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这种平衡很快被打破了。
沈玉婳的姑姑沈清初和丈夫吵架带着女儿回家来住了。
沈清初出嫁十几年,嫁的丈夫同样是临城的书香门第,家世财富不能和现在的沈家媲美,但是,那个时候还是门当户对的。
沈清初和沈知初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心思不同,她是个没读过多少书的真正老式千金,那个时候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姑娘家家的自然不用读什么书,每日只是做做女红,读一些女德之类的书就行了。
这个姑姑,虽然书读得不多,但是,为人却是精明强干的主,在家里据说一向是当家做主的,吵了架就回了娘家,玉婳有些费解,好像是这些年就没听见过这么一茬。
不管在怎么费解,姑姑还是回来了。
沈氏只能着手给安排住处。
沈清初是坐着火车来的,沈玉臣去上班了,沈知初又是个不爱出门的,所以,只能是管家开着车去接回来的。
林净蔚去大门口迎人,沈氏却是在院里等着,她与沈清初关系想来一般,两人都是一样的要强好胜,谁也不服谁,年轻的时候沈清初还未出嫁,沈氏就已经里里外外一把抓,让小姑子处处受到辖制,心中自是万般不甘愿,后来出了门子,两人关系才有所缓和,却也没强多少。
玉婳本来也是要去前院的,却被沈氏给制止了,理由是她的伤还在养着,不能乱动,万一磕着碰着,难受的还是她自己。
沈玉婳只能躺在床~上养着。
林净蔚带着姑姑的女儿岑绾绾进她这院的时候她正在翻着哥哥给她带回来的外国小说。
岑绾绾比玉婳要小上两岁,行~事作风比起玉婳来只是更加文静,玉婳忍不住暗暗吐舌,每次看见这个表妹,都觉得像一幅静止的画卷一样,说话也是轻声漫语的,生怕吓到别人一样。
沈玉婳和嫂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心思,果然是姑姑教育出来的人,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不像她们,不过是一层表皮而已,完全没修炼到骨子里。
互相说了一些近况,岑绾绾是个话不多的,对于母亲这次执意要回沈家的原因却是怎么也不说的。
玉婳和林净蔚也就不好多问。
其实本来也是不该问的。只是好奇而已。
岑绾绾不肯说,沈清初却是要说的,当着哥哥嫂嫂的面直接把话挑明了。
之所以和丈夫吵架,根源还就是出在沈玉婳的身上。
沈玉婳登报离婚这么大的事,自然不会只有洛城知道。临城也听到了消息,看到了报纸。
沈清初的丈夫是临城大学的副校长,看了报道,就认为女子离婚,是伤风败俗之事,再加上那些文人的口诛笔伐,也使得他先入为主有了偏见,认为错还是出在沈玉婳的身上。
回到家,自然和妻子提起了这件事,沈清初虽然对离婚这件事也有看法,但是,当着丈夫的面,还是维护自家人的,两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也不知怎么的就越吵越凶,吵到最后,沈清初一气之下带着女儿来了洛城。
沈知初听闻妹妹是因为女儿的事情才和丈夫吵起来的,心中不免生了愧意,开口就是留人在家多住上一段时日。
沈氏不置可否,就算是为了这个吵起来,沈清初也不至于跑回了娘家,这里面说不得大有文章,只是沈清初不肯说罢了。
当下也不客气,丑话先说到头里。“你住可以。做嫂子的什么时候都不会撵你出去,但有一样,清初,你记住了,当着玉婳的面确实不能说她的事,你最好是连提都不要提的。”
沈清初撇嘴,看不惯嫂子那番做派,在她面前也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有什么了不得的,不过是养了两个出息的儿子。
“怎么着,做得就不允许别人说得,她既然敢把婚离了,就不要怕别人说三道四的,这样掩耳盗铃的有什么意思?”
沈氏冷笑。“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只消给我记住了,若是你敢当着玉婳的面说出半个字来,我的家是容不下你的。”
沈清初还要说话,转眼间想到自己的目的,随即收了话头,却是不肯俯就与沈氏的,兀自在那生气。
沈知初轻轻叹了口气,对妻子和妹妹之间的事情他是一贯不管的,反正两个人谁也吃不了亏,管它做什么。
坐了一会儿,就找了借口,溜去书房看书了,剩下两姑嫂独坐着各自运气。
终究是沈清初先沉不住气的。还是开口问了,先是询问了一番沈玉臣的情况,最后才把话绕到正题上。
“玉端这些日子怎么样,可是有几年没见了,我这个做姑姑的都已经想他了。”
沈氏挑眉看她,这是个什么意思。
沈氏一口茶轻呷了一口茶,不回答小姑子的话,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着她。
沈清初注意到她的打量。却只是微抿抿嘴,关切的说道。“现在年轻人,看似机会很多,可是,没有后台扶持,在外面闯荡,也是不容易的。”
“也没有那么难,他的顶头上司就是咱们家老太爷曾经的学生,又曾是玉端和玉臣的老师,玉端进去财政局也是人家一手促成的,有他在,玉端的路会好走不少。”
沈清初倒是不曾知晓这一茬,怪不得沈玉端在京城能步步高升呢。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
想想自己的丈夫不过是一个大学校长,还是副的,心中多了一些不平。
这个嫂子,终究是过的比自己如意。除了女儿的事情以外。
想到沈玉婳,沈清初心里又有了优越感,她就算过的不如意,可是,没有一个离婚被撵回娘家的女儿啊。
这一点上,她就已经赢了这个嫂子了。
这么一想,心里又舒服了。
沈清初想到沈玉婳,就已经站了起来。张罗着要去看看侄女,毕竟腿摔坏了。
真的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沈玉婳,沈清初就忘了和嫂子的互别苗头了,毕竟是她侄女,血脉相连的,被人欺负成这样,心里当然是不舍得。
当下就要去找徐家要个说法,被沈氏拦住了。
“这种事,闹大了,吃亏的还是咱们家,他们不在乎名声,咱们还在乎呢!”
要不是因为这个,沈家也不会任那些文人那样诋毁玉婳而不予以反击。
不想为这个一直争论,成为别人的话引子,不过这事也不会就这样算了也就是了。
沈清初却是不甘心。“就任他们那样在报纸上随便编排玉婳吗,这种事,不能以让再让的。”
她还是说出来了,沈氏想要拦着她都因为离得太远而没来得及,只来得及喝叱一声。“清初。”
却已经什么都晚了。
沈玉婳听出了话里的内容。放下手中的水杯,看着众人。“报纸上说我什么?”
没人回答她,沈清初的眼里闪过愧疚。知道是自己说走嘴了,本来不该说的事情。她转了头避开了沈玉婳的视线。
岑绾绾低着头,绞着手帕。浑身上下都是不安的气息,。她在为母亲不安,抬头去看舅母,果然,沈氏身上的气息凛冽冷硬,正盯着她的母亲看。
林净蔚扶着婆婆坐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却只是低着头,不去看玉婳的眼睛。
沈玉婳轻轻地叹了口气:“还是高看了徐家,以为就算不是一家人了,也会念及旧情的。”
她和徐文轩没有情分,但是,总是有名分的,她在他家守了三年,别管结果如何,徐文轩却是连半分余地都不留,才是真真的让她心寒,还有曾经的公公婆婆。
玉婳想到他们曾经慈祥的笑脸,现在只觉得虚伪。
如果对她有半点真心,就不会任事情发展到现在这地步。
都不说话,玉婳也不难为她们。明明是虚假的错,为什么要在这揪着家人不放。
想到这个,沈玉婳露出一个浅淡从容的笑来。“娘,姑姑,嫂嫂,表妹,你们不用担心的,最难受的时候都已经过来了,现在这样又算什么,不过是那些人的酸文假醋,用不着放心上的。”
她越是这样说,家里人越是心疼,晚上沈玉臣回来,得知这件事情,倒是没怪姑姑多嘴,只是皱着眉头和母亲商量。“如果真的在报纸上或者舆论上和他们争个高下,咱们是不怕他们的。”
沈家世代书香,交好的文人不会比徐文轩那伙人少,甚至于更有实力,也更有名望,只是因为这个,闹得天下皆知,最吃亏的还是玉婳,比起男子来,女子的名声更重要。
沈氏自然也是知道这一茬的,事关女儿,她和沈知初几乎每天都要合计的,同样认为这个办法不可行。
“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已经在着手准备了,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但是,也绝对不会让玉婳至于尴尬地位。”
对于儿子的手腕心计,沈氏夫妇自是不担心的,只是一件。“玉婳不可能总也不出门,一直在家里呆着吧,可是,只要出外见人,总会有人说三道四的,洛城就这么大,怕她受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