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将相的身世,总是普通百姓最想知道的,他们也总是不会让大家失望。每个名人的身世,都有着曲折离奇的传说,要么是上天的星宿下凡,要么是某个神仙转世,不一而足。这些传说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每个人的身世都扑朔迷离,让普通百姓觉得他们不同于凡人。那么,左宗棠,这个大清硬汉,中兴名臣,有着怎样离奇的身世呢……
避难迁居杨梅山
湖南境内有闻名全国的“八百里洞庭”,烟波万顷,天水一色。在洞庭湖之南,有一个名叫湘阴的县,其东部谓之东乡,虽近洞庭,却群山起伏,延绵百里,其间有一山,名杨梅山。相传,很早很早以前,有一神鸥自东海含一带有灵性的杨梅至此,经过若干年的沧桑变迁,此处逐渐形成一杨梅状的山峦。故此,后人就叫它杨梅山。
说来也怪,这杨梅山所养育的子孙,大多经历坎坷:有的苦守田园,勤于劳作,也难得温饱;有的虽勤读苦学,也难入仕途,一辈子当个教书匠,有幸者当上教谕(正式教师),就再无升迁了。这似乎像那杨梅一样,总离不开一个酸字。左氏家族,是在南宋时期(公元12世纪)从江西迁到湖南的,世居湘阴东乡左家塅。湘阴在湖南是一个中等县份,它濒临洞庭湖,周围与益阳、沅(yuán)江、巴陵、平江、长沙相接。南距长沙不过一二十公里。省内的最大河流湘江绕贯县内,与逶迤(wēi yí)而来的资水汇合后,在县北注入洞庭湖。境内湖塘棋布,水道纵横,水陆交通比较便利,称得上是一个鱼米之乡。在文化教育方面,虽然很少有著名学者,但相对其他许多县份还是较为发达的。这是湖南省内对外联系比较方便,经济和文化比较发达的地区。这里的居民绝大部分世代从事农业生产,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由于受封建生产关系的束缚,农田大都“普种而薄收”。少地、无地的农民向地主租赁土地,须先向地主交纳“上庄钱”。上等土地每亩需交上庄钱二千余文,可收谷三石六,除去纳租一石五以外,加上肥料、上庄钱的利息以及其他各费,佃农终年劳动,每亩实得不过一石左右,亦即收获量的四分之一。所以广大农民生活相当穷苦,即使条件较好的“上农”,也是“矻(kū)矻终岁,仅及一饱。次亏子钱,又次乏耕资。负租不能偿,或以上庄钱抵,或径谢赁地,还取上庄钱,弃耕图暂活”,因此,农业生产长期停滞不前。
左家在杨梅山腰休养生息,繁衍后代,至嘉庆年间已有五百余载。
嘉庆年间,左家传到左人锦一辈,左人锦娶妻杨氏,膝下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左启录,二儿子左启宗,三儿子左观澜。左人锦是个读书之人,曾经中过秀才,虽不是学富五车,却也熟读了各种典籍,诗赋文章俱佳,只因家境贫寒,无力再读,遂以教书为生,三个儿子也跟他读书习文。
启宗和启录二人,学业未成,只得守着山腰间的几亩薄田,耕种度日。只有观澜,生性聪慧,勤于攻读,终于争得了湘阴县教谕之职,他不仅要管理全县的教育事务,还要主持县学堂的讲学,日夜忙碌,尽心尽力。他教学的地方离家虽然不远,但一年下来,也只有十多天回家省亲休息。观澜此时已有两个儿子和三个女儿,长子名宗棫(yù),次子名宗植。大女儿宗慧已年满十七岁,人也长得清秀,且知书达理,只是自幼体弱多病。父亲常年在外,母亲一人操持家务,对宗慧也疏于照料,只有祖母杨氏很疼爱这个孙女。宗慧在十岁时,得了一场重病。老祖母是个信佛之人,只信菩萨能治病消灾。为了孙女的病,她独行数十里,去西乡观音庵焚香膜拜,求神许愿,卜卦问药,一片虔诚,求来一杯神茶。说也奇怪,宗慧服神茶后病确实渐渐好了。痊愈之日,老太太带着孙女前往庵堂还愿,宗慧做了观音庵的俗家弟子。从此,她迷上了出家为尼这一行,不愿婚嫁。后经父母一再劝说,多次催促,才勉强许配给湘阴县城一个商人的儿子为妻。
古人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话一点不假。就在宗慧婚嫁之喜的前一天晚上三更时分,一家人忙碌了一会儿,刚刚上床入睡,厨下突然失火。当夜又刮起了大风,火顺风势,一下就烧到了宗慧的卧房,幸亏宗慧的伯父和几个兄弟抢救得快,她才免于一死,但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十分丑陋。男家得此消息后便借故退了婚。宗慧此时万念俱灰,几次想自杀了此一生。后在家人的多方劝解下,才打消了此念,但她决意出家修行,青灯古佛,相伴残身,父母只好应允,并经湘阴白马寺住持推荐,将她送往庐山白云庵,剃度为尼去了。
此时,观澜的夫人余氏,又身怀六甲,肚子渐渐大起来了。老太太杨氏已年过七旬,经过数十年的人生变故,她越来越信神信佛。在她看来,无论何事都是天意,不是人力可改变的,对杨梅山的兴衰,也深信是上苍的安排。不过她也经常想:“自己省吃俭用,还经常施舍助人,古人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们不仅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更是多行善举,为何后人却不发达,甚至惨遭横祸呢?想来,还是我对菩萨不够诚心。”自此,老太太杨氏斋戒食素,每日拜佛念经,祈求菩萨保佑子孙平安。
牵牛托梦降凡尘
时光的年轮转到了1812年的冬天,按照农历的月份排,应该是仲冬,人们常常将之称为“小阳春”。尽管是冬季,却没有冬天的寒意,因此在这个季节的傍晚,农人们都喜欢走出家门,聚在房前檐下闲话家常。他们经常去的地方便是左家大屋旁的晒谷坪。自从左氏家族南宋时搬迁到湘阴东乡左家塅以来,经过几百年的变迁,他们不但在这扎下了根,还由以前破落的家族逐渐发展为湘阴县城中的一个大姓。左家祖上也先后出现过几位中过进士的先人,做了地方官。在那鼎盛时期,左氏家族也曾广置田产、大兴土木,是方圆百里屈指可数的大户人家。若干年前,那围住左家大屋数十间房舍的一人多高的白粉墙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也不知有多少心高气傲的农家子弟站在这墙外暗下决心一定要潜心治学,发奋图强,为自己和家人也挣下这样一份家业。
世事变幻无常,左氏家族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入仕途了,加上接连几次遭受的天灾,左家殷实的家底也被折腾殆尽。到左人锦的祖父辈,终于坚持不下去,正式分了家。家族产业早就只是个空架子,分到各支更是寥寥无几了。几家人虽然仍旧住在一起,但房屋已各归其主,人也自谋生路,渐渐都疏于往来。一个延续了几百年的大家族就这样分崩离析、不复存在了……
清仁宗嘉庆十七年十月初七日(1812年11月10日),晚上七八点钟,天色已经由渐渐昏暗转至浓黑了。高远的天穹之上繁星密布,但大多黯淡无光。只有传说中常常提起的那颗牵牛星不时地明明灭灭,格外引人注目。一弯新月悄悄地从竹林旁边爬上另一角的天空,发出淡淡的黄色光芒,给左家大屋笼罩上了一种神秘的气氛。
与往常一样,大家在吃完晚饭后,又都聚在了左家大屋的晒谷坪上。但不知为什么,这天晚上,人人都有一种心绪不宁的感觉,分不清从何而来的紧张之感压迫在每个人的心头。有人不自然地扭动着身子,并自我解嘲说:“太闷了,可能要下雨。”可是人人心里都很明白:仲冬时节,湖南很少下雨,况且天上的星星闪耀着,根本就不可能下雨。终于,有人坐不住了,起身离开,大家也都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各自分散开来,准备回家去。
然而还没等大家走远,身后的晒谷坪上忽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与此同时,一阵狂风呼啸而来,将旁边的竹林吹得发了疯似的摆动。惊诧的人们回头一望,不禁呆了。
左家大屋上方出现了一个怪异的现象,刚才天空中还是繁星点点,突然被一团浓黑的乌云遮了个严严实实。那突如其来的乌云宛如一块黑布,端端正正地罩在了左家大屋、晒谷坪和它周围的一小片农田上。雨帘从云中倾盆而下,打在屋上、地上噼啪作响。这哪里还是片刻之前的天气?更不可思议的是:大雨虽有铺天盖地之势,却全数落在从前左氏家族的产业范围以内,即使是刚刚跨出晒谷坪的农人,也未曾淋到半滴水珠!
如此突兀和不合情理的狂风暴雨,把人们都看傻眼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仿佛都被钉住了脚跟,呆呆地立在原地。只见一道曲折的电光迅速闪过,如天龙骤现,不见首尾,随即传来一阵沉闷的雷声,从西北滚向东南方,最后隐隐地逝去。
过了大约一刻钟,风雨雷电如其初来时一般,又在顷刻间尽数散去,留下被水洗过的大屋和谷坪,分外明净。呆若木鸡的人们这才回过神来,刚刚发生的异象使他们心神震慑,顿生惶恐,虽然心里有各种想法,但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急急忙忙地赶回各自家中。
此刻在左人锦家的东厢房里,他的妻子杨氏也看到了刚刚这一幕景象。
杨老夫人已年近八旬。年轻时,她也生在半耕半读的人家,自小耳濡目染,能识得几个字。嫁给左人锦之后,丈夫虽然家贫,却遵循先父左逢圣的遗训,从未放弃过读书习经,始终属意于功名,闲暇时,他也教妻子识文断字,与其谈古说今。于是,杨夫人渐渐成了远近闻名的一位才女。夫妻二人都还精明强干,尤其是杨夫人又比丈夫年长三岁,家中大小事务管理得井井有条,对家人又体贴入微,左人锦便将一颗心全放在读圣贤书上,由杨夫人一手来操持家务。
这天傍晚,杨老夫人也与晒谷坪上的众人一样,感受到了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一场暴雨下来,她的心情如那乌云一般凝重。天有异相,必然有大事发生,吉可使举国共庆,凶可令天地同悲,是吉是凶,眼下都无法推测,怎不令人忐忑不安呢?
此时,她又禁不住联想到自己有孕在身的儿媳。儿媳余氏生第二个孩子左宗植的时候,不小心受了风寒,大病一场,虽然侥幸捡回一条性命,经过几年调养有所好转,但始终身子虚弱,不比从前。自从怀了这个孩子以来,她一直被腹中的胎儿闹个不停,深受其苦,尤其如今临近产期,不是痛得大汗淋漓,就是睡得昏昏沉沉。可是细心的杨老夫人发现,儿媳今天却一反常态,午后她到儿媳房中去探望,看到余氏正在收拾东西,面色红润,精神奇佳,完全不是平日里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就在刚才那场暴雨之前,他们用过晚饭,几天以来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更没有精力做家务的儿媳,还抢着要去洗锅刷碗,众人怕她动了胎气,一致反对,这才仍请来照顾她的秀嫂帮忙。精神回转对产妇来说固然是件好事,但毕竟有些反常,又兼一场暴雨下得奇怪,多思多虑的杨老夫人不免担起心来。
正在她沉思之际,突然眼前一黑,一双小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宗植,不要胡闹!”她装出生气的样子厉声喝道。
没错,捂住杨老夫人眼睛的正是左家二公子左宗植。左家现有两个孙子,长孙左宗棫,字伯敏,已经虚岁14,是个小大人了。他生性纤弱内向,不善言辞,但心思细密,做事中规中矩。弟弟左宗植却不一样,他字仲基,上月刚满了8岁,平日里吃学行止都与哥哥在一起,但终究还是小孩子心性,总喜欢调皮捣蛋,因此杨老夫人马上就知道是他干的。宗植天资聪颖,强于兄长,和宗棫在一起跟祖父、父亲读书的时候,虽然年纪小些,得到长辈的称赞却要比哥哥多,深得家人喜爱,虽然平时的举动颇为顽皮,但大家也都不以为意。一般情况下,弟弟比哥哥受宠,哥哥可能会有怨言,但左宗棫天性宽厚,即使知道家人有时宠着弟弟也不计较,两人能够相互扶持,手足情深,长辈们都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左宗植松开捂住杨老夫人眼睛的手,杨老夫人问两兄弟:“你们去向母亲问安了吗?”
“我们刚刚去看望过母亲。”两人一同笑道。左宗植又补充一句,“奶奶,母亲今天的精神好像格外的好,和我们说了许久,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和母亲交谈了。”
一句话无意间又勾起了杨老夫人暂时压制住的愁绪,她一下子失了神,半天没有回应孙子的话。左宗植和左宗棫不知出了什么事,两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杨老夫人回过神来,便打发两个孙子回房休息。听着孙儿们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杨老夫人也觉得有些困倦,索性宽了衣上床,然而神思还留在今天的反常之事上,令她无法安睡。不知不觉间,她的思绪又飞向公爹左逢圣临终之时对她的嘱托:
“……人锦为人刚直,乐善好施,但对家人难免照顾不周,你比他年长几岁,且素来能识大体,端庄贤淑,我对你甚是放心。日后,家中事无巨细,都要靠你全力操持,切不可坏了我们左家读书人的名声。
“……想我左家,人丁单薄。如今观澜孩儿年纪尚幼,我想看他成家立业,恐怕是没有机会了。唯愿上天念我祖上行善积德,历来守得清贫,以耕读为本,保佑观澜学有所成,今后能谋得一官半职,光耀门庭。你夫妇二人,要好生课子,不可一味宠溺,不可有一日荒废了诗书礼义……”
时间过得飞快,当年不到50的杨氏现在已经成了年近八旬的老妇人,丈夫左人锦与其父一般,一辈子只做一个秀才,再与功名无缘;公爹寄予厚望的左观澜也已30出头,虽然满腹经纶,博古通今,但在考场上却总是不能施展,只好在私塾教授。
蒙眬之中,杨老夫人突然看到窗外白光一闪,她正觉奇怪,又听见几声低微不清的呼唤,仿佛是在叫她走出去。还没等她想明白,身子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神秘力量控制住了,她恍恍惚惚地穿上衣服,下床往外走。
出得家门,走到晒谷坪前,但见满天繁星密布,颗颗闪亮灼人,将一块晒谷坪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通明透亮。星光下,谷坪当中,赫然站着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中年模样,一副农人打扮,头戴竹笠,脚蹬草鞋,仲冬天气,居然只穿一身单衣。但仔细观察却可发现,他的斗笠和鞋都是金光闪闪,竟似纯金打造;衣物单薄却丝毫也不觉寒冷,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温暖的气息;说他中年模样,可又面皮光滑,嘴生软须,手上还拿着一根长长的竹枝,显得有几分滑稽。不知是什么缘故,杨老夫人虽然与他素不相识,却从心底里没来由地涌出一股亲近之感。
她正要开口问话,那名男子先向她作了个揖,说起话来:“老夫人,深夜打扰,实属冒昧。但此事势在必行,小仙也是情非得已。”
“小仙?”杨老夫人情不自禁地接口问了一句。
只听那男子又说道:“在下乃上界牵牛星之化身。今日天庭众仙议事,称小仙尚有74年尘缘未了,特奉天帝此旨,下凡转世投胎。机缘巧合,正应着这湘阴左家将生之子。原本是天机不可泄露,但近年内左家将有一劫,虽然小仙劳金甲神人护体,性命无碍,只恐家中有变,坏了前世的缘法,又需重投凡间。因此天帝特许将投胎之事告知老夫人,请老夫人日后千万设法将此新生小儿保在左公逢圣一门,不可违了天意。”
杨老夫人听他说得郑重,急忙追问道:“不知左家将有何等劫数?还请仙人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