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重返岳家军
两个人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小商桥的营地前，第一个看到他们的是汤怀，他正在一群军士面前训责着什么，回过头，先入眼的是一匹熟悉到不行的大黑马，鼻头中喷着热气，或者说整匹马都跑得虎虎有生气，而且说停及停，半点都不含糊，一向临危不乱的汤将军，嘴巴慢慢张大，张大，吐出两个人的名字：“段恪，殷若。”
知道若殷身世的人并不多，即便知道也不再改口，还是按照习惯地喊她殷若，殷姑娘，或是小若。
两人已经下得马来，款款走近。
汤怀放开嗓子喊道：“老牛，老牛，你还不快点出来，看看，看看这是谁来了。”
若殷头回知道原来汤怀的嗓子放开了与牛皋真是有得一拼，难怪两人交情甚好，牛皋显然是在营帐中喝酒，听得汤怀的喊叫，还以为是敌军攻克过来，抓过铜锏没头没脑地冲了出来，大呼小叫道：“金贼在哪里，金贼在哪里！”
段恪大步走到他面前，一头跪下：“义父，孩儿不孝，这几年没有在你老人家身边伺候，特来请罪。”若殷跟在他身旁，不声不响也跪着。
牛皋不置信地伸手去摸他的头，确信不是做梦以后，将铜锏都甩了出去，大力捶在段恪肩膀上，仰头大笑道：“死小子，没声响就跑掉了，我们四处打听都找不到人，这会儿半点动静没有，居然又跑出来了，真有你的。”
通通通，三下捶得不轻，段恪不敢躲避，若殷轻轻开了口：“义父，再加三捶，段恪就不用上战场了。”
“为什么？”只有牛皋这种直性子才会落了套。
“因为让你捶得严重内伤，哪里还有力气打仗。”若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含着笑意。
牛皋才发觉不对劲：“你适才叫我什么？”
汤怀笑着过来将段恪拉起：“老牛，这娇滴滴的女娃叫你义父，你怎么还没看出来，这傻小子当年就是为了拐这丫头去同他成亲，现今人也骗到了，还一心一意地维护他，你这么使大力，你的小儿媳妇可不乐意了。”
牛皋乐得眼睛眉毛都聚成一团：“恪儿，他说的可是真的。”这丫头还是喜欢穿着男人衣裳，一张桃花脸，他哪里能分辨得出来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
段恪摸着鼻子点点头。
却见若殷正视前方，人已经盈盈拜下：“岳大将军，我们归队来迟，望大将军恕罪收录。”
岳飞正撩帘出帐，一摆手道：“莫要再多礼，回来就好，国难当头，你们自愿请缨，我欢喜还来不及。”
没有人再过问他们当时为何悄悄而去，汤怀还吵着说晚上要段恪多敬大家几杯，偷偷瞒着尊长把成亲的事儿一人独揽，可不是三杯酒能过得去的，岳飞在一边看着他们闹腾，见若殷又转过来看他，才缓缓道：“云儿与其余几人，六队先行，各带了五千人马，往朱仙镇救急去了。”
“我听闻金兀术带了数十万兵马。”若殷的声音不大，在众人的熙攘声中，每一个字又正好让岳飞听得很清楚。
“何止是数十万。金兀术复进中原带领六国三川大兵，分为十二队，据说有两百万精兵猛将，我与韩世忠大元帅两兵汇合不过才三十万余人，因此要趁金兵长途跋涉，兵马劳顿之际，派出先遣小队，杀他个措手不及。”岳飞接过段恪的敬酒，缓缓喝了一杯，“你们莫要担心，这几年云儿的武艺兵法都大有长进，我在他这年纪都未必有这样的好武艺，况且我们大宋军士恨金人入骨，见之恨不得噬其肉折其骨，杀上阵去以一敌百，既然能杀败金兀术一回，那这次定让他不能讨得性命再回金国。”
“大将军说的是。”若殷见酒肆三巡，寻了个借口出了营帐，这一日月色甚好，明亮亮地披挂下来，照得整个营地一览分明，不知为何她心头半点激不起半分热度，那时金兀术拖着残兵逃回时，多少人都说有生之年都不会再看到金人有能力入侵大宋边境，可如今才短短几年，金人不但杀回来，还调兵遣将两百万人，或者如岳大将军所言，大宋子弟非要是以一挡百才有胜算。
又或者是螳臂当车，不堪一击。
“小若，你怎么出来了。”段恪站在她身后问，见她双肩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吓了一跳，连忙扳过她身子来，急声问道，“小若，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心里慌得很。”
“为了方才听到说金国大队有数百万人马？”
若殷点点头：“我不是贪生怕死，若是怕死我也不会回到军营，我只是在想，这大宋天下屡遭侵犯，这一次更是事态危机，不晓得，岳家军能不能再破奇功，捍卫国土，捍卫百姓。”
“大将军知晓朱仙镇危机，让小岳首当其冲，领了人马过去，想来心中还是颇有胜算，有时候打仗，人数多的未必能赢，你想想当年的赤壁大战。”
“我也知道不该乱想，可心里就是乱得很，一时半会儿都静不下来，方才听到朱仙镇时，我突然想到，如若小岳此战不得回来，我们是不是就再永远看不到他了。”若殷惊惶地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段恪，“生死战场，谁都不知道谁有多少幸数。”
段恪一把用手掌将她的嘴唇盖上，将她搂到自己怀里，连声安慰：“没事的，你是一路奔波太过劳累才会出此臆想，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