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明芬和黄有新一早就上路了。太阳还没出来,天气照样很冷。这次他们没走公路,而是沿江边而上,走以往人们赶县城的老路。路虽窄些,不大好走,但要少走五六里的路程。黄有新走在前边帮刘明芬提着包袱,刘明芬在后面高一脚、矮一脚地跟着,几次还差点摔倒。走了一阵,刘明芬身上热乎起来,不再僵手僵脚。跟上黄有新后,她又问起肖兰英的情况。黄有新在前面听见问话后,知道刘明芬对肖兰英和柳刚的事已往心里去了,就一边走一边介绍起肖兰英的情况:“这些年她一直守着女儿过活。这女人算得上精明能干,办事也还泼辣利落,有一套持家的本事。论长相,是开在坝子里的一朵野玫瑰花。男人前些年死后,身子后边总跟着几个男人,想捞她的腥。她就利用这些人帮她做事。结果有的人做了多年活,连她脸也没亲到一下,白流了那么多汗。可她对大队上一个男人巴心巴肝,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了他。可人家哪看得起她!她自己在别人面前躺下,人家都没要。
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你说她贱不贱。一心想要她的人,她连眼斜都不看人家一下。这个人再不理她,她还是照样为他做事,这么多年把他照顾得巴巴适适,替别人尽起了照顾男人的责任。你说她三十七八的人,到哪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过日子,可她就是不找,要那么挨着。”黄有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损肖兰英的蛮话。
刘明芬也不熟悉队里的情况,但她还是猜得着黄有新话里说的这个人就是柳刚。从黄有新说的这番话和语气,刘明芬觉得他不像个好人。说到肖兰英,刘明芬反而有种同情感。大家都是女人,只有做女人的才会体谅做女人的难处。肖兰英这些年和女儿过活,家里没一个男人撑着的困苦境地和受人欺负的情况她是深有体会。这不是一个女人的错。生活中女人的世界是男人,不可避免地会招来很多闲话。但她的为人和不怕一切地为心上人献出全部心身的精神,竟让刘明芬产生了几分敬意。正如自己内心对柳刚一样,十五六年独自抚养着一双儿女,尽管没在一起过,但从没想过要和他分手。
虽说爱是自私的,但肖兰英为人纯正、执着的印象已开始让刘明芬在心里原谅她了。这会儿她听黄有新越说越粗俗、难以入耳,便说道:“一个女人也不容易,说话还是要给自己积些口德。”
黄有新听了这句话后,见没引起刘明芬对肖兰英的记恨,反倒说起他的不是来了,便没再跟她说什么,只管默默地走自己的路。
刘明芬边走边还在想着黄有新说的那些事,分析着他话里的真实性。柳刚作为一个大男人,在对方主动的情况下真能克制住情欲,确实不容易。没有对自己的忠诚,没有顽强的毅力是不可能的。这说明他心中一直有自己,不愿做一点点对不起自己的事。但万一黄有新说的情况不实,发生了她最担心的那种事呢?想到此处,刘明芬的心不免又疼痛起来。但多年来建立起的信任感马上使她把这种假设否定了。以她对柳刚的了解,她相信他绝不是那种人。从他刚强性格判断,他会有那种克制自己的能力。刘明芬在心里说着,安慰着自己。但她反过来一想,这些年自己不在他身边,一个男人是得有一个女人照顾。农村又那样艰苦,在身体心灵同时受到巨大打击的情况下,如果没有肖兰英的关心,恐怕柳刚也熬不到现在。
刘明芬走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叫黄有新停下歇会儿,两人便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下来。她是头一次到山里来,一切都感到很新鲜。因她是学造价的,很少到野外。坐下后她便开始打量着四周的景色。他们坐的地方已是回水坨的地界了,大山一座比一座高,山腰泉水淙淙,江里绿波荡漾,林中鸟欢雀叫,田里苗壮泥香。虽是冬季,处处是一片充满生机的景象。
歇了会儿,黄有新感到冷起来了,便催促她又往前走。一会儿,他们便到了大队。黄有新径直把刘明芬往柳刚家领去。刚走到大队部,他们就碰见柳茹辛从里面出来。
柳茹辛开始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做梦也想不到母亲会来。当看清确实是母亲以后,高兴得像只燕子似的立即飞了过去,扑在母亲怀里。柳茹辛撒起娇来,不停地抱着母亲摇来摇去。
刘明芬从女儿亲昵的动作中感觉出来,她的身体变得粗壮结实了,动作也显得泼辣起来。母女俩亲热了好一会儿,刘明芬才推开跟自己长得一样高的女儿,双手捧着她的脸说:“让妈看看,身子恢复得怎样?全好了吗?出这么大的事也不给妈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