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以情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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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这家饭店不错的手艺以及刘卫东的形体变化给我们带来的震惊,都使这顿饭吃得兴味盎然。

吃完饭之后,我、章明和刘卫东一起再到章明的宿舍里聊天。刘卫东虽然在付钱的时候出手阔绰,但是他不愿意住在宾馆里,而是要跟章明一起挤在宿舍里。他这是要体会体会学校的生活的意思,这种想法我们能够理解。好在章明有一张大床,他们两个人睡在一起绰绰有余。章明是个单身汉,照道理应该弄张小床铺了事,但是他却偏偏要买一张大床,想起个筑巢引凰的好意头。凰有没有引来我不知道,但是那些雄性的飞凤倒是一天到晚地来跟他同眠,弄得我们以为他有断袖之癖。这’当然是对章明的误解和诽谤。我可以做个证人,章明绝对是那种出污泥而不染的君子,不论是男是女,他都谦恭有礼。他的热情和好客在我看来难能可贵。所以刘卫东住在章明这里,并且跟他同睡一张大床,就是合情合理了。

泡好茶,点了一支烟。刘卫东先打了一个饱嗝,然后说:“老尿,还在写?”

我有些尴尬,被触到了痛处。这些年我老是被一些认识和不太认识的人问起这样的问题,好像我爱好写点东西是件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照我敏感的反应,这就像是问一位风尘女子是不是还在卖身。什么时候写作沦落到这种地步了?我说:“我早就洗手不干了……”

刘卫东点点头,很优雅地吐出一串烟圈:“好,不干好!”

章明这时候揭了我的老底:“老牛,你别听他胡说,他才没有洗手不干呢?”

我说:“我现在决定洗手不干了。”

章明说:“早该如此!难言之隐,一洗了之!”

刘卫东说:“我们中文系的毕业生就是这点不好,自命清高,目中无人,不太适应社会,工作后很容易吃亏。不瞒你们说,我当年也是喜欢创作的……”

我们都张大嘴巴。

刘卫东有些得意:“不骗你们,这是真的。我当年每天都写作,一写就是几十页,几年下来,没有个三五万页恐怕也有几百万字。我满满地装了三个大纸箱,但是谁也不给看,也从来不跟任何人说。我跟魏小东打架的事情你们还记不记得?就是因为他偷偷翻看我的箱子引起的……”

我脑子里依稀有这个印象。我问:“你都写些什么?”

刘卫东说:“什么都有。长篇、中篇、短篇,还有散文、剧本、诗歌、相声、歌词、论文、科普、传记和历史、哲学随感……”

“不得了!”我说。我很贱格地不由自主地就想要拍拍刘卫东的马屁。

问题是刘卫东根本就不领情。他又说:“什么不得了?那些都是垃圾!好在我在大学三年级一过就明白了。我把这些东西都拿到盥洗室烧掉。弄得满楼的烟,还被罚了十块钱的款。”

“太可惜了!”我虚情假意地说。

“不可惜!有什么可惜?”刘卫东很不以为然地说,“凤凰涅槃,你们都应该知道吧?我就是凤凰涅槊,我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狗屎之后,就再也没有理会过它了。我要重新做人,不能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上浪费时间。我读过的那些书,也全忘记了,因为它们毫无用处。”

我说:“读书总是有用的吧?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说的不就是读书的好处?不仅如此,读书还能:‘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对不对?搞不好,你还能够在上京赶考的时候碰上个龙女,或者碰上个多情善良的狐狸精什么的。那就大赚特赚了。”

“不!老尿!不对!”刘卫东说,“那是古代,现在是商品经济时代,是世界经济一体化的时代,你要是有钱,就天天都能‘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天天都能够碰上龙女狐狸精,根本不需要读什么书。你以为现在社会上都很崇拜的那些大款老总都是硕士博士学者教授?否!他们大都是一些文盲!但是他们有钱,他们活得就潇洒,就带劲,就要什么有什么。硕士博士学者教授算个鸟,对不对老尿?只要你有钱,想混个博士文凭也轻而易举。所以,万事钱为天,这就是我的理解。”

我说:“那倒也未必,人总是要有些理想的吧?不然就是行尸走肉……”

刘卫东说:“我说老尿,你真是古板。我们谁他妈的不是行尸走肉?这么一堆臭肉,用佛家的话来说就是臭皮囊,谁不是费劲地捱个几十年,然后一命呜呼?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想开一点,老尿!退一步海阔天空,七步之内必有芳草。你老是站在一个固定的立场上看问题,当然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了。那都是骗人的,骗我们这些心地善良的大学生老实人。当然,现在我清醒了,我走出了这种愚民的怪圈。你必须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谈论人格尊严自尊自爱的问题,这就是现实主义,比巴尔扎克还现实主义。现实主义,归根结底就是物质主义。马克思主义说过,物质决定意识么,物质第一性,意识第二性。物质主义归根结底就是物质享受,所谓幸福,就是贪图物质享受。当年我们批判的,现在我们照章实行……”

我说:“妈的老刘,我算是佩服你了,这么多的歪理!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刘卫东笑了:“老尿,这你就是太高看我了。这些不是歪理,而是正理,是实理——请注意,我不用真理这个词——这些都是我从生活现实当中学来的。我们那个区分管教育的副区长一上桌,喝了二两茅台,就这么说开了。一点不假,毛区长本来也是个老师,还是区中学的老师,后来他也开窍了,调到区教育局,一步一步,然后升上了副区长,很快就要当上正区长了。走上仕途之后,毛区长再也没有读过一本书,最多是看看报纸和新闻联播,主要就是饭局,洗桑拿,泡吧,出国考察——就是变相旅游——然后泡外国小妞。你想想,老尿,你出过国旅过游吗?你没出过国旅过游不奇怪,你在国内洗过桑拿泡过吧,玩过女人吗?有没有?说实话,有没有?没有?我估计你也没有。但是不可能从来没有想过吧?你别摇头,你摇头我就看你是不诚实,是变态,要么就是性器官有问题。老章,老尿虚伪不虚伪?有点?虚伪不好,改掉!老章,你这里有没有葡萄酒什么的?法国干邑不错,当然你没有。XO你也没有,人头马更不可能了。这些都是好东西,有时候它们比女人还好。王朝?王朝也将就,我不是特别讲究的那种人,还好。要是我们毛区长,没有干邑白兰地,你别想让他开口。你们都觉得肉好吃吧?现在不流行吃肉了,吃肉有害健康,现在流行吃素。当然不是吃大白菜青萝h小辣椒这么简单,而是吃山珍,各种野生的菌类,加以精心的烹制,再配以鱼翅海参什么的,味道鲜美极了,还健康,环保。过去就是皇帝也没有这么吃过。要不怎么说要歌颂改革开放歌颂邓小平歌颂党的英明领导呢?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跟以前相比是真真实实地提高了。过去吃个水煮鸡蛋就是开荤了,过去能够吃到红烧肉就是当上了国家主席的高级享受了。现在山珍海味随便你吃,只要你有钱。我还好,我不过是个招办主任,副处级,算不上什么大官,也就是电话手机上网费打的费和应酬费报销一点而已。房子?房子当然分了,你们难道不分房子吗?按照职称和职务分,很公平,你有能力就当讲师,副教授,科长,副处长,然后就这么分房子。混不行,哪里都不行,老尿!你看我,好像是很不错,其实还一般,真的一般。我不知道你外面的事情知道多少,我这样子在外面也就是给人拎鞋子的份。当然,毛区长碰上副市长也是拎鞋子,官大一级压死人,没办法,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我吃喝玩乐不少,但是求爷爷告奶奶的事情也不少。你吃了人家的嘴短,就得为他的孩子办事情对不对?办事情就是求人,求人办事,都是这么说的。好在我现在脸皮厚了,谁跟谁啊对不对?”

章明说:“老牛,来,来点王朝。我这里王朝就是高档酒了,你将就点。”

刘卫东说:“王朝也行,国酒中就算是不错的了。等事情办完之后,我请你们到什么地方好好吃上一顿,今天这顿就随便一点了,抱歉!”

我说:“今天就很了不起了,一点都不随便,你也别太不随便,我们吃了之后睡不着觉。对了,老刘,你来办什么事?”

刘卫东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一点小事……”

我冒冒失失地又问:“什么小事?”

章明说:“老牛要评讲师,但是他毕业时因为体育课不及格没有拿到毕业证书,所以暂时还评不上,他们单位让他来补办一个毕业证书……”

我说:“那倒是小事一桩,老章你不是在行政里吗?你应该比较有面子。”

章明说:“那倒也未必,我还得问问看怎么办才行。”

刘卫东说:“步骤很简单,到体育系开个成绩,然后到招办补办毕业证。我们那里就是这么干的,大同小异吧。老尿,喝酒,喝老章的王朝。”

我说:“好好好,祝你顺利地混到文凭!”

第三天,我接到了刘卫东的电话,在一个俱乐部里找到刘卫东和章明。他们显然是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润,脸蛋还红扑扑,身上还系着浴巾,身体还十分松弛,表情还十分慵懒。他们躺在那里,就像是两条菜青虫。

刘卫东吸着烟,说:“老尿,来了?走,我们喝茶去!”

我环顾四周,见所有人都是衣冠不整,系着一条浴巾到处乱晃,显得特别有派头,感觉就不太对劲了,说:“你们不换换衣服?”

“洗桑拿不用换衣服……”刘卫东说。

我说:“你们不换我得换,你们看这里就我穿得整齐,像个外星人,这他妈的感觉不好。”

刘卫东说:“随便——干脆,你也洗洗桑拿得了——服务员!”

洗完澡,也换上了浴巾,也像是一条菜青虫,我这下子感觉好多了。什么地方都一样,你得入乡随俗。在高级商务办公楼,你得衣冠楚楚,在休闲海滩,你脱得再光也不惹人注目,到了泰国,你不洗洗泰式按摩浴就是生理器官有问题,做了知识分子,你就得道貌岸然——都是这个道理。

我说:“老刘,事情办好了?”

我注意到刘卫东的脸色有瞬间的尴尬,但是他很快就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泰然自若的表情:“暂时还没有,遇到一点小问题……”

这下子轮到我惊讶了:“还没有办完?”

章明有些垂头丧气:“老尿,他妈的我们撞鬼了……

我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连你们出马也办不成?”

章明说:“本来倒也简单。招办的人我还认识几个,他们同意得很痛快,开了介绍信让我们找大学体育部开成绩单,成绩单开出来他们就发毕业证书,很简单。大学体育部的副主任林清也好说话,她多少也买我一些面子,很痛快就答应了,让我们找当时的任课体育老师开个成绩报上来。但是我们拿着林清的条子找到当时的任课体育老师,排球组的马尚安老师时,就出问题了……”

我说:“老头不肯开成绩?”

章明说:“可不是吗?老头死活不肯开成绩,他说当时老牛不参加锻炼,老是缺课,考试时十个发球连一个都发不过网,这怎么能开成绩?”

我说:“这不是成心刁难吗?”

章明说:“我当时也这么想。招办都同意了,大学体育部的领导也同意了,偏偏老头横地里插上一杠,你说这气不气人?这老头什么也不是,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我说:“你们跟他好好说嘛,事情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谁还傻乎乎地揪着以前的事情不放?现在的事情都是马马虎虎,都是掏掏浆糊,老头会这么顶真吗?”

章明说:“我们也这么说了!我说了老牛的事情,还暗示他老牛现在是那边的领导了,属于第三梯队,前途无量,评职称需要这张毕业证书。可是你猜老头怎么说来着?老头说,领导又怎么啦?第三梯队怎么啦?领导要评职称我们老百姓就不要评职称啦?你是个一般教师也就算了,第三梯队更要严格把关。不然升到更高的领导岗位,还不是好事办成了坏事?这老头,你说说这都是什么谬论?选拔领导跟他有什么鸟关系?他还说什么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就是某某来了也得先参加测试才能给成绩……”

我说:“这老头也真是太犟了!是不是你们得罪他了?”

章明说:“应该没有吧?”

刘卫东肯定地说:“没有!”

我说:“那不应该啊。老头似乎还不是那么难缠的人嘛,我以前就是排球班的,对了,跟你在一个班,老刘!那个时候我的确是没有怎么看见你来上课,是不是——对了,在寝室里偷着写那些长篇巨著?除了你,好像人人都及格了。后来我和马尚安一起还去过黄山旅游,总的来说,老头还可以啊,挺开朗的一个人,整天就是乐呵呵的。毕竟是搞体育的,脑子里没有那么多的窍门……”

章明抱怨说:“老牛,说不定你是当时得罪老头了,你自己不记得。但是老头记仇,现在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正好十年!”

刘卫东还在牛皮哄哄地说:“这老头是不开窍!现在是什么时代?现在是经济时代,一切讲究效率,怎么能这么拖拖拉拉?我们那里没有谁会这么不开窍的,这么不开窍早给下岗了。”

我说:“要不,干脆你们直接找林清,让她给你们开个成绩不就得了?”

章明说:“我们也想到这个办法了,当时老牛还跟老头说了这样的话,是你不给我开,我直接找你们领导开诸如此类。老头犟劲上来了,说我不开别人谁电别想开。谁开了我找谁去,看谁敢负这个责,我看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你信不信?我们不信,去找林清,林清果然不肯给我们开,说是老头已经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了,说是谁要是开了这个成绩,他就告谁,老头就有这个犟劲,他真的做得出来。人们都是这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清虽然不会卡我们,但是你要她担着这个风险,万一老头真的告到校领导那里去,她也不好办。我们再三说好话,林清就是不肯开……她一脸的微笑,一脸的无奈,我们也拿她毫无办法……”

我说:“那你们还是得找老头!”

章明说:“就是啊。我们后来没有办法,只好又去找老头,老头一见到我们,就乐了,说怎么样?成绩开出来了没有?”

刘卫东说:“你说这不是成心气人吗?他一个小小的体育老师,又不是普陀区副区长!”

章明埋怨说:“老牛,这种话你心里想想可以,但是不要说出来。”

我说:“老刘把这话也说出来了?”

章明说:“可不是吗?”

刘卫东说:“怎么?不该说?现在社会就是这样,谁官大谁牛逼!”

章明说:“你有没有听说过现官不如现管的道理?”

刘卫东说:“主要是大学体育部的林副主任是个没用的妇女,一个当主任的,连个普通教师都镇不住,还当什么主任?我当主任,我们招办的人没有一个敢不听我的,他们不听,我就给他小鞋穿,给他们颜色看。所以说来说去,还是林副主任没有本事。”

我说:“老刘,学校跟社会上不一样。你不知道吗?教育系统现在是整个国家中体制改革最落后的地方,大学里尤其是这样,简直成了弱智伤残白痴和低能儿的疗养院,无论谁在这里都能够熬成个教授,总归是排队打酱油,只要你活得足够长,都能轮上。偏偏倒是没有本事大字不识几个的人活得最好,身体最棒,所以他们都当上了教授。大学里还有这样的特殊情况,一般人你还不能像社会上那样说开他就开他,说让他下岗就让他下岗。人家厂子里的工人,不愧为无产阶级,觉悟上先天就比我们高,下岗了就下岗了,不吵不闹,老老实实,上岗培训再就业。又乖又老实,哪里像大学里这么难弄?他们会吵会闹还会告状,说什么现在教师优先,教师怎么怎么要享受待遇。不是尊师重教么?怎么个尊法?领导也没有办法回答。闹得上级领导心烦,然后你当下级领导的就会吃不好睡不香还拉不好屎。你说说,林清敢随随便便得罪他吗?”

刘卫东显然是被我的话镇住了:“还有这样的事情?”

章明说:“老尿说得没错,老牛!”

刘卫东说:“你们学校体制太成问题了,简直到了非改革不可的地步。一个普通教师就这么牛,那么我们当中层干部的人怎么办?还怎么管理学校?”

我说:“中层干部也不怎么样,还不是下面溜须拍马混上去的?老刘,我不是说你,是说的大学……”

刘卫东这点倒还随和,他很不在乎地说:“我们也一样,都得溜须拍马,人际关系都得这么处,你不溜须拍马怎么行?”

我本来想讽刺一下刘卫东,煞煞他的气焰的,没想到他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倒是没有想到。我一时倒是没有什么话可说了。我说:“现在我们谈谈眼前的问题,老头不肯开成绩单,你们打算怎么办?”

章明和刘卫东相互看了一眼,说:“这不,找你咯!”

“我?”我惊讶万分,“我是个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我有个屎用?”

“天生你才必有用,老尿,你也别太看不起自己……”章明安慰我说,“这次就是你大发神威的时候,你不是跟老头挺熟悉么?”

我说:“我跟老头根本不熟悉……”

章明说:“我们掌握资料,你们认识!”

我说:“认识是一回事,熟悉又是一回事。”

刘卫东说:“认识就好办。”

我万分不解:“你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章明小人得志的样子,当门处的两颗暴牙闪闪发光:“我们不卖药老尿!我们送礼!”

刘卫东言简意赅:“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

章明补充说:“老头收了我们的礼,他就得高抬贵手了!”

由刘卫东发起,章明加入,他们一阵得意的爆笑,感觉就像香港警匪片里愚蠢的黑帮佬一样。我说:“送礼么,好办,你们直接去送不就得了?干吗找我?”

刘卫东说:“老尿,一看你就对送礼这事情不太在行。送礼很讲究,里面有很高深的学问,你以为随随便便送去就行了?否,不行!这里面牵涉到很多的个人心理和人际关系因素。有些人,你送去白送,因为他不管事。有些人你送了也还是白送,因为他看不上你的礼。所以,综合方方面面,送礼就得考虑周全一点,考虑到他的经济收入状况,考虑他的社会地位工作地位,还要考虑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比如说,你突然送给马老头一辆别克车,马老头会要吗?他内心深处当然想要,但是他不敢要,因为拿一辆别克送礼对于老头来说太重了,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但是你送给一个公安厅副厅长,就恰到好处了。又比如你给我们毛区长送台二十九英寸大彩电,他会要吗?不会,因为他根本就看不上。要是人人都送他彩电,人人送他的彩电他都照单全收,他家不得开个麦德龙那么大的仓库来堆放?所以他就不要大彩电,他要什么你得拎得清才行。换句话说,二十九英寸大彩电送给一个学校的人事科科长,又恰到好处了。当然,如果你要办的事情很小,送的礼却很重,这也不行。礼过重了,必然会让人感到你要办大事,他自恃能力有限,当然就不敢收取了。反之亦然。对不对老尿?”

我说:“对对对,他妈的老刘你不愧是鱼肉过百姓的,对这种事情说起来头头是道。”

刘卫东说:“我还一般,在你们面前还可以,但是跟别人比起来就差得远了。比如我们的毛区长,我就根本不能比。”

我说:“老刘,你怎么老说你们的毛区长?也就是个副区长,还不是正的,你就一副很崇拜的样子。他最多也不过是个副局级甚至可能也就是正处级干部吧,这么没理想?”

刘卫东说:“这就不错了,要是我当上副区长,他妈的我就不是请你们吃海鲜这么简单了……”

我说:“吃人?”

刘卫东说:“嘿嘿!吃人倒未必,但是可以玩人……你的明白?”

我说:“我操!”

刘卫东又问:“老头喜欢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我说过我跟他只是认识而已。”

刘卫东没有理会我,继续说:“他有什么嗜好?”

我说:“不太清楚……”

“抽不抽烟,喝不喝酒?”

“烟大概是抽的吧?”

“送他一条红中华!”刘卫东说,“就这么干,老尿你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