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白从警察局出来后,就打算沿途找个旅馆先对付一宿再说。让克白没想到的是,就近的旅馆都没有单独的空房间了,只有标准间放着两张床的那种了,一说两张床,明显是要和另一个未曾打过照面的人,住在同一个房间了。这让克白很勉强,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他刚到一个无依无靠的陌生城市就遭遇那么多事情呢,他实在是身心疲惫,心无二想几个人了,就想一觉睡到天亮再说。
“身份证拿过来,先登记一下。”一头大卷、支离臃肿的登记处姑娘,手伸到柜台边不耐烦的说着。
“104号房间,自己拿钥匙进去吧”
“104号在哪?”
“拿着钥匙,沿着登记处的方向一直走,看到两个灭火器瓶,然后右拐,第一个房间。”姑娘嘴里塞着一两颗从前门牙磕进去的瓜子,懒散的坐在了一把破旧且时常会发出咯吱咯吱般响声的椅子上,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偶尔大概会因为几颗劣质中带苦的瓜子,才有机会让你看到她圆润的脸上微皱眉头。
克白在走廊中对素未谋面的室友抱着一连串的幻想。
104号房间到了,克白用手轻轻敲了几下门,发现门并没有回应,于是他用钥匙打开了房间门,推开门一看,原来房间没人,不过桌上放着的半杯热水,足以证明他的室友刚出去不久。克白正在整理自己的行李箱,就听到走廊里有人吹着口哨,声音是朝这个方向的,越来越清晰。
“咚咚……咚,”
“你回来了,你应该比我先到吧?”克白紧张中不失微笑的问道。
“嗯,我比你来的早些,刚刚出去吃了点饭,你应该还没吃饭吧?”
“还没吃,不过不饿,所以整理完东西就准备睡觉了。”
克白如果往常一样,睡觉前习惯听一些广播,当然罗大佑的歌曲必不可少也会伴随其中。也许是因为克白第一次出远门没有社会经验,也许是克白这个人本身就对别人毫无防备之心。早上醒来,就发现室友不见了,连同自己的行李箱也是被翻了个顶朝天,最让克白难过的,还是放在床头的那个不见了的收音机,那可是父亲送过他的唯一生日礼物。
“你好……你好,请问你早上有没有看到那个104号房间的人出去?”
“104号房间?哦哦,那个呀!那个今天一大早就退房了。”
“退房?他……他怎么能退房?我的……我的东西,怎么办?”克白背靠着那个放着登记处牌子的柜台,忿然作色的嘟囔着。
“喂,我说,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把我收音机偷走了。”
“那你赶快出去找他啊,你在我这儿,他已经退房了,你也等不到他的。”
“偌大的城市,你让我去哪找?收音机在你们旅馆丢的,你这不负责任就算了,还那么……。”
“喂,这位同志,请你抬头看看,贵重物品,请妥善保管,如有丢失,本店概不负责……捞松啦!”
克白回到房间后,把行李箱被翻的零乱的一些换洗的衣服拿出来,通通塞进背包,行李箱也被他狠狠踢到了一边,手里提溜着除了收音机以外,就只有不离身的画板,垂头丧气的离开了旅馆。
说到这儿,不得不说,克白还是比较幸运的,至少留在他身边的不只有画板,袜腰别的零碎钱也足够让他衣食住行撑过一个星期的了。
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始终是逃避不了也是不可避免的,饥饿难耐的他不得不拖着疲乏的身子,背着背包兜兜转转,找了又找,绕了又绕,才在不远处的巷子里看到一家面馆。初来乍到深圳这个地方,大概此时至少对于克白来说,也只有面馆看起来显得格外亲切些了。
走近这条巷子,放眼望去,整条巷子以青石板铺筑而成,虽然有些青石板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断裂的,残缺不全的,还有些松动的青石板让路面看起来凹凸不平的。伴随着淅沥沥的雨水打湿过后的青石板,似乎苍凉中又有些古色古香的韵味。青石板夹在中间的两旁,是各种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商铺,饭馆,摆地摊的,更让你猝不及防的是那一声声,从你耳边溜过的刺耳的吆喝声。
这家面馆,门是敞开着的,从外向内看去,因为摊位很小,所以一目了然,除了一个隔断的厨房之外,大概也就2张4人桌,后来也是从老板娘口中听说的,有时候人多的时候,就从隔壁借两张桌子,支在门口外面。
“你好。”腰间系着大花边围裙的女人,随手拎起了裙边的一角擦了擦手的问道。
“我们这边有地道的臊子面、刀削面、车仔面、乌冬面,河粉、米粉和特色肠粉……”
“来碗刀削面就行!”克白说完,便把自己的画板和早已磨损且沾满了淤泥痕迹的背包,放到了桌子下面紧靠着墙的角落中。
“小伙子,桌上有茶,你自己倒,先喝点茶,面马上就好。”
“知道了,不过我没关系的,不着急。”
“好了好了,面出来了,今天人手不够,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老板娘收拾着旁边的桌子,笑呵呵的脸上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南方这边,面馆太少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儿。”
“嗯,是的,这边人不习惯吃面食。听你的口音不是我们这边的吧,”
“对,我是北方过来的。”
“是啊,最近,北方人的确来广东,深圳及珠海三角洲这边的有很多,听我家那口子说,他们工地上大多都是一批新来的北方人,绝大多数都是干苦力的,和你差不多大的半大小伙子,听那些建筑工地的小工说,来中国的“南大门”可以挣大钱,甚至大部分人,到食堂吃饭的时候,拿着饭盒打饭也不忘嚷嚷几声口号“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说是口号可以让自己铆足劲,干活也有了奔头。”
“对了,老板娘,您老家也是北方的吗?这面做的很筋道,很有嚼劲。”
“怎么说呢,我妈妈是北方人,后来嫁了我父亲,他是客家人也是一位退伍军人,退役后,就在这边扎根了。现在这个面馆在拆迁之前,就是我们家的一小片院子,这样说起来,我也算是半个北方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