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以食物做的墙为食,幼虫在孵化室里长大了。随着居民一天天地长大,粪梨的大肚子逐渐被挖成了一个空腔,屋子的空间也相应得到了扩大。这个住在隐蔽所深处的隐士,不仅是吃住无忧,还长得又肥又胖。它还有什么需要吗?卫生问题还得费点心思注意一下。在如此狭小的窝里,幼虫几乎占据了全部的空间,排泄自然会比较困难。而幼虫那鼓胀胀的肠子又在不停地制造黏合物,如果没有缺口需要修补,它就要找个地方放置这些水泥啦。
是的,幼虫不会挑剔它的食物,但食物也不能太过奇特。就算是那些最低等的生物,它们也不会吃自己或同类已经消化过的东西。胃就像是一个蒸馏器,已经将所有有用的元素都提炼出来了,除非换成一个化学家或者换一套新器官,否则它是再也提取不出什么来了。绵羊的胃要比幼虫的胃大出好几倍,它把那些自认为毫无价值的残渣排出来,而对于肠胃功能更胜一筹的幼虫来讲,这些残渣却是很好的美味。或许幼虫的残羹剩饭也能让其他种类的消费者感到满意,我对此毫不怀疑。但是,幼虫的嘴却肯定是极其讨厌这些自己排泄出来的东西的。那么,在这样一个经过仔细算计的小窝里,幼虫是如何处置那些占地方的废渣呢?
关于黄斑蜂的奇特处理方法,我在前面就已经讲过了。为了不致弄脏储藏的蜂蜜,它用自己消化后的残渣做了一个漂亮的箱子,那真是一件细木镶嵌的杰作。那么,过着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的圣甲虫幼虫呢?为了将那些让自己不舒服的垃圾处理掉,它们掌握了一项独特的本领,虽然不像黄斑蜂那么艺术,可是却能让它的生活更为舒适。下面就让我们留神来看它的本事吧!
大多数时候,幼虫总是从“梨颈”的基部开始朝食物进攻,并且它总是在吃自己面前的东西,而对那堵能够自保的薄墙它是绝不会触动的。这样,幼虫的身后就有了一块存放废物的空地,而且不会弄脏它的食物。于是,那些最先吃剩下的渣滓就把孵化室给堆满了。然后,随着幼虫不停地进食,粪球里渐渐有了放垃圾的地方。随着粪梨基部的厚度在不断减少,粪梨上部分也逐渐恢复了开始时的密度。因此,虽然幼虫的身后有一些排泄物不断地堆积在那里,可它的身前却一直有一些没有碰过的食物,只不过那些食物在日益减少罢了。
到四五个星期的时候,已经发育成熟的幼虫在粪梨圆突的肚子处挖一个偏心的圆洞,小洞靠近梨颈一端的墙壁很厚,而与之相反的另一端却很薄。出现这种不对称形状的直接原因是幼虫的进食方法,即前方进食、后方填充。在吃完了东西以后,幼虫必须开始考虑布置一下它的小窝,因为只有将小窝垫得软软的,才能让皮肤柔嫩的蛹住得舒服。最后几口已经吃到了允许范围的极限,幼虫最好加固一下这个半球。
由于这个工程的意义太重大了,幼虫小心地保存了大量的水泥。这一次可不是简单地修补残垣断壁,抹刀要真正开始发挥作用了,它得将那堵薄墙加厚两三倍,它还得用石灰粉将整个窝粉刷一遍。幼虫的尾部在窝里滑动着,把里面抹得很平,摸上去是那样的柔软光滑。与原来的墙相比,这种新的水泥墙要更为坚固,就跟一个结实的保险箱一样,而且是一个用手捏、用石头砸都很难破坏的箱子。幼虫最后就是将自己封在这个箱子里面的。
既然房子已经准备好了,幼虫就蜕皮化成了蛹。这幼嫩的小生命是如此的朴实无华、是如此的美丽,在昆虫的世界里很少有谁可以与它相比。它的鞘翅折在前面,就像一条有大褶子的长围巾一样;它的前腿曲在头的下面,就跟成虫装死时一样;整体望去,你就能轻易地想起缠着亚麻绷带、姿势呆板的木乃伊。它的身体呈现为半透明状,有着类似于蜜蜂的乳黄色泽,就如同用琥珀雕刻出来的一样。要是将它想象成一块坚硬的不可腐蚀的矿物质,那么,它应该是一件绝美的黄宝石首饰。
这个尤物除了颜色和形状都很朴实之外,它还有一点特别吸引我,并且在最后还为我解决了一个问题,一个更高层次的问题。它的前足是否有跗节呢?这是一件大事,我因此而忘掉了这件首饰的结构细节,我又回到了一开始就让我感兴趣的问题上。虽然有些姗姗来迟,但最终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出现了,而且千真万确、无可争议。原来我研究中的那些不确定,如今已经变成了非常明显的常识。
圣甲虫成虫,包括它的同属在内,它们的前足都没有跗节,就是那种由五个小节组成的跗节,这或许是一个奇特的例外。而高级鞘翅目昆虫,平常也被称为五跗节类昆虫,在它们身上生有跗节可以说是一般的法则。圣甲虫其他的足都有完全成形的跗节,是符合一般法则的。而圣甲虫那锯齿般的前足,它们是生就如此,还是偶然形成?乍看很可能觉得是偶然。圣甲虫不仅热衷于挖掘,而且一直勇敢地前行。只要是行走和挖掘,就免不了要和粗糙不平的地面接触,尤其在倒退着向前方滚粪球的时候,前足就变成了它的支撑杆。因此,它的前足更容易扭伤,而那较弱的跗节也会随之变形、脱臼。这样,后来的圣甲虫一出生就已经没有了跗节。
要是这个解释能让某些人发笑的话,那我马上就让他们醒悟。证据就在眼前,前足没有跗节不是偶然产生的,这是无可辩驳的事情。借助放大镜,我仔细观察了圣甲虫的足:它的锯齿般的前足就像是被突然截断一般,根本没有跗节残存的痕迹,也没有发现末端附器的原基。与之恰恰相反,其他的足都有着再明显不过的跗节,而且生得形状丑陋。主要是因为蛹的襁褓和液体的原因,那些跗节生得就像是冻出来的冻疮一样疙疙瘩瘩的。
要是蛹的证明还不够的话,我们再来看看成虫的证明。在扔掉像木乃伊一样的旧衣服以后,当成虫第一次在蛹室里翻动的时候,它所挥动的就是没有跗节的前足。现在,我能够千真万确地肯定一点,即圣甲虫的前足天生就没有跗节,它生来就是残废。
一些时髦的理论会这样理解:好吧,圣甲虫前足的跗节是生下来就被切掉了,可它的远祖并不是这样的。那时,包括那干瘦的足在内,圣甲虫有着正常的结构,它们一直遵循着一般法则。但是,在进行艰苦的挖掘和搬运工作时,有一些圣甲虫前足上的娇嫩的跗节给磨损掉了。它们发现,这个器官不仅派不上用场,还有些累赘,而且偶然的截肢更适合干活。于是,基于为后代的利益考量,它们将截去后的肢体传给了后代。
所以,现在的圣甲虫是受益于历代祖先的长期进化改良。正是在生存竞争的鞭策下,这偶然的有利结构才得以稳定下来。
哦,这个理论还真是幼稚!它能够得意扬扬地写在书本上,可在面对现实时就显得那么贫乏。还是听我来说吧:要是前腿没有跗节能算作有利条件的话,圣甲虫也忠实地将这偶然的残肢从古时候给遗传了下来,那么其他的跗节呢?那些跗节也都是没有什么力量的细纤维,它们也同样娇嫩得会被粗糙的地面所磨损,而且几乎没有什么作用,为什么偶然失去的不是它们呢?
既然圣甲虫只是一个普通的行人,并不是什么登山运动员,它应该用不着用足尖在细枝上走,就像松树鳃金龟那样。所以,要是它用足尖武装的硬刺来作为站立的支点,就会跟使用了包铁皮的棍子尖一样。这样来看的话,剩下的四只脚的跗节就可以扔到一边了,圣甲虫已经完全不需要它们了。在它行走的时候,这几个跗节游手好闲;在它加工搬运粪球时,它们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是呀,要是去掉它们也算是一个进步呢。道理就简单了,只要能不给敌人以可乘之机,那这个做法就是值得的。下面我想知道的是,在某些情况下,事情在偶然的情况下是否会这样发展?
是的,经常如此,答案是肯定的。在好时光快要结束的10月,由于一直忙于挖洞、滚粪球、加工“小梨”,圣甲虫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它们中的大部分也都因公而致残了,它们的跗节也被磨去了。在我的饲养笼中,我发现那些圣甲虫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截肢。有的甚至将后面四只足的跗节都给磨掉了,有的则留下了一段、一对或一个关节,连受伤最轻的跗节也都受到损伤。
理论上的截肢就是这样的,跟发生在遥远过去的偶然没有任何关系。在每年冬天快要到来的时候,很多的圣甲虫都变残废。在最后的工作时期,与那些没有经过生活苦难的圣甲虫相比,我觉得它们并没有出现太多的行动不便。它们在行动的时候一样的迅速,它们在揉搓面包时也是一样的灵巧。而它们所获得的面包也同样能支撑它们在地下泰然自若地挨过严酷的初冬。就是这些残废的生命,它们可以毫不逊色地继续着食粪虫的工作。
当在地下度过了恶劣的季节后,这些肢体残废者会在春天醒来,为了享受第二次或第三次的生命盛宴,它们重新爬上了地面。它们一直在养育着后代,它们的后代应该利用这种机会改良进化呀!从世间有圣甲虫以来,这种繁衍每年都在重复,它们完全有时间将这种进化稳定下来,并将其转变为牢固的习俗。可是,它们的后代没有这么做。只要是能够走出粪壳的,那些圣甲虫都无一例外地长着四只带跗节的足,就是合乎常规的样子。
对此,在理论上会有什么感想呢!关于前两个没有跗节的足,你的解释好像还是那么回事。那么关于其他四个有跗节的足呢?我们可是明确地将你给反驳了。真理可不能通过幻想获得。
那么,圣甲虫为什么会生来残疾呢?我干脆地承认一点,对此我一无所知。确实很奇怪,它们居然会有两只没有跗节的足。在那些数不尽的昆虫系列中,以致许多大师,甚至是那些有名的大师,都因它们的奇特而犯下了令人遗憾的错误。先听听昆虫学权威拉特雷依先生的话吧。
在谈论到古埃及人刻画在纪念碑上的昆虫学文集时,他曾经引用过荷尔阿波罗的一段文字,这篇赞美圣甲虫的唯一文献在纸莎草纸②上保存了下来。他这样说:
人们都想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阿波罗关于圣甲虫跗节数的猜想。他认为是30个。要是按照他观察足的方式来看的话,他的这种估算非常正确。因为:跗节都是由5个小节组成,要是将每个小节看做一个跗节的话,那么,6只足的末端跗节则会分别生有5个小节。显而易见,圣甲虫一定生有30个跗节。
不好意思,伟大的权威你错了,圣甲虫的跗节总数只有20个,因为它的前两个足是没有跗节的。其实你是知道的,只不过你被一般法则牵住了鼻子,你选择忽视这个独特的例外。在一时之间,你被那个过于肯定的法则给主宰了,你说圣甲虫的跗节有30个。是的,我肯定你知道这个例外。在你的论文中,你附上了圣甲虫的插图,它并不是根据埃及人的纪念碑画出来的,那个根据昆虫本身而画的插图非常正确,简直是无懈可击,圣甲虫的前足在插图里没有跗节。由于这个例子太奇怪了,你的失误可以被原谅。
在《法国圣甲虫》一书中,米尔桑又一次重复了荷尔阿波罗的话,他同样认为昆虫有30个跗节,而且他的理由也很简单,太阳穿过一个黄道星座所需的天数也是30天。虽然是重复拉特雷依的解释,可他的说辞更为动听。我们还是来听听吧,他说:“要是将昆虫跗节的每一个小节再看做跗节的话,大家会承认一点,我们已经仔细审查了这个昆虫。”
被谁仔细审查过了呢?被荷尔阿波罗,还是你这个权威?就是你,我敢百分之百地肯定。不过是法则的绝对性在作怪,让你在一时之间变得糊涂了。可你在画圣甲虫的图片时错得更厉害,你居然给它画了一对带跗节的前足,就跟其他的足一模一样。作为一位细心的描绘家,你为这种失误做出了牺牲。就是因为法则的普遍性,例外的特殊性被你给忽视了。
那么,荷尔阿波罗看到的是什么呢?大概跟我们在今天看到的一样吧。要是拉特雷依的解释是正确的,一切看上去也都跟他说的一样,而最早以跗节节数为依据的古埃及作者,圣甲虫的30个跗节也是根据一般的数据得出的。可以说,古埃及作者确实犯了一个大错,可是还不致罪大恶极。
在数千年以后,又是同样的错误,可犯错的人却是像拉特雷依、米尔桑这样的权威。在这个问题上,我觉得昆虫的独特结构才是唯一有罪的。
也许有人会这样说:“荷尔阿波罗所看到的为什么不是准确的真实情况呢?还存在一种可能:在他那个时期圣甲虫还有跗节,可是,在数个世纪坚忍不拔的工作中,它已经改变了,它的跗节也失去了。”
关于进化论者的反驳,我希望能通过一只和荷尔阿波罗同时代的圣甲虫来回答。在古埃及人的地下坟墓里,他们认真地保存了猫、白缳鸟、鳄鱼,也应该有圣甲虫。我只有几张复制的图片,主要以刻在纪念碑上或护身符项链的小石头上的圣甲虫为原型,虽然古代艺术家在雕刻方面非常忠实于整体形象,但是跗节这样的小细节在他们的作品中却没有被留意。
我对这方面的资料知道得并不多,也怀疑这个问题是否能通过雕刻来解决。就算有谁在哪里找到了带有跗节的图片,我觉得问题也不会有进展,失误、不小心或偏爱对称都有可能成为理由。要是怀疑在某些人的思想里扎了根的话,那只有一只真正的古代圣甲虫才能解开疑惑。
我期待出现一只这样的圣甲虫,但在这之前我深信自己的判断,法老时代的圣甲虫与今天的圣甲虫是完全相同的。
就是这个古老的埃及作者,他写的书通常都很难理解,那些不合常理的比喻也无法令人猜透,可我还是要谈谈他。他偶尔也会有一些正确得令人惊讶的介绍,而且非常简要。这是意外的巧合还是仔细观察的结果呢?我当然倾向于后者,因为他的一些说法完全吻合某些生物细节,而我们的科学至今还不清楚那些生物细节。关于圣甲虫的隐秘生活,荷尔阿波罗可比我们知道得要多。他这样向我们讲述:
粪球被圣甲虫埋在地下,然后在那里藏了28天,正好是月亮运转一周的时间。就是在此期间,圣甲虫的后代得到了生命。在第29天,在这个日月交汇、世界诞生的日子里,粪球被打开了,还被扔进了水里。而圣甲虫的后代,就是那个从粪球里出来的动物。
那些关于月亮运行、日月交汇、世界诞生等星相学的奇谈怪论,我们可以直接忽略。我们要记住的是:圣甲虫在28天之内出来了,水在圣甲虫的羽化中是必不可少的。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这些事实都是准确的。那它们是想象出来的还是真实的情景再现?这个问题还真得深入探讨。
关于昆虫变态的奇妙之处,古代人并不知道。对他们来说,那只幼虫就是从腐烂中生出来的小虫。这个可怜的生物只是一只一出生就要消失的小虫,它不会有什么美好的未来,也无法从卑贱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他们觉得,这条小虫的躯壳之中并没有什么高级的生命在酝酿,它就是一个被人忽视到极点的生物,而且很快就会消失在一堆腐烂物之中,也就是它出生的所在。
因此,圣甲虫的幼虫对这个古埃及的作者来说是很陌生的。就算是他看到粪球中住着一只大腹便便的圣甲虫幼虫,他也一定想不到,这个污秽难看的小东西在日后会变成朴实优雅的圣甲虫。那个流传了无数个时代的观点认为,这种神圣的昆虫是没有父母的。对幼稚的古代人来说,由于昆虫的性别从外表上是不可能区分的,所以他们的错误是可以原谅的。他们认为圣甲虫就是从粪球中长出来的,而且它的诞生是从蛹开始的,因为透过那个琥珀色的珠宝,圣甲虫成虫的特征是清晰可辨的。
对此,那些古代人有自己的看法。他们认为圣甲虫的生命是从它能够被认出来的时候才有的,并不是在那之前,因为那样就要涉及幼虫,而那时还没有人知道幼虫的血统。根据荷尔阿波罗所说的,在28天之内圣甲虫的后代得到了生命,那这28天应该是蛹期的天数。我在研究中也特别注意这个数字,蛹期是会变化的,只不过变化的范围很小。就我收集到的资料而言,蛹期时间最长为33天,最短为21天,通过20次观察我得到的平均数是28天。28天,也就是4个星期,这个数字的出现率要明显地高于其他数字。
荷尔阿波罗说得很正确:真正的圣甲虫在阴历的一个月中获得了生命。
4个星期过去了,圣甲虫已经最后成形了。对,只是说形状,并不包括肤色。刚脱去蛹的时候,圣甲虫的肤色极其怪异。它的头、足、胸都呈现为暗红色,它的头盔的锯齿和前足的锯齿呈现为烟熏似的黑褐色,它的腹部呈现为不透明的白色,它的鞘翅呈现为半透明的白色,而且还染了点淡淡的黄色。这件服饰融合了主教披风的红色和祭祀长衣的白色,看上去很是威严,与这昆虫的神圣倒是很相配。但是,这身衣服只是暂时的,它慢慢地变黑,直到成为单一的乌黑色。在随后的一个月里,圣甲虫的角质盔甲会变得坚硬起来,它的肤色也会最终确定下来。
圣甲虫终于成熟了!在解脱的快乐和不安之中,它就要苏醒了。由于一直以黑暗之子的身份存在着,它急着到阳光下活跃一番。它希望冲破蛹室、从地下冒出、到阳光下面,它的愿望如此强烈。可是,要想获得解脱的话,它要面对的困难也不小。如今,出生的摇篮已经变成了可憎的牢笼,它能否出来呢?这得看老天的安排。
一般情况下,8月是圣甲虫羽化破壳而出的时节。但是,除了个别的情况出现,8月都会炎热干燥、骄阳似火。因此,要是没有阵雨来偶尔缓和一下气喘吁吁的大地的话,那么,想要冲破小屋、想要打穿围墙都会落空,就算有耐心和力量也没有用,圣甲虫在坚硬的粪壳面前同样无能为力。 要是干燥期过长的话,那原来柔软的粪料就会变成无法穿越的城墙,那墙硬得就跟在盛夏的火炉里焙烤过的砖头差不多。
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我当然不会忘记找圣甲虫来做一下实验。我收集了一些包着蛹的粪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那些圣甲虫的成虫就要出来了。为了使那些又干又硬的粪壳保持干燥,我将它们放在一个盒子里。在其中的几个粪壳里,我先后听到了尖锐锉刀的窸窣声。这是圣甲虫在努力地用头盔上的耙和前足刮墙壁呢,看来囚徒们想打开一条出路。两三天就这样过去了,看来解放运动并没有获得进展。
我为其中的两只圣甲虫提供了帮助,我用刀尖在粪壳上面给开了个天窗。我认为,要是有了这个口子的话,里面的隐士就有了一个可能扩大的进攻点,解脱应该会变得更容易一些。但是,它们并没有因此而干得比其他的圣甲虫快,我的帮忙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还不到两周的时间,那些粪壳就都安静了下来。由于白白地浪费了许多力气,这些囚徒都筋疲力尽地死去了。在将粪壳打碎之后,我看到了在里面躺着的那些牺牲者。还有体积跟一颗小豌豆差不多的一小撮灰,这就是圣甲虫用锉、锯、钉耙等强有力的工具从不可征服的墙上刮弄下来的。
同样是一些相同硬度的粪梨,我用一块湿毛巾将它们裹了起来,然后放进一个密封的小瓶子里,等湿气渗进去以后就将毛巾拿走,而将粪梨继续留在瓶子里,用瓶塞塞住瓶子。这一次,事态有了完全不同的发展。由于湿毛巾的软化作用,粪梨的外壳被顺利地打开了。以背为支点,高举双足用力抵住,里面的囚徒将粪壳从中间给推开了。又或者盯住某一点,一点儿一点儿地把外壳给刮下来,直到弄出一个大的缺口。这些圣甲虫大功告成了,它们毫无困难地解放了,仅仅是几滴水的缘故,它们就获得了太阳下的欢乐。
第二次荷尔阿波罗说对了,可事实与这位古老的作者所说的还是有差距,并不是母亲将粪球扔进了水里,而是乌云带来了自由的沐浴,是雨水为最后的解脱带来了可能。要是在自然的状态下,事情还会像这个实验中一样发展吗?8月,地里是那么的烫人,而粪壳就在薄薄的泥土的挡板下面,如同焙烤的砖一般,大部分都跟石头一样坚硬。在这种情况下,要打破笼子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是来上一阵雨情况就不同了。不管是圣甲虫的后代,还是植物的种子,它们都在热得像炉灰一样的土中等待着新生的洗礼,田野只需要一点点雨就可以复苏。
如同实验时湿毛巾渗湿粪壳一样,雨水将泥土给渗透了,在与湿土接触之后,粪壳又重新恢复了原来的柔软,保险箱被湿气软化了。这时,只要用足抓,用背推,圣甲虫就可以获得自由了。在9月里,头几场雨预示了秋天的到来,是离开出生地洞的时候了,圣甲虫在牧场的草坪上活跃起来。就在春天的时候,它的上一代同样活跃在这里。是的,之前一直很吝啬的乌云,最终还是将它给解救了。
要是泥土能够破例,能够早一点儿凉爽下来,那么,圣甲虫也就有可能早一点破壳而出。但是,在一般情况下,夏天的骄阳太无情了,它将大地烤得灼人,就算是多么迫切地想来到阳光下,圣甲虫还是不得不等待,等秋雨软化它那坚不可摧的硬壳。对圣甲虫来说,一场暴雨就是直接关系到生死的大事。虽然重复了古埃及占星术士的话,但是荷尔阿波罗还是有正确的地方,他看到了水在圣甲虫诞生时所发挥的作用。
先扔开那古老的天书和真理片段吧!在破壳而出之后,圣甲虫的最初行为是不能忽视的,我们去看一下它在野外的早期生活吧。8月,就在囚徒在牢笼里无力地翻腾时,我听到了,我帮它把粪壳给打碎了,然后将它单独放进饲养笼里,还找了一只侧裸蜣螂跟它做伴。我在笼子里放了很多新鲜的食物。本来以为在经过长时间的禁食以后圣甲虫一定会通过吃东西来恢复元气,但是,它并没有吃东西,尽管我用诱人的食物堆来邀请它,来招呼它,可这个新生儿根本不屑一顾。对它来说,享受阳光的快乐才是首先需要的。圣甲虫急切地爬上了金属网,它让自己沐浴在阳光下,并沉醉在阳光里,一动也不动。
当第一次在灿烂的阳光里沐浴的时候,食粪虫那迟钝的脑袋里会想什么呢?或许什么也没有想吧。它可能只是无意识地享受着阳光的快乐,就像花朵在阳光下灿烂地绽放是一样的。
终于,圣甲虫向食物奔来了。它加工好了一个粪球,一个完全符合规格的粪球。是啊,第一次尝试就是一个球形,它根本不需要什么学习。
就算是那些经过长期练习的圣甲虫,它们也不会做出比这更规则的粪球。小家伙很快就挖了一个洞,然后它安静地享受自己刚才所揉搓的面包,并沉浸在自己那独特的艺术当中。这就是它的才能,就算是在以后,在它拥有了长期实践经验的情况下,它的这项才能也不会有所增加。
挖掘工具就是前足和头盔。就和它的前辈一样,为了将清理出来的土块运到洞外,圣甲虫熟练地推起它的独轮车,在前额和前胸的位置放上土块,然后低下头,背着东西钻进灰尘中,一直前进到离洞口几法寸的地方,它才将土块扔掉。就像一个挖土工人那样,它再一次不慌不忙地回到地下,接着用自己的独轮车搬运。光是清理饭厅就得花上几个钟头,看来挖土工人还得干很长时间的活。
最后,粪球的储藏终于完成了。完工以后,它也将自己的房门关上了。可靠的面包和小窝都有了,快乐万岁!真是幸福的生物!虽然没有看过那些还不认识的同类的工作,也没有学习过什么,可你生来就熟悉了自己这一行的本领,并用自己的双手挣来了平静和食物。而对人类来说,要想获得这一切却十分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