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巴山寻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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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都市回眸

2011.6.16 周四 多云

在离开“三万”驻点村的今天,我又回到了大武汉的喧闹和繁华之中。坐在九楼的办公室里,推窗眺望,水果湖波平如镜,林林总总的楼群倒映在湖面。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办公楼前的高架桥正在日夜紧张地施工,时而发出金属撞击的叮当声。车水马龙,都市里的人行色匆匆。眼前的一切与半个月之前清太坪的宁静、大山的险峻、空气的清新、山民的淡定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按部就班的优越永远置换不了大山给我带来的那份心灵的震颤和愉悦,代替不了来自大山深处给我的原始和质朴。

在离开清太坪的这些日子,我不时接到来自大山深处农民朋友的来电和信息。那位白沙坪的村民邓中巧在电话中对我说:“陆局,你们怎么就悄悄地走了,我们送都没来得及送啊。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你答应走之前要来我家做客的。”我说:“我欠下何止是一顿饭呢,是永远也偿还不清的情义账。”前天,我又收到邓中巧的女儿邓彩媛给我寄来特快专递。拆开一看,是一本制作精美的资料,封面是江南水乡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让我感到远离故乡的亲切。里面收集了我在各大网站发的几十篇民情日记。咀嚼这些不久前在大山里写下的文字,我内心又春潮般涌起阵阵波澜。

这些天,只要一闭上眼睛,我眼前就会浮现出那些让我铭入生命记忆的人和事。它们一个个是那样的鲜活如初,带着体温带着温柔带着爱意,走进了我的梦境。

我临走前的那个晚上,双树坪村的盲人谭元树不知道是凭感应还是得到什么消息,专门打来电话,一定要跟我说上几句,说着说着就哽咽了。我不知道他头上的那个脓包治好了没有,那把蛇皮脱胶的二胡是不是还每天奏出《东方红》的乐曲?我们入住的“清瑞阁”农家乐对面的老党员陈冬菊,是不是还那样每天放几张竹椅在门口,与南来北往的街邻亲切聊天,关心着镇里的建设?那个“山顶老太”陈春菊的类风湿病吃了我们配的药好些没有,她家种下苞谷的六亩“二荒地”的墒情不知怎样呢?还有那个爹妈在外打工、靠着爷爷奶奶过活的小紫娟不知道有没有人护送她上学,她生下后就带有残疾的手和脚通过治疗有没有好一点?那个在外打工意外截瘫、不甘向命运屈服的谭兵波,每天坚持锻炼后有没有恢复腿的力量,做一个重新站起来的“中国男人”?那个自称为“打工仔”的老板谭祖锦,远在千里之外的工地上指挥千军万马修桥筑路,在忙碌交织中他还写诗吗?那个为我们当过向导说话不紧不慢的张莉萍,产后大出血匆匆离开人世,她在通往天堂的路上走得还好吗……想起这些,我常常夜不能寐。

三个月的“三万”,三个月的坚守,三个月的寻根,大山留给我什么,为什么这样让我牵肠挂肚梦缠魂绕,为什么那些掌上长着铁一样老茧的村民总在我脑海里浮现?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虽已离开了大山,再也看不到峻峭的山岭、古老的岩屋、打杵的背篓、层层的梯田和葱绿的苞谷、魔芋、烟叶,还有那些空巢的老人、留守的孩童、务农的村妇,听不到鸡鸣狗吠和山民们在田间劳动唱的《薅草歌》,可我的魂留在了大山深处,我的记忆里铭入了大山的影子,我的血管里流淌着山里人一样的敦朴、善良、坚韧、骁勇、顽强。

大山给了我太多太多,而我付出的又太少太少,有多少事没有干完,有多少账没有还清,在不想离开中离开了,在还想做中停顿了,在矛盾中与自己的灵魂作着悲壮的抗争。内心的情感正在汇成一股清冽的山泉,从万仞峭壁上冲涌下来,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我们入住的清瑞阁后边是仰起头来看不到顶的大山。山腰里有一户农家的雄鸡总在凌晨三点啼叫。古时有闻鸡起舞之说。每每听到雄鸡的报晓,我就会醒来,脑子瞬间变得清澈如洗。没有一丁点睡意,我的大脑开始运转,像筛子一样把昨天过滤一遍,那些刚刚发生的事,如同从河里才捞上来的鲜藕一样,闪着洁白的光芒,照亮我思维的隧道,打开我文思的闸门。在曙光爬上窗棂时,我会蹑手蹑脚地悄悄起床,启开电脑,把那些美好的、新鲜的记忆码成文字输入银屏,把那些在泥土里生长成熟起来的故事,用古老的方块汉字定格在记忆的深处。在每一个寂静的清晨,我敲击着金属的键盘,如同弹响生命之歌。有人问过我,你每天写民情日记,有那么多东西写吗?我回答,只要你用心去观察思考,带着感情走近群众,带着真心地走近生活,就有写不完的东西。当我敲击键盘的时候,我不是在机械地与机器交流,而是与我的农民朋友交谈,向神秘的大山请教。我的写作如同磨刀河的涓涓溪流,通过我的指尖哗哗地流淌。这种流淌溢出情感的堤岸,带给我无限的惬意,带给我收获的畅快。

搞“三农”我的确是外行,就像我从军号嘹亮的兵营转业搞旅游一样。当组织上明确由我带队去大山里践行“三万”时,我心里有点发怵,对能否做好“三万”一点底都没有。在大变革的年代,我们每天都会遇到许多新鲜陌生的事物。对于这些事物的掌握,光身入是不够的,身入之后是心入、神入、情入。诚如毛泽东同志所言: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只有亲口尝一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置身事外的时候,我们总觉得很遥远,一旦进入就觉得原来不太熟悉的东西并不陌生和神秘。“三万”有限,“三农”无限。带着感恩的心,知“三农”、懂“三农”、做“三农”,即使困难再大,也挡不住我们开拓的勇气。不学鸭子浮水面,要学鸬鹚沉到底。真正这样做了,我们的作风何愁不能转变,我们的能力何愁不能提升,我们的形象何愁不能改善?

想起“三万”艰辛的日日夜夜,我从内心感激恩施片那些“万友”,是他们依靠现代网络建立的QQ群,把省委、省政府的指示及时上传下达,有时候为了上报资料和文稿,他们值守到深夜,依靠这个平台,我们不断获取信息,及时跟进“三万”的步伐。感激恩施州委、州政府和巴东县委、县政府以及清太坪镇和沿渡河镇的各级领导,我们有了成绩哪怕是微不足道,也热忱地给予鼓励,我们有了困难总是伸出援助之手,以解燃眉之急,给我们创造了搞好“三万”的有利条件。感激人民日报、散文选刊、《芳草》杂志、中国日报、中国旅游报、湖北日报、恩施日报和省市电视台,以及人民网、省府网、荆楚网、凤凰网、大众网等各大媒体对我们“三万”的关注和支持,不仅及时报道了我们“三万”的做法,还刊载了我五十余篇民情日记。感激省旅游局的领导和机关的重视与参与,使“三万”活动成了全体旅游人自觉行动,使我们一线工作的同志有了强大的后盾。感激我的爱人庄苏,在离开都市一个半月之后,千里迢迢驱车到大山深处为我过五十六岁生日,与我一起去山村认了“穷亲”。还有那些熟悉的和素昧平生的同事和朋友,一个电话一条短信一声问候,让我们增添了搞好“三万”的信心和勇气。

“三万”是事业的际遇,“三万”是人生的财富,“三万”是亮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