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比三年前粗了好多,手心中全是茧,如果不是现在在路上,他真想好好看看她的手。
听说那里很冷,听说那里很多人想要她的命,敌军和自己人都有。
她很苦也很累,可是她就是不愿回到他身边来。
三年前的那一天,改变了太多太多。
三年来,他一直都在提心吊胆,担心哪一天会有一张白纸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她不在了。
现在,终于握住了她的手。
这感觉,真好。
她的手在他手里,手好暖和,传来的那股热量让初春的寒气立即散去。
可是,这手她再也不能牵了。
在那个人离去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没有了这种资格。
手缩了缩,却发现他的力气大的吓人,根本抽不出来。
凌寒轩也发现了她的动作,停下脚步回头诧异地看着她。
她不作声,拼命地想甩开那只手,却是徒劳。
即使当了皇上,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依旧是这个脾气。
看见凌寒轩眼底的涌出的冰冷时,笑笑:“皇上,末将很累,想回去休息了。”
“朕早就在皇宫帮你安排了。”手没有松开。
“皇上,被人说出去了不好,末将有自己的府邸,还是皇帝赐的皇上忘了吗?既然已经见过皇上了,末将还是回府吧。”
凌寒轩不动,转过身牵着她继承向前走。
她一怒,一个甩手:“放手。”
身边的宫人大惊,连忙低下头去。
黑夜中,她看见凌寒轩眼中升起了火花。
她苦笑了一下:“我们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见面吗?”
三年过去了,他还是他,她还是她。
他永远沉静地可怕,她依然会反抗。
以前,他们两个之间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
听见她的话,凌寒轩眼底的光芒闪了闪,继而黯淡下去,松开她的手,脸上却是毫无变化,朗声道:“来人,送将军回府。”
她一拜:“谢皇上。”
转身,朝宫外走去。
她走了,毫无留恋的走了。
见到的那一刻,他以为她会如她一般想念他,可她没有,只是默不做声。
柳雪溶,你的心里已经没有朕了吗?
不可以。
如论如何,这次朕都不会再打算放你走了。
乍寒的春风中,忽明忽灭的火光中,他看着那个倔傲清冷的背影消失在冷风中。
不带任何一丝留恋。
他们,还是要这样?
柳雪溶坐在马上,身后跟着一大堆的人,朝那个还未见过的将军府行去,思绪却是早已飘飞到千里之外。
宫门外,他冲上来抱住她的一瞬间,心底涌起无数的心酸与伤感。
他牵住她手的那一刻,心底的震憾可想而知,已经超过了自己的预想。
她对他还是有情的。
放得太深,不是说能舍就舍的。
边关三年,很多时候她都会想起他,想起他曾经对她的宠。
他为她买下整条街,为她驱走后院其他的女子,为她不惜与皇上相撞;对她一个人笑、对她一个人温柔、对她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每个的上奏说她不好的人,都被他下令降职。
民间的流言:为她不立皇后、不纳纪。
这些,让她怎么放得下。
可是,心中却是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三年来,那个人压得她透不过气来,每每闭上眼睛,她就会看见他站在她面前,温柔笑着对她说‘雪溶,一定要幸福。’
那是,不敢却又不得不想起的痛。
萧雁南,即使已经离开,却始终是夹杂在他们中间的人。
她怎么忘得掉?
凌寒轩,你做再多,一切都已经无意义了。
因为,我不再是柳雪溶,而是柳雁明。
当初的柳雪溶,已经死了,死在了三年前大雪忽然纷飞的那一天。
现在你见到的,不过是个尸体罢了。
那里面,装的是萧雁南的思想。
“将军,到了。”
身后的人出声,打断了她的想法。
她抬头,那是一座威武的府邸,门口挂着两个灯笼正在风中一摇一摆地晃动着,灯笼下是两只狮子,只是石狮,但那死鱼一般地眼睛似乎正在转动着,让她没来由地心寒。
“将军。”
她轻轻嗯了一声:“进去吧。”
刚开门,就有人来迎接。
这座将军府,却是第一次来,路,并不认得,是下人带她去的房间。
灯光下,她打量着这陌生的房间,陌生的环境,原本疲惫不堪的身子却是毫无睡意,脑中有什么东西纠结在一起,扯不清。
回来,早就料到了,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再见面,确实会的。
却是,没料到他会这样来迎接她。
她忽然想笑,其实,有些时候不过是思念,风一吹,一切烟消云散。
再浓,也会散,烟怎么抵挡得住风呢?
“将军。”
轻轻地叩门声响起。
她轻轻吁了一声:“进来吧。”
几个丫环端着拖盘,贯门而入。
“将军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她摸摸有点发扁的肚子,是了,还真是有些饿了。
“放下吧,再给我打桶水来。”
“是。”
恭敬地应了声后退下。
她坐到桌前,伸筷,到盘子中的筷子却是没夹下去。
这些,都是,她以前喜欢吃的菜,那个人,终究费了心的。
却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不吃苦瓜怕苦,不怕杀生但不怎么吃肉,不喜欢味道太淡的东西。
现在呢?
不再怕苦了,吃下去,才发现根本没有想像中的那种味道;开始不拒肉类,没盐的东西也可以吃得津津有味。
三年,终究改变的太多了。
泡在水中,擦拭着全身,好久没有这样舒舒服服的洗过一个澡了,军营,全是男子,虽然洗澡是在帐篷之中,但总是匆匆忙忙,怕被人发现。
不是怕被发现后会砍头,而是,不想离开那个地方。
那是她可以触到那个人唯一记忆的地方。
眼角有些发涩,又想起他了?
将水拨了两拨,才发现,有点凉了。
冬天的水,总是冷得很快。
不过,很舒服,她勾起嘴角笑了笑,不知怎么,眼皮就沉重起来。
“雪溶。”
“萧雁南,是你吗?”
“是我。”英俊的五官,带笑的面容,温柔的话语,还有脸上那道只属于他的专属标志——那道淡淡的刀疤。
她几乎要跳起来,真的是他“你没死?”
男子微微一笑,不做声,只是带着庞溺的笑看向她:“雪溶,我知道,你放不下他,那就勇敢一点,放下我。”
她大喊,有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萧雁南,现在你要我怎么放下你?”
浸到心底的情绪,泡在骨子里的念想,虽不是爱情,但有时候却让人想发疯。
“雪溶,你对我只是愧疚,放开过去,让自己开心,我只想让你开心。如果你不开心,更是因为我不快乐,那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即使在这里也不会安宁。”
“萧雁南……”她好想抓住他的手,让他不要走。
“雪溶,一定要开心。”
烟雾朦胧,眼前的那个笑容满面的身影越来越远。
“萧雁南,你要去哪?”他又要从她眼前消失了。
“去我该去的地方,雪溶,一定要开心。”他笑着挥挥手。
身影,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她伸出手去,什么也抓不住。
“萧雁南,萧雁南。”
她大叫,睁眼,四周无人。
她笑笑,不过是一个梦境而已。
脸上,却是有什么东西粘粘的,伸出手去,是泪,居然是泪。
刚才那一幕,是真实还是梦幻?
但那感觉是那么强烈,好像他就在她身边。
摇了摇晕乎乎的脑袋,似乎真的很累了,穿上衣服,朝床上走去。
似是太累,一直睡到第二天午时才起床,也没人叫她。
这才想起,是否应该要在今天的早朝是见见那个人。
再怎么说,现在他是君而她是臣。
穿好衣服,还是那副铠甲。
刚出门,却被人拦住,她一皱眉。
“将军,皇上说您今天不用进宫了,在将军府呆着就是。皇上体恤将军赶路劳苦,让将军歇歇。”
她一抵挑眉,他知道?
“皇上派你来的。”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是。”
她转身“那明日再去吧。”
“将军明日也不用去。”
踏出的脚停下,回头:“那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皇上?”
“皇上说了,将军在府里呆着就是,一直等到护国公女儿出嫁之日,如果闷,可以到街上转转,皇上还说,那条街还在。”
那条街?
她醒悟过来。
“明白了。”
这样更好,反正她也不打算与他再有任何接触。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会心痛,会想到那个人。
闲来没事,就到后院四处逛逛。
远远地,一个院子带着阵阵花香吸引了她。莫名地,有股冲动。
推门,却是呆住。
闭眼,不去看它,压制住心底砰砰地撞击声,深吸几口气,再睁眼,才发现,不是幻觉。
嘴角抽搐了两下,瞥在心中的气被她长长地叹出口。
这个院子,和当初在轩王府的一模一样,真的是一模一样。
一样的晾致,一样的栏杆,一样的窗户,甚至连那花的摆放也丝毫不差。
凌寒轩,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转身,将那门掩好,离去。
一切似乎都未发生过,只是那步子中多了一丝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