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雅安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披衣而起。帐外,雪已停了,满天星光映在雪上,分外的动人。寒意仍深,鼻中呼出的气在眼前形成浓浓的白雾,久久不散。
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引起守夜人的注意,但在看清是她后,又收回了警惕的目光。
雅安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眼中看不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心实难安。连她自己都恼恨这样的矛盾,不让他碰她,却又对他牵肠挂肚。她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要持续多久,但是很确定一点,那就是她绝对不会和其他女人分享他。
“想逃吗?”身后传来冷漠的声音。
回头,雅安看到他正牵着马站在离自己不远处,显然她因为心事重重而没有听到马蹄踏雪的声音。
去打猎了,后腰上吊着两只野兔。白天的事,他显然没太放在心上,只是对于曾拒绝过他的雅安,他也无意再强迫她做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她的拒绝没有挑起他征服的兴致?
他将马牵到马栏中。雅安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他便将猎到的兔子丢给了她。从马栏走回大帐的路上,他一句话也没再说。
雅安看着走在前面的高大背影,心中一阵凄楚。曾经她竟然会妄想依靠在这张背上,安安分分地过完一生。如今,当他真成了她的男人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要的不只是成为他的女人,而是唯一的女人。唯一,这个词在这个世上会有多难得到,她不是不知道。更何况,若不是用的假身份,她恐怕连“他的女人”这个身份也无法得到,更别说其他。
一丝苦笑浮上眼眸,雅安笑自己的痴心妄想,笑自己的贪心。但是若非唯一,她便宁可不要,宁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一辈子,也不愿让分享的妒意凌迟自己的感情。
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蓦然转身,恰恰捕捉到她眼中泄露出的深浓情感,心中一动,终于明白了她的反常来自何因。
没想到他会突然回过身来,雅安呆住,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开口,语调讥嘲。
雅安微愕,而后笑了笑。她知道,所以她宁愿要什么也没有的瞎子白木,也不愿跟着强大得让所有人又畏又敬的。只是,天神捉弄……
发现自己竟然一反常态地和女人废话起来,不由皱了皱眉,正要再说点什么,却见雅安脸色蓦地大变,在发出一声短促且难听之极的哑叫时,人已不顾一切地向自己扑了过来。此时弓弦震动和利箭破风之声也已传入他的耳中,在被雅安撞上身时他已判断出是六支箭,分前后两组,前三支分取自己后颈,后背心已经左腿,后三支则完全封锁住了自己上左右三方退路。
不及细想,雅安已经张臂抱住了他,以自己的身体相护,但是却也因此牵制住了他的行动。一时竟抽不出手来,不得已只能带着她的身体往地上滚去。
扑扑扑数声,有五支箭插入了雪中,另一支却无声无息。趁着滚动的缓冲,挣脱了雅安的双臂,从地上弹跳起来,顺势一脚将她挑向最近处的帐篷阴暗处。雅安落地,便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再动。
火光乍起,有数处营帐都熊熊燃烧起来。狼般的厉啸声在暗夜中蓦然响起,惊心动魄之极。
有人夜袭!而且是里应外合。站在雪地中,看着那几支静静地插在雪地中的箭,偷袭者已经杳无踪影,英俊的脸庞瞬间变得如雕像般冰冷而刚硬。
丈三长矛一沉一挑,千百点寒芒,银光皪皪,将持马刀由马背上扑过来的黑衣汉子迫得飞退往两旁,闷哼声不断,显然有人吃了亏。
地上的积雪随着矛势带起的劲气,卷飞而起,形成一场人为的雪暴。
长矛回收身后,冷冷地看着敌人重组攻势,脸容古井无波,面对数倍多于己方的偷袭者,眼中不见一丝一毫的恐慌。
就在此时,一个黑衣人影突然从敌阵中纵身而起,临空一个翻跃,借下落之势一刀直劈额心。
一丝冷笑浮上唇角,身体微矮,长矛仿似有生命一般从颈右侧射出,寒芒一点直射来人。那人也不慌,电光火石的瞬间一扭腰,竟然就这样生生在空中变换了姿势,由俯冲换为横挪,手腕一转,弯刀斜削面门,尽展其随机应变的灵动以及腰肢的柔韧性。
一声冷喝,另一只手蓦然抓住自己的矛头前压,“嗡”的一声,矛柄如装弹簧般从其背后翻转而出,化成数杆矛影,击向来人。
但听兵刃交击发出的清响,那人“噗”的一声吐出口鲜血,落在雪地中,在暗夜里反射出死亡般的幽森光芒。敌人显然都被这一幕震住,暂停了下来。
那人无声地伏在地上,身形纤细窈窕,乌黑的长发散落,如同一件斗篷般盖住她的全身。半晌,她吃力地抬起头,看向的眼中射出刻骨的仇恨,美丽的脸衬着唇角沾着的血,显得诡异而妖艳。
是车姬。
“这场游戏比本人预期的有趣。”淡淡道,长矛一收,矛杆着地竖在了身前。
一个打算剿灭马贼的美人计,只可惜在一开始就被识破。
“只可惜坏在你身体的驯服以及眼底的轻蔑上面了。”不无惋惜地道,却不是为他们,而是为着这场游戏不能更加有趣。
狼啸声再起,如同群狼攻击猎物的信号一般。原本偷袭的白燕族战士反被哥悍所率的马贼反包围。
“哇”的一声,愤怒与懊悔攻心,车姬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脸上显出死亡的灰败。若不是她献计,想借剿灭马贼之战让弱小的白燕族在草原上树立威信,他们也许不至于损失如此巨大。怪只怪他们事先因为哥悍的原因而过于低估了,也低估了所带领的马贼。
这一战,白燕族损失了大批的女子以及族内年轻的勇士,此后,族势日渐衰微下去。
一支箭射在了雅安的腿上,不算太严重,之所以会昏迷过去,完全是因为那一脚。不想她碍事,所以干脆踢中了她的昏睡穴,让她暂时安静一会儿。
事实上,若雅安不扑向他,他会更轻易地闪避开或者击掉那些箭。但是,不得不说,被另一个人舍命相救的感觉很新奇,甚至可以说让他有些些触动。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能力,不会有人想到他会需要人救,更不会有人做这样的傻事,何况是在连自保也不能的情况下。
伤口处理过了,雅安却仍睡得昏沉,因为受了寒。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在雪地里躺上半天,就算没病也会躺出病来,何况还受了伤。
沉吟了下,便脱了衣服钻进她的被中,将她冰冷的身体拥进怀里。有一瞬间,他恍惚觉得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
昏昏沉沉里,雅安仿佛又回到了怨鬼谷,侵骨的寒意以及白木温暖的怀抱让她处于一种奇异的安稳状态。
阿木……她微笑着睁开眼来。入目的昏暗牛油灯让她有片刻的怔忡,一时竟想不起自己是在哪里,直到耳后的鼻息告诉她并不是一人独眠。
一惊,她几乎要弹跳起来,却赫然发觉身子被紧紧地禁锢住,动弹不得。
“醒了。”带点慵懒的冷淡声音从背后传来。
雅安僵住,这才忆起之前所发生的事,心中升起的第一念头竟然是他受伤没有。此念一起,便再也躺不住,挣扎着从他的怀中坐起来,手惊慌地在他身上摸索检查起来。
若不是说不了话,此刻她定然是连声关切地询问。如此想,手已经握住了她的,再次将她拖进了自己的怀中,然后翻身压住。
“我没事。”他说,低头轻轻吻了下她的唇,“倒是你自己,受了一箭。没感觉吗?”手抚上她包扎过的腿,来回地摩挲。这一箭,是为他受的。
雅安僵住,这样的是她不曾见过的,不由怀疑自己仍在梦里。梦里的白木会抱着她度过寒冷的夜,会任由她亲吻拥抱……
可是,轻轻摇曳的油灯下,那张英俊而冷漠的脸上,一双深如瀚海的黑眸正灼灼地看着她。那双眼,是的。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中某个地方被扯了下,有些痛,有些空。
“以后,别再做那样的傻事。我不需要女人的保护。”说,心中突然忆起那个坦那女人,那就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的心肉里,再也拔除不去。
唇落下,印上女人的,辗转吸吮。手往上,轻柔不失霸道地分开她的腿……
也许,他该找到那个女人。告诉自己。
这一次雅安没有拒绝,她无法忘记当看到那些箭凌空射向时心中所产生的巨大恐惧。在那一刻,她突然知道,只要他好好的,那么其他再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车姬是白燕族的奸细。”在占有雅安前,抛下了这么一句话。
雅安不在乎那个,早在她不顾一切冲上去想护住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乎。她想,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离开他。
……!在被激情淹没之前,她启唇,第一次无声喊出的是的名,而非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