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问题。”我着急,“我有急事要赶去那里!”
“有亲戚要去拜访?”
我摇摇头。
看来跟她说不明白,我径自站起来朝大门口走,可还没走两步,腿上剧痛袭来,从膝盖到脚踝那一带如同针刺。
我一下子跌坐在地。
慕瓦大叫着跑过来,扶着我,带着几分埋怨的口吻对我说,“都告诉你了,伤没好,别乱动!你这样子还想去首府?连这个院门都走不出去!”
我一时情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怎么这么倒霉!来一趟缅甸居然碰上这档子事……向导丢了,玉石没下落,现在就连我的背包都没了!
我还落下一身伤!
“北部全是山地,没有车根本不行,而且树林里有野兽出没。”慕瓦轻声安慰,“你身上没钱,根本坚持不住。万一真碰到野兽,那可惨了。”
她说的没错,我确实应该认清现实。
可现实是,我连家都回不去了……
“别着急。”她笑笑,“我看我家里的草药对你还挺有效果,再坚持几天,等伤好了再说。”
我心里一阵愧疚。“慕瓦……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真对不起。”
“别这样说。”
“我们素不相识,你对我却有救命之恩!”
“其实我祖母就是中国人。”她取出药罐,悉心为我上药,“她与我祖父是在云南边境认识的。”
慕瓦说话很温柔,一如她这个人,是个水做的女子。我们坐在她家门口那棵大榕树下,看着夕阳把远处连绵山脉染成金黄色,几只倦鸟归巢,一切都安静而祥和。
我听她讲她家族的故事,她祖父母在边境一带一见钟情,然后结合,祖母便一直生活在了缅甸。她其实会说一些中国话,也能听懂,但自从祖母去世后,她渐渐把这些东西淡忘了。
她给我看祖父母的黑白合影。
“他们的故事其实很浪漫的!”慕瓦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光彩,“一见钟情,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那么多人,怎么能凭一眼就认定彼此是对的那个?”
我心中感喟,不由得想起陆于琛。
好希望现在他就在身边……
“邱!”慕瓦晃晃我,继续给我指照片看,“邱,你看,他们当年也是有定情信物的呢!”
我回过神来,仔细看看,是一张他们当年结婚的照片,慕瓦祖母手上戴着一个玉镯。
“这是我家祖传之物。”她笑道,回身从藤编的立柜下方取出一个小盒子,“你看!”
我一怔。盒子很普通,散发着紫檀清香,里面一只玉镯,色泽通透,翠绿欲滴。
“这是……”我全身都绷紧了,“这是翡翠?是冰翡?”
我像发现新大陆那般兴奋,几乎要跳起来。慕瓦一开始不懂我在说什么,我用英文解释了半天,加上比划,终于让她明白。
她抿嘴一笑,“你弄错了,邱!这确实是块翡翠,但并不是冰翡。冰翡在我们缅甸可是国宝级的东西,哪那么容易得到?”
“那怎么才能得到?”
“你要冰翡?”她大眼睛充满疑惑,“你来克钦邦……是找那东西的?”
我咬咬唇,把一切如实相告。“我确实需要一些冰翡,最好能有这类的矿场,我可以跟矿主谈合作。”
“矿场?”慕瓦一愣,“可是这类玉石……很少有专门的矿场。”
“那你们都是怎么得到翡翠的?”
她静静看着我,吐出一个很轻很平淡的字,“Gambling。”
……
那个字的意思是赌石。
这种活动我曾经听说过,花高价买一块其貌不扬的石头,一点点割开,剩下的完全就是在赌运气。运气好,这石头里藏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翡翠,运气不好,大笔的钱就打了水漂。
有人用这种方法一/夜暴富,有人却输的倾家荡产。
“行家的眼力或许能起一定作用,但最终靠的还是天意。”慕瓦说,“翡翠在我们的文化中,代表宿命。有的人命中有玉,有的人命中只有石,所以有人可以大富大贵,有人只能困顿潦倒。”
宿命……
我默念这两个字,心中产生异样的感觉。
是不是来这一趟,也是冥冥之中宿命的安排?命运要告诉我什么,又要启发我什么?我看不到答案,可我被一股力量推着往前走,根本没有回头路。
“如果我一定要找到矿场呢?”我始终执着。
“那不太好办。”慕瓦皱皱眉头,“正规矿场都归国家所有,我们是没有权利从那里取到玉石的。”
“我不说了可以谈合作嘛!”
“那恐怕也难。如果你不是官方代表,你连矿主的面都见不到。”
“所以民间……就只能赌石?”
慕瓦点点头。
我一颗心沉下去。
是不是真的没有别的出路?
还是说……老天爷觉得我的运气还没用完,现在又来考验我?
我的宿命里,真有那块玉吗……
我辗转发侧,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做了决定,不管成功与否,我都得一试。
我现在身无分文,要是这么一直住在慕瓦家,那也太过意不去。要是赌石运气好,能小小捞一笔,也可以偿还这份人情。
再者,我需要回去的路费,各种费用。就算去仰光,去找大使馆的人帮忙,也得需要钱吧。
况且我已经这么倒霉了,还能坏到哪去?
慕瓦问我是不是真的做了决定,她对我还是很担心。
我轻笑着点点头。“我总不能一直在你这里……我也得回去做自己的事。”
“你缺路费,我可以帮你。”
“别!”我急忙握着她的手,“在你这养伤,又白吃白住的,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你再给我钱,是让我一辈子良心难安吧!”
“可是赌石,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我当然知道,但既然已经选择,我就不能再犹豫不决。
慕瓦经不住我软磨硬泡,勉强答应我带我去赌石的地方。为了安全起见,她叫上了/她哥,一个名叫慕达的年轻男人。
慕达也跟慕瓦一样眉清目秀,只是他眼眉之间更显彪悍。
他就在当地一家赌石场工作,每天巡逻于各色赌石者之间,发现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买卖,就用他别在身后那把弯刀,将不守规矩的人一刀毙命。
我有点怕,慕瓦看出我心思,悄声说,“放心,那刀不会横在你脖子上。一个地界有一个地界的规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咽咽口水,鼓起勇气。
入乡随俗吧!
我现在身上不也穿着纱笼吗?
好在慕达只要不在工作状态,就是个平易近人的帅哥,他英文不好,我们之间还少不了慕瓦当翻译,一路上三个人说说笑笑,倒也很有乐趣。
赌石场在孟拱村东南边。
走过一片庄稼地,到了一个稍微有些荒凉的地方,四周都是丘陵群山,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条乡村土路共同指向一个地方。那里就是赌石场。
从外面看到与平常土屋没什么区别,可走进去,里面热闹非凡。那里只是以赌石为主,还有别的赌博,甚至还有老虎机,应有尽有。
大多都是男人,有的看上去像暴发户,有的人看上去萧索潦倒,大概已经赌的一无所有。
“你确定想在这里赌吗?”慕达问我。
说实话我有些打怵。
“这里得到冰翡的概率是不低的。”他又说,“我们克钦邦盛产翡翠,只不过很多矿场都被国家垄断。”
我点点头,刚要答应,慕达又笑道,“先不急,我先带你和慕瓦四处转转,她也好久没来玩了!”
我这才发现,旁边有几个小赌场是专门给女人设的,女孩子或者没事做的家庭妇女,在这里小赌一把,怡情而已。
“这边转完,我们再去别处!”
慕达话音刚落,一个打扮艳丽的女孩子突然冲过来。她用纱巾蒙着头,趁人声嘈杂将什么东西塞到慕达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