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不给她回答,只静静地望着她。
“关守恒!”她怒极,忍不住直呼其名,“你到底什么意思?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满意的话就让我继续做,不满意的话,直接开除我好了!”
开除她吧,她再也不想见到他这张死鱼脸!
关守恒内心微微一震,是啊,他在犹豫什么呢?她既然都这样说了,他又何必自讨没趣?而且……她是真的具备这个能力,把工作完成得很好。
“你做得很好,继续。”他真心地赞美。
她心里一喜,可却强行克制住那股雀跃之情,她告诉自己,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工作而已!她从来都是要求完美,工作也一样,要做,就做到最好!才不是为了他!
“谢谢!”她咬牙,一字一字地说道。
拿回文件,转身欲走。
“薄荷!”他忽然叫住她,不想让她就这么走掉。
“关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她冷静异常地问道。
“……”
相对于他的犹豫不决,她却显得坚定无比,“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出去做事了。”
他近乎怨恨地瞪着她,不甘心地说道,“你就不能不倔吗?”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她傲然离开。
虽然已经不是公主,虽然已经落魄,可是一个人骨子里的那种傲然,是任何时候也改变不了的。
薄荷就是这样的人。
就好像是为了争一口气似的,她回去后,开始更卖力地工作,不过这一次,她不再是单打独斗了,那个男人不再故意刁难,答应了她合理的要求,所以她可以跟设计师沟通,而且还亲自去展厅现场勘查。
一番忙碌下来,一整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出会展中心的时候,才发现天早已经黑了,而且外面还下起了瓢泼大雨。
更糟糕的是,她还没有带伞。
“可恶!”她忍不住低咒,如果自己就这么冲进雨幕的话,一定会被淋成落汤鸡的。
人被淋湿了还不要紧,她手里还抱着一堆文件,如果文件淋湿的话,那她一整天就白忙了。
虽然现在还有末班车,但是从会展中心到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有几百米的距离,她没办法就这么冒雨跑过去。
正在踟蹰,从身后忽然飘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怎么还不走?”
她暗暗咬牙,无需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怎么又是他?真是冤家路窄!
她暗暗懊恼,强行控制自己的脾气,慢慢转身,“关先生也还没走?”
假装客气。
关守恒走到她前面,看到她手里只抱着资料,“你没带伞?”
关你什么事?
她在心里暗暗咆哮。
关守恒微微沉默了下,再开口却是语出惊人,“我送你回去。”
什么?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文件,扬眸迎向他的脸庞,“不用了,我坐公交车回去。”
如今,她已经不需要再掩饰自己的落魄,而这种坦诚,却好像将她的自尊无形撕裂。
关守恒下意识地皱眉,“公交车站在马路对面,这么大的雨你想走过去?不怕淋透了,感冒吗?”
感冒又关你什么事?
她忍不住瞪他,耐着性子说道,“雨势已经渐小了,再等一下就行了。”
关守恒望着那瓢泼大雨,这也叫小?
他暗暗磨牙,“看起来似乎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没关系,就当是看雨景了。”她淡淡地说道。
雨景?
算他孤陋寡闻,他只听说过夜景!
“我也喜欢看雨景,一起吧?”他咬牙说道。
“……”她狠狠瞪他。他分明是故意的!
他回她一记瞪视,立在她身旁不动。
两人一起站在大楼的门口等雨停,可那雨却越下越大,连绵的雨丝,勾起他们记忆中的潮湿。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从天而降,在地面上敲出一个个水坑,也仿佛在他们的心间击出沉重的音律。
她下意识地咬唇,本以为经过这么多年,她早已经足够坚强,可是到现在她才明白,身旁这个男人,无论是走去了天涯,还是回到了海角,她始终都逃不开他。
望着眼前的暴风骤雨,她忽然想起那一年,台风登陆的那个晚上。
就是在那个晚上过后,她对他彻底失望,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再也不能融洽,自那以后,一点一点,走向最终的无言的结局。
不知道是回忆太冷了,还是天气太冷了,她忽然感觉有股凉意从脚底袭来,手下意识地拢了拢外套。
关守恒沉默中捕捉到她微小的动作,伸手将自己的黑色大伞撑开,“我送你到公交站台。”
“……”她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让步。
“走吧!”他撑着伞,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她不甘心不情愿地走入他的伞下,可却故意离他远远的,一半的肩膀都露在外面,冰凉的雨水打湿身体,激起一丝丝寒意。
关守恒忽然停下脚步,怒瞪着她,“薄荷!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既然当年你跟我离婚,那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为什么要让我看到你这样狼狈的一面?”
“狼狈?我已经不是身娇肉贵的千金大小姐了,淋点雨也没什么!”她似笑非笑,语气却是尖锐,充满了对他的讽刺,以及对她自己的浓浓的自嘲。
关守恒额头青筋跳起,大手一扬,把她整个人抓近,然后将整把伞都推到她那边去。
她怕把怀里的资料弄湿,所以不敢挣扎,因此忍下他野蛮的行径。
两人就像是警察与小偷,狱警与犯人,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才终于走到了马路对面。
沿着马路再走数百米,才到了公交站台。
他却并未就此离开,而是一直陪她等车来,待到熟悉的6线到来,她熟练地上车,刷卡。
而他竟然也跟着上车!
“关守恒,你上来干嘛?”她忍不住惊叫。
“我说过,我送你回去。”
“你只说送到站台!”
“但我没说到了站台不上车。”他狡诈地辩道。
她气极了,却也心慌极了,他该不会是要跟着她回家吧?
看到她心慌意乱的表情,他忍不住开口,低声说道,“我已经知道你还住在那里。”
他真的很难以想象,当年就已经那么破旧的小阁楼,如今会变成什么样,她居然还住在那里,她是怎么忍受的?
由俭如奢易,可由奢入俭难,扪心自问,如果让现在的他再回到过去的生活环境,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是从前那么毫不畏惧,可她却必须承受那种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儿,她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么骄傲的她,是怎么熬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