服和奢侈品。
因为外婆要回国了,举办她生平最后一次画展,她必须要去出席。
关守恒推开家门,手里也拎了一个纸袋,里面是一套西装,他今天特意去商场买来的,因为他也得去参加画展,虽然他不懂艺术,但是外婆的画展他必须得去捧场,对于那位长辈,他心里有着无限的感激。
“薄荷?我回来了。”他看到浴室里有人影晃动,她好像是在换衣服,他随手将纸袋放在凳子上。
浴室的门缓缓打开,薄荷试穿着礼服走出,白色的雪纺长裙,演绎清新华丽的仙女气息,虽然肚子已经那么大,但完美的腰身设计,并不显得臃肿,再配上一条轻盈如蚕翼的披肩当做遮挡,让她美得令人窒息。
“很漂亮!”关守恒毫不吝啬地赞美。
薄荷微微一笑,她也觉得不错,今天走了好几家店才选中这条裙子,是意大利著名的设计师专门为孕妇设计的款式。
她照了照镜子,越看越满意,那家店里的衣服真的不错。
“对了关守恒,我帮你也买了一套西装。”她将床头的纸袋递给他。
关守恒对名牌没什么认识,但他觉得这包装有点眼熟,似乎……跟他拎回来的那个一样?
他的迟疑让薄荷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去,“关守恒,如果你不想穿,那就不要去了!”
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关守恒的表情也迅速冷却,他甚至还什么都来不及说,就被她先定了罪。
他什么时候说过不想穿?
“其实我已经买……”
薄荷下意识地皱眉,为什么他就不能接受一次她的好意?
“够了,关守恒!”以为他要拒绝,她便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我不想跟你争辩,衣服我已经买了,穿不穿在你,去不去也在你,如果你真的不想去,就把它丢掉好了!”
关守恒忽然之间很无力,对,没错,他是不想去,因为他一点品味也没有,他不会欣赏那所谓的艺术,可因为那是外婆的最后一次画展,他必须得去,而且心甘情愿。
他知道这次出席的意义,知道在某些场合,着装也是一种尊重,所以他特意准备了盛装,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样一套看起来比校服强不了多少的西装可以那么贵,可他还是连着一个星期没吃午饭,跑出去疯狂地接了几份家教,然后用挣来的血汗钱去买那所谓的名牌。
可是,在她眼里,他的努力与付出,一文不值。
“如果我说,我已经准备好衣服了呢?”他再次重申。
薄荷微微一怔,表情却一点也没变轻松,反而还加重了冷硬,“关守恒,你别幼稚了行不行?你的衣服就那么几件,除了校服就是牛仔裤,你打算穿那种衣服去出席画展吗?”
“那种衣服?”
她不认为是自己的失言,“关守恒,我只是想让你更体面一些!”
“平民再怎么穿也变不成王子。”
“关守恒,我们在说衣服的事情,你干嘛这样阴阳怪气?如果你又想维护你那骄傲的自尊,就干脆别去了!反正你也压根就不想去!”
“是我不想去?还是你不想让我去?”
她将西装丢到他面前,“我不想让你去的话,还会给你买衣服吗?”
“你给我买衣服,是因为你觉得我会给你丢人!”
“你穿成那样确实会丢人!”
终于听到她亲口说出来了,他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薄荷,你就是这样,你看不到我的努力,我这些天来的改变你也没有察觉,或者是察觉了也一味否认,因为在你心里,我们就是云泥之别,是你纡尊降贵才会嫁给我,你不相信我会为了你而去买衣服,买了你也会觉得我没品位,只有你选的,只有你看中的,才是高贵的,才是最好的!”
指甲陷入掌心,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却还是要紧握成拳,“我没有那么自恋,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比如我?”他自嘲地反问。
“关守恒!你又想跟我吵架是吗?”
当然不是,不想吵,也不能吵。
他抹了把脸,无奈地说道,“抱歉,我出去冷静一下。”
这一次,他没有摔门而去,而是轻轻、轻轻地带上了房门,可带给她的震撼,并不比上一次少。
他,一夜未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安静极了,这不是关守恒第一次不在家,但却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开。
从前,哪怕是他去外地带团,他也会在每天晚上睡觉之前给她打个电话或是发个短信,告诉她他在哪里,或是跟她说晚安,可是这一次,他一个字都没有留下。
零点的钟声静静敲响,薄荷无力地瘫坐下来,双手紧紧揪住那件西装,他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连吵架都吵不起来了?他们的婚姻一年都还不到,怎么就陷入了这样的困境?
他们之间,好像埋下了一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但引信却已经埋了很久很久,从那一天她打算给他买机票开始,到后来她直接请了佣人回家,每时每刻都很危险,可是她错了吗?她只是想让他不必那么辛苦,想让他们的生活更轻松点,想让自己更舒心一点,她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