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在川陕公路上急驰,车窗外闪过春日的川西坝子。
北方的这个时候,春天的脚步才刚踏进广漠的田野,麦苗刚从冰冻的土地中伸起腰来。可在温暖的四川盆地到处已是一片碧绿的颜色,麦苗早已拔节抽穗。金黄色的油菜花像嵌在原野上的装饰版画,把肥得流油的川西平原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人们面前。
杨永刚在车内向前倾着身子,透过挡风玻璃饶有兴趣地扫视着家乡的土地。因为很久没回家了,看到故乡的土地和与家人团聚的喜悦使他有点坐立不安。吉普车在新铺的柏油路上都快飞起来了,他还觉得太慢。
杨永刚对送他的司机说:”小伙子,能不能再快一点?“司机笑了一下说:”首长,车速已经达到八十码了,为了你的安全不能再快了。“杨永刚听司机这样一解释,明白是自己归心太切,便歉意地说:”还是以行车安全为重。我这是心太急的缘故,你还是按你的速度开吧。“说毕,他仍然贪婪地看着窗外的一切。家乡的一切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前边出现了一道山梁,他对司机说翻过它就到了。车子刚开到垭口,他却叫司机停下,一步跨了出去。他找了个较高的地点站着,往回水坨望去。见公路朝北处又开凿出了一条大的水沟,山脚下小河的入口处很多人正在施工,一幢新的厂房正在建设之中。才一年没有回家,坝里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真使他感慨万千。他像做针线活的妇女在地上寻找自己掉了的针一样,一路上都在脑子里搜寻那些美好往事。看着车子跑过的这条路,他想起十多年前第一次见到王梅华的情景。
那是1964年的事。他当时刚高中毕业回到家里。一天早饭后,杨永国对他说:”县上给咱大队分来个下乡学生,公社让派个人去接,帮着担下行李。你们都是肚子里喝过墨水的人,说得到一起,大队决定派你去。“杨永刚听支书交代完,便拿着扁担走了。当他到了公社,见时间还早,就去街上溜达了一圈回来。王梅华已在等他了。
面对王梅华,杨永刚不好意思地挑上行李说:”咱们走吧!“他看都没敢多看王梅华一眼,只管在前边走,不一会儿便把她甩在身后老远。当听到让他等等时,他才在路边停了下来。但还没等她走到跟前,他自个儿又往前走了。王梅华再一次叫他,他才放缓脚步,慢慢对这种一男一女一块走路的尴尬环境适应起来。等她走拢,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出气像拉风箱一样。他这才想起还没做自我介绍,便背对着王梅华做了”我是’红薯‘“的介绍。
就这个介绍,王梅华现在都还拿它作为笑柄来取笑他。记得当时她假装没听清,重复问:”你是’红薯‘,那还有个土豆吧?“引得他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从乡上回来时两人就是走的这条路。刚才他在车上猛一愣怔,叫司机停车就是因为想起了这件事。
车子下山后很快到了大队。人们见杨永刚回来了,便放下手中的锄头、扁担,从开渠的工地聚到了大队口。杨永刚从车内出来,向迎接他乡亲们敬了个礼。寒暄完毕,他才走上前去抱住母亲。热泪早充满了他的眼眶。好一阵他才松开母亲,抱起儿子军军往院里走去。
军军把他的衣服拉得不耐烦了。为爸爸只顾和大人们打招呼,没有理他而嘟起了小嘴。杨永刚见状,知道小家伙在生他的气,便用手刮了下军军的小鼻子说:”你不搭理爸爸,我又坐车走啦。不要我们军军了。“”谁叫你不理我。我摇了你那么久,你都不看我一下。“军军嘟着小嘴说。
”是爸爸不对,给你道个歉行吗?“军军这才笑了。
杨永刚哄完孩子,才对身边的向忠民说起自己这次回来的情况。
向忠民对杨永刚说:”你有一年没回家了,有好多话要跟家里人说。你休息吧,明天再来看你。“说完,他便让大家散去。
杨永刚一家人回到屋里,长生婶也来了。杨永刚早就从王梅华给他的信中得知,表姨父、表姨妈就是妻子的亲生父母,这会看见他们更是高兴得不了。一家人其乐融融,满屋子都是欢笑声。母亲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忙去灶屋给他弄好吃的去了。杨永志照顾着司机,其他人也各自忙碌,给永刚夫妇腾出说话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