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二虎睡的这几天里,他反复想了想,主意已定,不当这个党员,免得看了当前这些头头们做的事情扎眼睛,心里烦,生闷气。干法上也和以往不同,自己认定是错了的,别人看来却是对的,这个工作不能干了,做起来也没意思。他来到村管委会临时办公室,找杨永国没找着,说是上村上新开工的公共设施工地去了。
张二虎从棕榈树街转向正在修的街道,见工人们正在给房子贴瓷砖。绝大部分房子已贴好瓷砖,看上去的确像模像样的,造型也别致,像画上画的样。你若站在后面山上往坝里看,简直美极了,完全是一座新兴城市。下坝是几处新建的工厂,占地面积比北边城镇区还要大好几倍。现在坝子中,整个公路以西的地方都占完了。楼房中间形成的街道也正在修建路基,部队支援的大翻斗卡车正在从河坝里往上面运石头,驻军战士正在帮忙平路基。
张二虎看了一会儿便朝他申请买的那套房子走去,见屋子周围的栅栏式围墙已做好了,房子前面还有五米多宽的空地,可用来种菜和养花。他从一楼上到三楼,把屋子所有的房间都看过了。一楼是客厅、两个客房与做饭、放杂物、养猪的地方。二楼是四个房间与阳台,三楼与二楼布局大致相同。
房间错落有致,空间造型给人一种美的享受。的确叫人满意,看起来心里高兴。再加上每层楼还有厕所和自来水,这样的房子比城里人的住宿条件还好上几倍,不得不让他心里感到一点安慰。但一想到除村里补助款外,自己还得掏一两万出来,虽说这次只用拿百分之三十的现钱,但这些欠款总得交上。不要吧,又享受不到村里和上边给的优惠,何况自己用同样多的钱是修不起来的。当时在申请补助买房时,自己就咬着牙应承下来。这会儿看了,觉得自己花这点钱买的房子确实千值万值。
村里给赵志清的娘也计划了一套,按规定,凡是户口在村里的农户都可享受,并留出几套给来村里工作的大学生住。张二虎看完房子,又来到村里正在修建的村办公楼、商场、医院、俱乐部、图书馆工地。建筑工程是包给外面的建筑公司的,所以村里操心较少。矿泉水厂投产一年多,已给村里赚回上千万元。用这笔钱来搞这样的建设,绰绰有余。当然银行的贷款还没急着还。几个工地相互挨着,显出一片繁忙的景象。龙门架的升降平台在不断地上上下下,两边柱子顶上的小红旗在风中不停地飘舞,格外醒目。
张二虎在挨着学校的医院工地上才把杨永国找到,他和赵志明正在同县三建公司经理以及分来开发区工作的学建筑的大学生一道研究图纸的事。说了半天,赵志明和杨永国只听懂了个大概意思。赵志明让工程技术人员按实际情况去定就是。
张二虎立在门外,等他们说完,才进去对杨永国说:“我找你有事,我们回党支部办公室去谈。”
杨永国见张二虎慎重的样子,也没说啥,便跟他走了。来到办公室坐下后,杨永国关切地问:“病好些了吗?”
“我没病,是心里不痛快,窝着一肚子的火和九十九个想不通。我们这些人像磨房里的驴样,拉了一辈子磨,有点不如意,就要给卸了。我也不想再拉。”
杨永国问:“你找我就说这些牢骚话吗?还有啥事?我忙着哩。”
“我要退党。”
“什么?”杨永国听了感到很惊讶,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我已经想了好久,决定退出现在的这个党。我在这儿正式向你提出申请,不是说着玩的。”
当张二虎再次把意思说清楚后,杨永国才肯定自己没有听错,便马上批评他说:“你这是对组织给你的处理采取的对抗态度。有意见可以向上级组织反映,不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与党组织对着干。这不是一个有几十年党龄的同志应有的党性觉悟。”
“你同不同意?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反正我心意已决,你给我报上去。”张二虎不耐烦地大声说着,临出门时,他丢下一句话,“我算是给你通知过了的。”
杨永国还想开口喊住他,劝他几句,但他像一条卸了犁套的牛样,迅速地跑了。杨永国站在门口一直望着他走远的身影,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这阵他想得很多,也想对张二虎说很多。这匹和他一起为党拉磨多年的马便这样离群了,脚力软了,跟不上趟了,只能眼看着他被奔驰的马群所淘汰,摔在茫茫的沙地边上。自己应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