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先生那里出来,秦少原的感觉并不好,但他也不怎么在乎。古先生这人本来也不太可靠,能力虽强,品性与林三姑却是没法办比的。
可眼下还不是与之翻脸的时候,一来终归是没有拿到过硬的把柄,二来有些地方还用得上他,起码赤夕这个女鬼,自己是没有能力指挥得了的。但定了计划这么多天了,大少爷和二太太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先前青峪那边还引着大少奶奶去了绿照峰上的屋子,可见这人已有了私心,既然有了私心,那么出卖自己也是早晚的事。以前的计划不但要改,行动也必须得快,再拖下去,恐怕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到也不必过于担心,古先生再厉害没有罗平这个帮手也只有一个人,赤夕女鬼白天是不能出来的。可以先把他们放一放,看看他们下一步的走向再考虑怎么处理他们。现下,瑞清不知去向,古先生一准是不会帮自己测人的下落了,那么就得想想瑞清落在了大少爷手里或者落在了二太太手里的对策。
落在大少爷和落在二太太的手里的结果是有所不同的。
大少爷这人心思细腻,过于看重感情,老爷和前大少奶奶的死是他心头两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别看现在的大少奶奶与大少爷相敬如宾,但论心头上的位置只怕还不如林姑娘。林姑娘是老爷真心要照顾的人,大少爷必会把林姑娘的未来当成一件大事,好好打算打算。而现在大少奶奶的“将来如何”这几个字,是不会出现在大少爷的心里的。
说实话,有些时候,自己还真的有点同情现在的大少奶奶。但只有那么一小会儿,因为大少爷这样的心态对自己是非常有利的,如果他与现在的大少奶奶感情太好,自己做起事来就太费力了。现在,有些事成与不成就要看大少爷对前任大少奶奶的感情有多深了。
如果瑞清落在了大少爷的手里,大少爷会发现些什么了?
不用怀疑大少爷有的是办法让瑞清开口讲实话。瑞清说了实话,邻县县城那位秦家少爷的真面目就藏不住了,同时,大少爷会知道有人故意把疑点引向二少爷。但这一点不可怕,因为在邻县出面做事的只有秦少权。秦少权如今已经变成了尸体,短时间内线索还摸不到自己的头上。
这二少爷的嫌疑如果没了,那么,让大少爷与二太太交恶的计划可能会推迟。可是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必须想办法把这事进行下去。
二少爷没了作用,这弯路干脆变直道吧。翠语峰上的案件很合适拿来大作文章!对了,还有一个人,盛氏!一定得查到盛氏的下落!前面因为引导向二少爷的效果不错就暂时没有在这方向上动手。但也万幸没有动手,才没有让古先生多了解到一条内幕。
如果瑞清落在了二太太手里,情况又会是什么样子?
自然,二太太同样有的是手段让瑞清开口说实话。那么二太太就会知道秦少权要陷害二少爷,现在秦少权死了,二太太一时也应该没什么线索。但是,二太太这人与大少爷有点不同,她能找到一些很有力的帮手。比如,那个正在查翠语峰案子的人,不就京城里某人借给二太太的么。都摸到自己手下那些人的边上了,还真是厉害。
所以,为了儿子,二太太就算没有线索也必定会全力追查秦少权背后的人是谁。当然,这不是明摆着的嘛,人都被杀了,秦少权会是主谋才叫怪事。任由二太太这么查下去,自己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吗?
不过,秦家的那个传说在二太太心里是个无法抹去的阴影,老太太临死的时候所作的交待则是二太太一生背负的沉重枷锁。为了传说不再重演,二太太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就在这上面做文章好了。那个二太太派来查案的人说不定还会是一招妙棋,能够把本该秦少权做的事全都做了。以他这身份会比秦少权起的作用更大!
是的,事情进行的顺利,一切都按自己的设想走下去,自然是好的。但是如果事情并没有如愿进行,中途出了差错,又甚至整个计划连带着以前的事情全都败露了,自己又该怎么做了?
要是真到了那一步…………,秦少原抬头望向苍穹…………元宵已过,春日渐近,万物都在为复苏的时刻做的准备。自己也要做好准备…………,做好落在大少爷手里的准备。至于二太太么,则休想抓住自己!纵然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自己也是有计划的,不管怎么样,大少爷一定要和二太太翻脸!人啊,必得经历过痛苦方能成长,秦家需要的是一棵心性坚固,志向无比高远的参天大树!
当然这是只会最坏的打算之一。而另一个最坏的打算嘛,秦少原眼神一变,如果大少爷经不住自己的考验,也就是没用的朽木,朽木是不应该留在秦家的。是的,朽木不可留也不能留,就如同秦少权这目光短浅的货色一样,必须被剪除!
想好了一切对策,秦少原把一缕轻蔑的笑容挂上嘴角,转头就去秦少均处告假,说是要回青峪镇一趟。
自己老是这样杵在这里,不仅自己做事不方便,还让想对付自己的人做事也不方便,拉开一点距离,让想做事的人都放开手脚积极干活才好。
秦少均不明白秦少原在这个时候为何要回青峪镇去,但秦少原既然提出来了,他也不打算驳回。死水是翻不起波澜的,总要叫人动起来才知道人家想干什么不是?于是痛快地答应了秦少原,让秦少原回去青峪。但待秦少原刚从别院踏出离开的第一步,他立刻就给陶蓁蓁写了信,并让可爱的鸽子带了回去。
鸽子展翅穿云自然比四蹄踏雪的马儿快得多,陶蓁蓁很快就收到了自家相公的“问候”。弯着美目笑了笑,一个小火苗便把纸条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随后,吩咐了锦葵一句。“秦管家要回来了,想必是有要事,你们要小心办事,不可懈怠。”
秦少原一路顺利地回到青峪镇,先是把借水镇那边的情况汇报了一下,又把沈夫人准备的一些物品交给了陶蓁蓁,就借口身体不适准备回房去。
陶蓁蓁也没为难,“秦管家这些日子是太操劳了,好在年啊节啊的都过了,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不过,我这里若是有事还是得劳烦秦管家的。所以,请秦管家即便得了空也不要跑得太远,各地的铺子暂且让手下人去看着就行了。”
“谢过大少奶奶。”秦少原神情忧郁,语调带着三分苍凉,“其实我这次回来也没别的事,主要是为林姑娘。”
“玉竹妹妹?”陶蓁蓁好生纳闷,相公不是说这位秦管家回青峪来是别有目的么?这听着好像不太像啊。“玉竹妹妹不是刚得了佳偶,又同心儿妹妹一起回心儿妹妹的娘家去了么?这人估计都走得老远了,秦管家怎么现在还有事牵着玉竹妹妹呀?莫不是秦管家对这门亲事另有想法?你怎么不早说?现在这大局已定,可真是晚了呀。”
秦少原道:“大少奶奶误会了,我岂敢对林姑娘有非分之想,只是老爷生前时常吩咐我要把林姑娘的婚事记在心上,时时为她留心,可见这事是老爷十分牵挂之事。如今林姑娘有了好归宿,我自然应该回来禀告老爷,以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让他老人家即便身处他方世界也能够安心。”
这理由说得,陶蓁蓁还真是无法反驳,只能笑笑,“秦管家真是有心。到是我们这些做儿女的疏忽了。”
“大少奶奶哪里的话,这本就是我等下人的本分。大少爷继承了老爷的衣钵,主掌秦家,日夜操劳,辛苦两字都难以容易,才是真正的孝顺。那种口头甜言蜜语的哪里能与之相比。”
“难得秦管家理解,你既要禀告老爷,自去洗云阁便是,不必来回我。”
“谢大少奶奶体谅,一路尘土,我先回房洗漱了,否则灰头土脸的,不好见老爷。”
“嗯,去吧。”陶蓁蓁轻轻颔首,同意了秦少原离开。
秦少原回到自己房间,洗了脸,吃了点东西,便躺在床上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一睡便是一个白天,陶蓁蓁来来回回派了三拔人过来探消息,也没见有起床的趋势。
直到天色转黑,大地一片苍暮,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人影的时候,秦少原才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床上坐起。
叫来照顾饮食起居的小童,弄了些饭食吃了。换了衣服,对镜整理了一翻。又让小童给自己拿来了一盏灯笼。
“管家这是要出去?”小童把散发着朦胧灯光的纱质灯笼递到秦少原的手上,看似很随意地问道。
“嗯。”秦少原应了一声。
“这天都黑了,是要去哪里啊?多早晚回来?我可要为管家留着门?”这些问题都很正常。
然而,秦少原还是被问得稍稍愣了一下,“大少奶奶允许我去洗云阁不用报备。你若困了自行去睡,回不回来我也说不准。我想多陪陪老爷。”
“是。”小童低眉顺眼地应着,去干自己的事了。
秦少原提着灯笼,慢悠悠地往洗云阁的门口走着。
本来这里晚上就是没什么人来的,加上前段时间前大少奶奶鬼魂重现的事,别说这院子,就算来这院子的路都没有敢走的人了。所以,秦少原一人一灯在这蓝黑的夜色中飘飘乎乎行进的画面,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让人感觉瘆得慌。
可这三千世界,出百样的米,也养百样的人,偏偏还真就有人的胆子大的很,既不怕这“闹鬼”的院子,也没觉得秦少原的出现有什么恐怖的,一瞧见灯笼,还挺兴奋地迎了上去。
“主人,您可回来了。”看动作,听声音,与秦少原很熟悉。
“周贵,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秦少原随手把灯笼交给了这个叫作周贵的人。
“镇子上的情况如何?”
周贵接过灯笼,殷勤地替秦少原照着路,“没什么,一切平静,我都捎信告诉您了。”
“府里头了?”
“这个不好说,您也知道老爷他老人家一向怕牵扯上家里,根本就不会在府里放人。您这管家的身分能捞到的消息也只能是府里头的鸡毛蒜皮,咱们干的大事,这里的人怎么会知晓。就一个别院的李勇,还是您私底下发展的,结果笨得要死。”别说,周贵这嘴皮子还真利索。
“你这是抱怨我眼光不行?”秦少原瞟了周贵一眼。
“我哪里敢啊。”周贵立刻陪上一脸笑,“主人做事神机妙算。那李勇不过是个用来做炮灰的,笨笨的才好。要是太聪明,哪里肯轻易的去死?我只觉得这李勇到于临死的那一刻恐怕都不知道为什么?稀里糊涂地就做了糊涂鬼。这要是到下面,阎王爷问起来:李勇你是怎么死的呀?他一准被问得一个大张口,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画面不是挺意思的嘛。”
“咳,”秦少原轻笑一声,“你这嘴皮子快赶上说书先生了。”
“承您贵言,赶明儿要是出什么任务,我就真装成一说书先生。哎呀,这打掩护的行当又多一样。还是主人聪明!”
虽说这些话听着很是狗腿,但于周贵来说,他可真的是出自真心,发自于肺腑的。在他眼中,这世界上有两个神人,一位是逝去的秦家大老爷秦昂,另一位就是这位秦昂一手栽培出来的秦少原了。
“绿照峰上那事你有什么想法?”秦少原问。
周贵说话虽然是拍马屁,但能坐上秦少原左右手这位置,又怎么会是平庸之人。“明显是古先生自己的主意,我原就说这人不十分可靠。功利心太重,想要的东西太多。主人,你和他同在借水镇那边,可得注意点儿,谨防他发现了比咱们更大的好处翻脸啊。”
“我也料到了,不过现在,古先生没了帮手,我也还用得着赤夕。可先把他放一放。对了,从明天起,叫兄弟们不要在悠闲了,擦亮眼睛,盯着这府里。大少奶奶恐怕是对我有疑心了。”
周贵转转眼珠,“要让人进府里做事吗?”
“不用,在外面盯着。有我在,你们随时都可以进来。”
“了解。不到万一,不牵连秦家。毕竟咱们干的大事很危险。”
“也不是全是为了这个。我不想打草惊蛇,还要利用一下某些人。让他们察觉就不好了。”
周贵眼珠又转了转,“怀疑主人的是不是不止大少奶奶啊?还有别人吧?大少爷还是二太太?”
“说不好,他们与大少奶奶私下都有联系。但大少爷的嫌疑要大一点。”
“这怎么说?”如果是大少爷的话就有点不好办啊,大少爷可是老爷的嫡亲血脉。
“现阶段能怀疑到我头上的来源只有两个,一个是秦少权,一个是古先生。秦少权已经死了。大少爷和二太太不可能接触到他。而古先生了?哼!一来,邱实可是确确实实是他师弟罗平害死的。二来,二太太因为身份问题是不会过多接触他的。而且近来,他与大少爷到是聊得有点多。”
“这么说古先生把咱们出卖了?”周贵有点着急。
“应该不是出卖,只是露了些模棱两可的口风。玄影还在咱们手上,他不弄清下落是不会贸然把我直接卖出去的。况且,他在大少爷那里也不是什么干净角色,咱们手里的把柄还少吗?他不抓好时机,先死的反到会是他自己。现在时机好不好,他清楚得很。”秦少原到是一派淡然。
“嗯。”周贵用力点点头,表示认同秦少原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