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开始后,周健刚动员完,便宣布撤销赵志清的大队长及赵志明的队长职务,停止两人党内工作,检查交代问题,听候处理。
周健话音才一落,党员就一片哗然。他们反对他这种武断行为,纷纷表示不同意见。
赵志清再也忍不住,一种使命感、责任感使他不得不站出来说话:“这是党的支部会议,不是你书记定了就算。我还是党员,按党章规定,我有申诉的权利,就是要处分也得先支部党员会讨论通过。你说我们在搞资本主义,你有什么证据。就把你抓住不放的那几件事摆在桌面上来说,又哪点不符合社会主义。分开田管、消除在田里磨洋工的弊端,提高社员生产积极性,有什么不好。多劳多得这是宪法规定了的。稻子分开晾晒、按标准交回、避免霉烂,这也是管理方法不同而已。这两个队,五保户、军烈属、困难户、各种义务工都按规定提留和照顾了,国家的公粮征购照样超额完成任务。国家集体、个人都兼顾了,你说我们这样做又有哪一点没体现出社会主义的好处。再说,这两个队还是在大队党支部的领导下。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两个队的社员积极性上去了,粮食产量提高了,每人比往年多了一百多斤口粮,这是完成任务后政府允许的。我要去找县委,不是你帽子扣上就木板上钉钉,稳了。”
周健知道自己没抓住过硬的把柄,只是凭一些现象给他扣上搞资本主义的帽子,理由确实有点站不住脚。但碍于自己书记的面子,想到赵志清在会上敢这样当面顶撞他,让他下不了台,他的气又上来了:“你们分田干活,不集体在一块生产,就是搞资本主义。非处理你不可。你搞乱了社员思想,破坏了人心,搞散了集体经济。就凭这点我处分你,就是正确的。不管你去北京告、南京喊,断案还是离不得我原任官。就是错了,我的出发点也是好的,是为了捍卫’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人民公社管理制度。你敢和上边的政策对着干,口口声声用事实来检验。为了多打点粮食,不择手段。用这种方法发展经济,生产上去了,党和国家就变颜色了,经济发展起来又有什么用?丢了社会主义这个根本,我宁愿不要那点多收的粮食,也绝不允许你们那样干。”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没饿过肚子的人,没受过困苦、不深入基层的人,是不会知道老百姓过的啥日子。因为你根本没这种体会,说话更不会有跟大家一样的共同语言和一样的立场、观点。所以说当官不体恤老百姓的疾苦,不关心群众的生活,就会成为人民的老爷,这样的官群众是不欢迎的,共产党也是不会要的。”赵志明站起来气愤地说。
这回赵志明决心豁出去了。他早估计到周健这次来队里是不会放过自己和大队长的。他们已经商量过,要进行斗争,决定把这次党员会变成“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辩论会,用事实来说话,来捍卫他们的改革成果。所以他毫不客气地反驳着周健的观点,说话也不留有余地。赵志明停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说着:“周书记你每月有几十元钱、几十斤粮食够吃够用,日子过得是舒坦。可我们老百姓呢,以往每年就分四百多斤粮食,还包括粗粮。每天干的是重活,出门不担就背,饭量是你们的好几倍。年年都差几个月口粮,全靠洋芋坨、红薯坨、萝卜坨养命。不信你来看看。”说着,他立马去屋外把肖永才早上煮好准备留着中午吃的饭连锅端了进来,一锅全是土豆疙瘩和干萝卜片,掺了少许玉米粉。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张明山要不是亲眼看见,还真不相信这锅里煮的是当顿过日子的饭食。老百姓的生活还这么苦,他沉痛地反思着自己这个人民公社社长的工作没有做好。为官一任应造福一方,自己连群众吃饭问题都没解决,还有脸站在这里说三道四。对此自己是有责任的,对不起乡亲们。他认真地在心里检讨着自己。
周健看了锅里的东西,不以为然地说:“你别在这演戏。这是你早就准备好来给我们看的。别以为这就能证明你们的工作方法是对的。”
没等周健说完,赵志明就更不客气地说:“你这种书记破坏了共产党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哪一个当官的像你这样!我不禁要问,你把自己放在了什么位置?真不可理喻。是不是群众都饿肚子你才高兴,你还是不是共产党的书记。群众的疾苦你全不知,不深入下来看看,还说我们是在演戏给你看。你叫在座的党员说说,这是不是事实?”赵志明跟周健针锋相对地干起来,并带有控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