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高宠战死了,但他却鼓舞了将士们的士气。
岳飞率领岳家军在牛头山成功击退金兀术后,一鼓作气,于建炎四年三月,夺取常州;三月中旬,败金兵于镇江东;二十五日丙申,败金人于建康东南三十里的清水亭。岳家军六战六捷,至此后岳家军大小一百余战,未尝有败绩。
因为连日作战,大家既兴奋又辛苦,这天,岳飞请张宪、牛皋、王贵他们到自己家做客,让李孝娥亲自下厨犒劳他们。
此时,小慧端上一道鲥鱼,岳飞一看,知道自己家并无这种山珍海味,马上查问:“这鲥鱼是从哪儿来的?”
小慧答道:“是张员外送来给大哥补身体的。”
岳飞将筷子放到一边,生气道:“我年纪轻轻的,有什么要补的?”
王贵在旁边劝道:“人家张员外一番心意,何苦呢?”说着自己夹起来便吃。
傅庆听了,接口道:“俺听说啊,韩世忠买了田产,皇上知道了很高兴,说他为子孙计,谋后福,没什么野心,就表彰他的忠心,赐名韩世忠的新田庄为旌忠庄。”
岳飞听着逆耳,但仍不吭声。傅庆接着道:“还有啊,杨沂中在西湖边大造私宅,擅自引西湖水环绕杨宅周围,受到官员控告,皇上亲自为他辩解,说如果从杨沂中的功劳上考虑,就是把整个西湖都送给他也不为多。”
岳飞突然在桌子上一拍,道:“傅庆!你从哪儿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要是觉得留在岳家军委屈了,尽可以去吃香的喝辣的,我不留你!”
傅庆方才说得忘乎所以,被吓了一跳,忙道:“大哥,我没别的意思。”
岳飞看着傅庆,气愤道:“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傅庆不敢再说话了,大家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此时,李孝娥和安娘端着汤进来,李孝娥立马发觉气氛不对,笑道:“怎么又吵?喝汤了,喝汤了!”说着便给大家盛汤。
岳飞一抬头,看到跟在李孝娥身后的安娘穿着一件簇新的锦缎衣服,因为刚才傅庆的话气还没消,于是向安娘喝问道:“你哪来的新绸衣,回去换了!”
李孝娥见他拿小孩子撒气,有点气恼,道:“安娘从来没有穿过这些衣服,她难得穿一次。”
岳飞冷冷道:“你不也说了吗?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穿过,不也长这么大了吗?她这身衣服需要多少卧蚕吐丝才能织成?你让她穿这么奢华的衣服,若别人争相仿效,只会让别人在背后对岳家军指指点点。”
李孝娥见他不可理喻,放下手中的汤匙,道:“岳家军,岳家军,你心里只有岳家军,你想过孩子们吗?”说完,拉着安娘走了。
岳飞一怔,自从认识李孝娥以来,还从未见她过发脾气,没想到她这一发脾气,居然也非同小可。
小慧见岳飞依然糊涂,便道:“这不怪安娘,这衣服是张员外送的,今天是安娘的生日,小姐看安娘喜欢,就答应她穿了。这孩子受了那么多苦,好容易在宜兴安顿下来了,小姐想让安娘开开心心的,也算是对安娘这一路受的苦的一点补偿。”
王贵听了,惊讶道:“原来今天是安娘生日啊!怪不得嫂子刚才发那么大的脾气。”说着向岳飞示意道,“大哥,赶紧道歉啊!”
众人起哄让岳飞去安慰李孝娥,但他碍于面子,刚站起来又坐了回去,道:“小孩子家的,一会儿就好了。”说着端起碗就要喝汤。众人强行把他拉起来推出去,道:“汤一时半会儿凉不了,过一会儿,有人心要凉啦……”
岳飞来到后院房间,看到孝娥坐在床沿生着闷气,走了进去,但李孝娥看见他,将头扭向一边。岳飞谄笑道:“好啦,孝娥,别生我的气了,我知道我刚才语气是重了点,可我也是一时心急啊……你体谅我一下,现在这个战乱的年头,皇后、王妃、贵嫔都在北方尚且艰苦穷困,我们怎么能在这儿铺张浪费呢?”
李孝娥本来就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人,自己生气也生不了多大一会儿,这会儿看着岳飞服软讨好,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张员外为什么没事送新衣给安娘?”
岳飞不敢提自己忘了,是小慧提醒自己才知道的,忙道:“我知道,八月初八,安娘的生日!”
李孝娥嗔道:“你知道还这么对她?!”
“我错了,我给你和安娘赔不是还不行吗?安娘想要什么,我给她买去!”
李孝娥冷哼一声,道:“安娘想要什么,你知道吗?”
岳飞摇摇头。李孝娥笑道:“瞧瞧你这个爹当的!安娘说了,她什么都不要,只要你陪她开开心心地玩一天!”
岳飞听了,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一脸愧疚道:“好!难得我们一家团聚,今天剩下的时间我什么都不干,就陪你们好好玩一天!”说着走到大厅对牛皋他们说,让他们自己照顾自己,交代后便带着李孝娥他们出外游玩了。
夕阳西下,岳云汗涔涔地提着一条大胖鱼在前面一蹦一跳地走着,岳飞背着安娘,和李孝娥在后面走着。李孝娥还沉浸在方才野炊的情形里,高兴道:“这么多年来,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岳飞笑道:“你怎么也跟孩子似的,这么容易就满足了。”
李孝娥看着娇艳的夕阳,赞叹道:“是啊,我的要求不高,就算跟着你吃地瓜啃树叶,只要能天天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岳飞听了,沉吟片刻道:“等天下太平了,我就回来,我耕田,你织布,我们过最简单最平凡的日子。”
“还得多久啊?”
“快了,快了,三四年安内,三四年攘外,到时候咱们三十岁出头,儿女绕膝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你说那样好不好啊?”说着和李孝娥沉浸在对未来美好日子的无限憧憬中。
此后,岳飞所部又连连迎敌,六战六捷。
捷报不几日便传到了韩世忠耳中,让他大为振奋,决定和岳飞联起手来。
这天,他派人将岳飞请到自己营帐中,对岳飞道:“岳家军在新城以骑兵三百、步兵两千大破金兀术,真是大快人心,韩某人佩服!如此看来,金兀术的搜山检海计划很快就会鸣金收兵,带着他的军队滚回他的老窝去。”
岳飞道:“韩将军过奖!金人践踏我们的家园,戕害我们的亲人,岂容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韩世忠见岳飞的话正中自己下怀,问道:“岳老弟,你想怎么干?”
岳飞道:“如今皇上被困海上,我们应该联络各方力量,尽快将金人赶出大宋国土。岳家军由陆上攻击金军,若金军北返,必然横渡长江,希望将军能率水师镇守,以逸待劳,让金人有来无回。”
韩世忠笑道:“大宋重文轻武,重陆轻水,金人船坚炮利,是我军的三倍,但就算这样,我韩世忠就算只有一船一兵,也跟金人拼了!”
岳飞握着韩世忠的手激动道:“水陆合围,并肩歼敌,就算他们有一千艘船,一万艘船,咱们也要他们一去不还!”
两人分手以后,韩世忠自顾准备自己的水战,岳飞再次一鼓作气率领岳家军向金兵占领的领地杀去。
这天,他带领的岳家军和韩常带领的金兵在一座山坡上对峙,宋金双方打得难舍难分。突然,傅庆出现在周围山坡上,放出一支冲天烟火,依照战前岳飞布置好的计划,数百名弓箭手由隐匿处出现,向韩常部队射出利箭,韩常部队纷纷中箭落马。
岳飞率领先遣队冲入阵中,横冲直闯勇不可当,向韩常杀去。那韩常逃避不及,只好与岳飞单挑,但论武艺,他哪里是岳飞的对手,于是很快落败,被岳飞绑了。
韩常虽然被绑,但依然不服。
王贵用脚踢了踢他,道:“韩常,你成了岳家军的阶下囚,可有什么话说?”
韩常叫道:“要杀便杀,有什么好啰唆的!”
牛皋气得直嚷:“死到临头了还嘴硬!”说着就要拿刀砍了韩常。
岳飞急忙上前阻止牛皋,从牛皋手里拿过刀。众人以为岳飞要亲自杀掉韩常,却见岳飞将捆绑韩常的绳子割断了。
韩常不解地看着岳飞,问道:“你想干什么?”
岳飞冷冷道:“放你回去!”
韩常不相信地道:“放我回去?”
王贵和张宪在一旁听到,大吃一惊,叫道:“大哥!我们拼死拼活把他捉了,你怎么把他放了?”
岳飞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对韩常道:“你给我带一句话回去。”
韩常嘿嘿冷笑了一声,道:“请讲!”
岳飞道:“告诉你们金国皇帝,让他送还二圣,早休兵戈,不然早晚有一天,我率兵直捣黄龙府,让你们也尝尝何为兵燹之灾,何为民生之苦!”
韩常听完,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叫道:“岳飞,你觉得我要是带了这些话回去,还有命吗?你还不如杀了我!”
岳飞冷笑道:“我不杀你!”
韩常道:“那我自行了断!”
岳飞冷哼了一下,拔出王贵眼前的刀,扔给韩常。
韩常一怔,无言以对。岳飞看了看他,冷笑一声道:“你本是汉人,若是在金人那里没了前程,岳家军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说着解开了韩常身上的绳索。
王贵、牛皋几人对岳飞此举难以理解,但又不敢多问,只能暗中表达不满。
这天,王贵在军营的铁工部拼命打铁,以宣泄心中不满。张宪走了进来,看到王贵在打铁,便笑道:“王贵,你今儿怎么了?傅庆的活儿这几天都归你了?”
王贵气恼道:“你说大哥什么意思,好不容易把韩常抓来了,他倒好,一句话,把人放了!”
张宪叹了口气,道:“大哥有他的用意吧!”
王贵不满道:“什么用意?我王贵为了保他的家人差点丢了性命,他是如何对我的?军令处置!可是那韩常,他杀了我们多少兄弟,我们几个是拼了命把他捉回来的,可他却一句话——放人!”
张宪见他重拾旧事,正色道:“王贵,你可知道,作为将领,没有战死沙场是一种耻辱,韩常即使活着回去了,金兀术也不会再重用他了,反而会猜忌他,这样比杀了他更高明。”
王贵不服道:“你怎么知道大哥的想法?你就编吧。”
张宪气恼道:“爱信不信,王贵我告诉你,他今天回去之后,不仅会失宠,而且还会把岳将军的仁义带到金国!”
王贵将信将疑地看着张宪,不再说话。
而韩常回去以后的境遇也果然如张宪所料,一反往日的脾性,居然整日宣扬岳家军实力不容小觑,这让金兀术对他的不满和猜忌越积越多。
裂痕,终于在金军将领中开始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