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锁定目标:海城——营口
1975年2月4日19点36分,辽宁海城发生7.3级地震,震中位于海城县岔沟公社(现岔沟镇),震源深度12公里,震区范围16个市县,城镇房屋毁坏580多万平方米,农村民房毁坏90余万间……然而,这是一次成功的预报,令世界瞩目。
仅以人员伤亡率而论,按照邢台地震震区总人口15%的伤亡率概算,海城地震应伤亡18万人,而实际伤亡1.83万人,其中仅有1328人死亡(这些人中有相当一部分是那些不相信地震发生而拒不出屋的“辈人”),伤亡人数仅占全区840万人口的0.02%。
国外舆论普遍认为,成功预报7级以上大地震,这在世界历史上还是第一次。震后,美国、日本、德国、罗马尼亚、新西兰等十多个国家的地震科学专家和国际学术组织成员纷至沓来,考察取经,他们将海城地震的预报称之为“科学的奇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通过审查后认定,海城地震预报是全球惟一成功的地震预报。
1975年国庆招待会上,当海城地震预报有功人员的代表走进北京人民大会堂,和来自全国各行各业的英模、劳模们举杯相庆时,他们得到了一致的称赞:你们真是神机妙算啊!
人们不能不承认,中国地震预报的进展如此神速。海城地震预报成功究竟“神”在哪里呢?担此重任的地震科学工作者究竟是如何“神机妙算”的?
让我们走进海城,探个究竟……
中国地震局副局长岳明生,采访时刚从实职上退下来。1974年,他从北京大学地球物理系一毕业,就赶到辽宁省地震办公室报到了。业务组组长朱凤鸣安排他到朝阳实习,去之前让他先把目前搜集到的各种异常情报综合整理一下,弄出一篇稿子来,他这个组长到北京开会商会要用。而朱凤鸣去北京开会回来,见到岳明生就说:你不要去朝阳了,去大连,那里的地磁有za个“伽马”异常,要加强监视,做好捕捉大震的准备。
于是,岳明生领受任务,与地震大队的部分人员一起,在大连一带建立流动观测台站,一直干到当年年底。
此时,辽南地区一些台站和群众测报网点相继出现了一些前所未有的异常现象:地下水位大幅度升降,井水变浑变味儿;冬眠的蛇竟冒着三九严寒爬出洞外,冻死在雪地里;老鼠成群出现,表情惊呆而不怕人;家禽牲畜如临灭顶之灾,惊恐万状……与此同时,以参窝水库12月出现4.8级震群为标志,全区地震活动进一步加剧。时任国家地震局局长的刘英勇,率专家组前去考察,岳明生陪了一路。通过分析研究,专家一致认为:参窝4.8级地震可能不是预期将要发生的地震,辽宁地区仍可能会发生一次较大地震。这个判断与梅世蓉考察分析的结论相同,并与她几年前的预言相吻合。
他们开始缩小包围圈,把危险区缩小到营口、大连一带。
1975年1月中旬,国家地震局召开全国地震趋势会商会。朱凤鸣、顾浩鼎和辽宁地震大队代表参加。在去北京的路上,朱凤鸣问顾浩鼎:小顾,你说什么时间地震?
顾浩鼎是北大固体地球物理系毕业的高才生,1971年1月分配到沈阳,辅佐朱凤鸣,负责形变和分析预报。他说:根据各种迹象表明,我们捕捉的这个大震,长则半年,短则近十几天内,甚至就在我们开会的这个时间内。
朱凤鸣又问:你敢断定是几级?
顾浩鼎说:6级,弄不好会是7级以上。
朱凤鸣说:但愿我们能捕捉得准,可也不情愿它发生啊!
顾浩鼎说:该发生的一定要发生,它不会考虑你情愿不情愿。
朱凤鸣说:参窝4.8级地震后,省革委有个领导打电话问我:这,就是你们要报的地震吧?我说小了点儿,大震恐怕还没到。
顾浩鼎说:他是嫌我们雷声大,雨点儿稀,整天喊地震,怕影响“抓革命,促生产”。
朱凤鸣说:我们的口号是通过政府打出去的:宁可千日不震,不可一日不防。人命关天啊!
顾浩鼎说:是啊,这是我们的职责,更是为政府和广大革命群众分忧嘛。
于是,在大震前夕北京会商会上,辽宁地震部门提出:辽东半岛及附近海域,1975年上半年,甚至在一二月份,有可能发生6级左右地震。
从北京回来,辽宁各地反映的异常现象有增无减,宏观异常变化十分剧烈,尤其井水异常,向营口、海城一带发展,水位骤升突降,甚至形成自喷或断流;更引人注目的是,营口石硼峪地震台自2月i日起观测到数以百计的小地震,且频度、强度不断升级,而4日上午,小震活动急剧下降而转为平静——这就让人想到邢台地震的“情景剧”,仿佛原封不动地搬到了辽宁重演!
大震降临前一天,即2月3日晚,住在单位宿舍的岳明生被正在值班的李欣叫去帮忙,因为几部电话都在报警,她一个人应付不了。岳明生立马跑过来接电话,做记录。小震频繁,不断升级,到翌日凌晨已升到4级多,两人感到形势严峻,于是决定岳明生值守,李欣跑去找领导。
很快,朱凤鸣急急忙忙地跑来了,不一会儿,顾浩鼎也跑来了。朱凤鸣说:赶快打一份震情简报,必须上报省领导,提出在营口、海城地区小震活动的后面,可能要发生一次较大地震。
于是,顾浩鼎执笔写简报,岳明生去找打字员。震情简报一打出来,朱凤鸣立即派人把它和预报意见呈送辽宁省革命委员会。此时时针指向2月4日零点30分。
朱凤鸣没再回家睡觉,也根本睡不着,就到岳明生屋里枕戈待旦。两人聊天,聊已迫在眉睫的震情。
朱凤鸣说:目标锁定了,就是营口——海城。
岳明生说:从眼下看,咱们上报的震级还是小了点儿,再大一点儿才好,才能引起领导重视。
朱凤鸣说:你认为会发生多大的地震?
岳明生说:来个7级。
朱凤鸣说:那是要死人的,五六级就不得了啦!
2月4日早上6点30分,发生了一次4.7级地震,营口石硼峪地震台、大连金县(今金州)金山地震台、盘山地震台以及一些观测点,纷纷报来震情。朱凤鸣立即决定,他和李欣等人速去省革委汇报,顾浩鼎、岳明生等留守,密切监视震情发展。
朱凤鸣等人刚走,省革委一位领导就打来电话说,震情简报和预报意见看到了,刚刚发生的这个地震,是不是你们要报的地震?
顾浩鼎回答说:刚刚发生的这个地震只是4.7级,可能是大震的前乡。
对方又问:大震有多大?什么时间到?
顾浩鼎说:朱凤鸣主任正往省革委赶,一会儿就到,他会向领导讲清楚的。
这个电话还没结束,另一个电话又响了,岳明生赶紧接电话。对方的声音很急促也很冲,开口就问:水源公社震不震?
岳明生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能随便说什么地方震什么地方不震,于是便说:我们主任正向省革委汇报震情,听上级的通知吧。
对方似乎不耐烦了,骂骂咧咧道:娘的,水源公社震不震都不知道,还预报什么地震!
叭——对方把电话挂了。
后来才晓得,这个底气十足的领导是省革委副主任,水源公社是他老家,又是他抓的一个“学大寨、赶昔阳”的示范点,据说他老婆此时正在那里“蹲点”呢。
2.惊心动魄的11个小时
2月4日上午8点,辽宁省革命委员会听完朱凤鸣关于震情发展趋势汇报后,当即指示朱凤鸣带领有关人员立即奔赴海城县,召开海城、营口两县及当地驻军负责人参加的防震紧急会议,研究具体的防震措施和部署。
此刻距大地震来临只有11个小时了。
上午10点30分,省革命委员会又向各市、地革委会以及沈铁、锦铁、东电等有关部门发出电话通知,指示各地要提高警惕,发动群众认真做好防震抗震工作;并针对海城和营口地区的具体情况,提出五条防震措施,即:要划出戒备区;采取紧急措施,组织昼夜巡逻;房子不坚固的可他处借宿;工厂、矿山、建筑物、水库、桥梁、坑口、高压线等要有人戒备,坚守岗位,专人看管;发现震情要报告。
于是,中国减灾史上前所未有的一幕拉开了:
厂矿企业、机关、学校、医院、商店乃至街道居民和村舍农户,全都紧急动员起来,强令一切单位停工停产,人员撤至户外。空地上搭起帐篷,广场上停满了装有药品和食物的救灾车辆;有的电影院贴出了“因地震改为露天放映”的布告;医院住院病人都被转移出来;连拖拉机和大牲畜也都离开了可能会倒塌的棚圈。成千上万的人被疏散到滴水成冰的旷野上,人们裹着棉被棉大衣,在寒风里坐等着地震到来……
躲避地震的人们并不知道地震何时降临,暮色苍茫的辽南大地,四处回响着“当当”的钟声和“嘟嘟”的哨子声,有线广播和流动宣传车喇叭一遍遍发出严厉警告,阻止快要冻僵的人返回自己的住屋……
就在大地震发生半小时前,正在营口县礼堂参加军民春节联欢会的某野战军官兵和地方群众,接到紧急防震通知后当即中止联欢演出,组织撤离,地震袭来时他们刚刚撤完,十多秒之后,这个礼堂轰然倒塌,仅一名战士受伤,而几千人躲过了这场大劫难……
也是在这个当口,大连至北京的31次特快列车驶进极震区的唐王山车站。司机忽然发现前方出现大面积蓝白色闪光,马上意识到是大地震来临之前的地光,当即减速,就在列车慢慢滑行中地震骤然袭来,但列车没有倾覆,全体旅客安然无恙……
19点36分,海城7.3级地震暴发。
震了!震了!果然震了!……旷野里,广场上,四面八方传出一阵阵尖声呼喊。当人们亲历了天灾降临的可怖瞬间后,心被重生的灯火照亮,痉挛的大地归于平复。
海城,由此名声大震,传扬四海。
海城,由此成为中国地震界一枚光彩夺目的勋章。
海城,以人类第一次在强烈地震之前作出公开的临震预报,并采取防范措施从而大大减轻伤亡和损失的辉煌,永远载人人类防御地震灾害的史册。
笔者对海城地震预报成功的“偶然”与“必然”进行了多方查证,探访了与此相关的重要当事人,试图还原历史的本色——
海城地震前一年间,辽宁营口、海城一带接连发生了100多次小震,且越来越频繁,震级逐渐升高。省地震办不断将震情上报,引起省革委会高度警惕。省委召开会议,决定由省革委常务书记李伯秋负责抗震工作。1975年2月4日凌晨,营口、海城一带又发生5级左右地震,省委急令李伯秋查问震情。省办公厅主任尹灿贞汇报:省地震办综合各方反映上来的情况,预测意见是,近期在营口、海城一带很可能发生破坏性地震。李伯秋问:破坏性地震具体指什么?回答:5到6级,房倒屋塌,造成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李伯秋立即向省委报告。于是省革委会便召集会议,决定向营口、海城一带发出地震预报。
当天下午z时,海城召开紧急会议,传达省革委指示:即日晚起,辽南地区海城、营口两县,所有人员都不要住在室内;生产队的牲口、农业机械也都要拉到室外。各级干部、党员、民兵全部下去,挨家挨户动员群众。在生产队和城镇居民区,用大喇叭广播动员群众。不听劝阻者,须采取强制方式。
2月4日,7.3级强烈地震发生了,灾情比估计的严重,救灾部队迅速到达灾区。据灾后估计,如果不发出地震预报,死亡人数将接近20万。
3.“郝指挥”和“曹地办”
现任营口市常务副市长的郝庆会,当年是营口县革委会副主任、县防震救灾总指挥部副总指挥。那年他24岁,英俊潇洒,血气方刚,是当地“红得发紫”的青年干部偶像。上级领导对他颇为器重,凡有“急、难、险、重”任务,必把他甩上去,说是在“风口浪尖上多摔打”。
海城地震前,郝庆会负责营口“八三”输油管线工程,大家都称他为“郝八三”;闹地震了,人们又叫他“郝指挥”。
郝指挥说:当时是“内紧外松”,广泛宣传防震知识,叫大家知道“地震来了,你该怎么办”。大震前三天各厂矿都停工停产了,农民可以下地干活,但必须撤离房屋。2月4日下午开完紧急动员会,全县进人严防死守状态,从城里到乡村,一呼百应,没有“肠梗阻”现象。县地震办公室主任曹显清,人称“曹地办”,开着我给他的专车(一台破吉普),架着高音喇叭,走街串巷地喊:“宁可千日不震,不可一日不防”,“小震闹,大震到,小震一多一少要报告”,接着他又一遍一遍地宣读:省革委紧急通知,地震可能随时发生,各家各户,争分夺秒,撤到户外……
郝指挥又说:当时北京石油公司援建“八三”输油管线工作有100多台解放牌卡车,这些人放弃返回北京的机会,全听我和“曹地办”的指挥。地震时供电中断,这100多台车就把车灯全打开,给广场上、操场上的群众照亮……
说起“曹地办”,郝指挥十分感念,说他与这个曹显清是哥们儿,特铁。当时县革委干部都没有车用,他特意给“曹地办”派了一台专用吉普,虽然破了点,“曹地办”倒也很满足,说跑起来四个轮子还是比腿快。有人对此颇有看法,说“曹地办”用专车,还够不上级别。郝指挥就在会上批评这些有看法的人,说“曹地办”做的是人命关天的事,什么问题比人命关天更重要?!你没看见他整天到各个观测点跑吗?把轮胎都跑爆了。他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全县的老百姓,还包括你和我的身家性命,都在他手里摸着呢!
郝指挥说,“曹地办”对地震预测预报充满自信和热情,曾多次到邢台学习“方法”,向专家请教。
一天,县革委正在开会,“曹地办”贸然闯了进来,手里拎着一条蛇,说:打扰各位领导了,这是从阳光街路边抓到的,你们看,你们看!冬眠的蛇都跑出来了,这说明什么?这是蛇给我们发出的地震危险信号!见此情景,县革委不得不把防震工作摆上重要的议事日程。
那时生活条件比较差,一听说县革委食堂要改善一下伙食,郝指挥就特意弄点猪头肉或猪下水给“曹地办”留着,让他就着喝两口小酒。而“曹地办”只是很吝音地吃一点点,就把剩下的拿给有关一些人显摆:“这猪头肉你吃一点儿尝尝,香咧!嘿嘿,这是郝主任给我拿来的!”“这酒你喝一口,地道的辽阳小烧!嘿嘿,这是郝主任给我拎来的!”
2月4日上午,接到省革委紧急通知后,这个被大家称为“曹地办”的小老头儿,开着那辆破吉普到处跑,到处吃喝不停,连驻地野战军的军长都得听他号令,好像他是军长。就是他,得知大礼堂正在举行春节军卜民联欢会,赶紧急匆匆地冲进礼堂,向军首长和地方领导下令:“停止演出,迅速撤离!”
等把该通知的能跑到的都通知了都跑到了之后,他便来到指挥部与郝指挥见面汇报。此时此刻,这个跑跑颠颠的小老头儿刁沉静下来,不时地抬腕看表,喃喃自语,仿佛念咒似的:小震平静后,时间越长,震级就越高。从中午平静到现在,已经过去六个多小时了。7点震,就是7级;8点震,就是8级……
果然,晚上7点36分,7.3级地震就发生了。地震后,很多地方都急需车辆运送救灾物资,“曹地办”就指挥调动车辆——
北京车队吗?我是“曹地办”。
什么事?请吩咐。
要两台车。
够吗?五台吧。
先用两台。不够用了再找你们。好,一切听“曹地办”安排!
海城地震后第二天,当时的国务院副总理华国锋来到灾区视察。慰问到某野战军广大官兵时,军长向华国锋请求,给地震工作人员请功。军长特别讲到了“曹地办”,说要不是“曹地办”果断下达紧急撤离命令,参加联欢的几千名官兵和群众就会遭遇重大伤亡,包括我这个军长在内。华国锋神情凝重地点点头,由此听到并记住了“曹地办”这个名字。
不过郝指挥对笔者说,很遗憾,你们见不到“曹地办”了,他是2006年春节后去世的。临终前,他只说了一句话,他说,我的运气好啊,这辈子抓住了一个地震……
72岁的祝凤稳,当年是营口县新华影剧院主任。他回忆说,防地震从1974年下半年就开始了,“曹地办”三天两头跑来给观众讲防震逃生知识,有时把“郝指挥”也请来给大家讲话。后来,地震的风声越来越紧,“曹地办”就来传达防震总指挥部的决定,电影改为露天放映,在市委广场。每天晚上都放,都是革命样板戏《红灯记》、《智取威虎山》、《海港》、《龙江颂》……人山人海,挺壮观。天冷啊,不少人看一会儿就往家跑,街道干部就去喊,让大家都出来,一遍一遍的,很用心,还告诉大家地震紧急报警器信号是“两短一长”,一旦听到警报声,必须马上疏散到空旷的地方去。那天地震袭来时,电影还在放,霎时地光忽闪,地声隆隆,大地剧烈颤抖摇晃,放映员没来得及收拾机器,人和机子就都倒在地上了。观众一阵骚动惊喊,但都没跑,都趴在了广场上……
海城地震前三天,祝凤稳亲自用毛笔写了一张海报式的大“启事”,粘贴在一块木牌上,竖干影剧院门口——接上级通知,近期可能发生地震,电影改在露天广场放映。
新华影剧院
1975年2月1日
80岁的老妈妈苏纪云,慈祥和蔼的面容让人感到温暖亲切。她当时是营口阳光街(现为立新社区)居民委员会主任兼党支部书记。虽然30多年过去了,但她对防震避难的经历依然记忆清晰——
开始防震,大家都还感到心慌,有一种大难临头、末日来临的恐惧。有人谣传,说营口、海城都要陷到海里去,这里得变成一片汪洋!一些人挺悲观,就乱花钱乱吃喝,说有好吃的赶快吃,有好穿的赶快穿,等大地震一来,咱这一疙瘩就沉到海底去了,不管你是穷人还是富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当官的还是平头百姓,全都完蛋啦!于是上面就派来了工宣队、军宣队、干宣队,给大家讲,地震是一种自然现象,要相信科学,破除迷信,还对造谣传谣的进行了教育和相关处理。
一天,马路边爬出一条快要冻僵的蛇,又粗又长,爬着很艰难,好多人围上去,说抓住它炖炖吃了。这时正巧“曹地办”来了,他把蛇抓起来,像缠麻绳似的在胳膊上缠了几圈,然后对大家说,这蛇绝不能吃,它是给我们报信号的,我要留着它,有用。临走,“曹地办”又跟我说,有什么异常赶快报告,要是找不到他,就给小石硼(即石硼峪)地震台打电话。
我们居委会共七个人,谁都不敢有半点儿松懈,先普查危房有多少,立案登记;又检查全街道病号有多少,残疾者有多少,临产的有多少……那些天,隔不多长时间我们就给小石硼地震台打电话,询问震情。2月4日早上,小石硼地震台来电话说有地震,得加紧防范。我们就马上开会,挨家挨户动员,嗓子都喊哑了。把吃的用的穿的都搬到空地上,还架起几口大锅熬粥做饭。又搭了个大帐篷,让老弱病残和孕妇住。有个倔老头儿说什么也不愿撤出来,还骂骂咧咧,说我这条老命豁出去了,不用你们管!我严肃地劝他说,你豁出命了,我们可负不起这个责任!最后我们叫来民兵,硬是强迫着把他抬了出去。还有一个姓李的壮年汉子,说啥也不相信有大地震,脚跺着地说,它能震吗?等我们一离开,他就偷偷溜回家,当晚就睡在自家床上。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地震说来就来,先是南北摇,后是东西晃,他家的房子倒了,他光着屁股逃出来,差点儿把命搭进去,我们赶快找衣服给他穿……
苏纪云老妈妈说,地震那一天的经历让她终生难忘。从早上7点开始,直到晚上7点半,清完了人,地震果然来了,1000多户,3000多号人,没死一个,没伤一个,没病一个,还有五个孕妇顺利生下五个孩子,一个没冻着。
她说,这一切,要感谢的是我们的“曹地办”和小石硼地震台。
望着被现任社区主任兼书记曹秀丽搀扶着老妈妈缓缓走去的背影,我们心里油然升起一种久违了的被岁月尘封许久的崇敬之情……
4.被强震击中的岔沟、丁家沟
海城县,现已改为市。岔沟镇,那时还叫公社,坐落在一片开阔的半丘陵地带。镇的西北角独独地冒出一座小山包来,这里的人们给它起名叫德家后山。山上有草有树也有鸟,远远望去像一座小盆景。一条溪流在山北的鹿鸣河谷分出一汉,贴着山脚悠然绕来,又漫不经心地转了个弯,然后又向东飘逸而去。岔沟由此得名,岔沟镇就坐落在这条小河湾里。当地人说,岔沟河是德家后山的一条项链,岔沟镇就是挂在这条项链上的一块玉坠。当地人还说,这都是天赐的,都是老祖宗积的德,所以叫德家后山,也叫靠山。
而海城地震偏偏盯上了这块地方作为爆发点。
陈文,东,58岁,时任生产大队副大队长,现任岔沟镇岔沟村委会主任。
贾德全,70岁,时任生产大队会计。
吴兴福,57岁,时任民兵排长,现任村治保主任。
王恩忠,68岁,时任生产队记工员。
陈文东回忆说:腊月二十三是小年,那天阳历2月3号,不断有小震发生,地底下隆隆地响,好像人拉肚子,咕噜咕噜一阵儿又一阵儿,房子有点儿抖,腊月二十四晚上,大震就来了。头天,公社武装部长许春旺值班,通知各大队一律把人请出屋,把吃的穿的用的都搬出来,把大牲口都牵到空地里打木桩拴住。我们都紧急行动起来,我还找出一张大锣,一让人敲着喊着挨家挨户动员。可是,忙活了一天之后也没见震,大震来前很平静。有些人在外面冻得实在受不了想回屋,我就极严肃地对他们说,万一震了你把小命搭进去,那后果不堪设想!谁要是回去就扣工分!扣口粮!接着我又说,要说冷,谁都冷,我们可以想办法,把破木头、树根稻草找来些烧着烤火。安排完,我就回家了,因为见我娘还没出来。我一进门就喊娘,娘说她先去趟厕所,我就进屋抱孩子——就在这时候,震了。虽说是小震,可房子倒了,孩子被埋,黑灯瞎火的,光听见孩子哭,却不知道他被埋在啥地方。突然,像踩了个皮球,抱出来一看还活着。接着又去救我娘,万幸,娘只伤了一条腿。第二天晚上,大震来了,井水冒出几米高,人都在地上打滚儿……
他们还告诉我:大震前有小震,尤其是大震当天早上,那个小震还挺强烈,后来听说是4.7级。公社通知要继续防震,有人说都震完了,公社里的人说还有大震呢,一定要防,不能麻痹。有胆子大的、年纪大的不信,就偷偷摸摸溜回屋住。谁知当晚大震来临,地光闪亮,地声轰鸣,村前河水暴涨,把冰沱子一掀老高,把刚建好的桥都冲垮了;后山震裂,一棵百年大树陷进地缝里只冒个树尖;村东边的地裂缝,一米多宽,望不见底,现在还有呢……全村2860多人,死了319人,大都是些“倔驴子”,尸体都不全;房子全倒了,没有一间是完整的……当夜,部队就开进来了,接着直升机也来了,卸下来好多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锅碗瓢盆、棉衣棉被、药品器材,还有帐篷,全是军用品。不久,华国锋副总理来视察慰问,后来又来了不少领导和专家。除夕晚上,我们家家户户都给解放军包饺子,大年初一又来通知说还有余震要发水,解放军就指挥乡亲们往后山上跑。确实有余震,却没见发水,大家都被地震闹怕了。劫后余生,人们在山上燃放鞭炮,庆祝大难不死,还有这个遭难的却又极其难得、难忘的春节……一晃几十年,没想到能活到现在。现在盖的房子结实多了,首先考虑的就是能防震能抗震……再来看看丁家沟。
丁家沟村离岔沟镇村有30多公里,同是海城地震的极震区。一路上,看见这里的丘陵逐渐多了起来,周围的山也高了起来。
村支书兼村委会主任叫甘元礼,现年69岁,前不久才把身上的担子让给了年轻人。不是他不想交,而是村民们不让他交。他19岁就是县劳模,25岁是省劳模,海城地震后三年,他当选第五届全国人大代表、全国劳动模范。在讲述地震经历之前,他先从一个破柜橱里拿出一个完达山牌奶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存藏的是几十件各式各样的证书、奖章、奖牌和奖状,其中有两个证书和奖状印有华国锋主席的亲笔题词。这些,在他看来,似乎是他一生当中比什么都重要的财富。
而后,坐在他家东屋土炕上,闻着冬日烧炕熏染留下的呛味,听他缓缓道来。我的倾听像是吸收,那无休止的山风一样的诉说,那浓烈似炕烟一样的故事,不仅仅留在我的记忆里。
他体格硬朗,满面红光,提起当年,犹如昨天:从1974年下半年,我们就开始防震了,没想到会震得那么凶。全村900多亩地分散在80多块坡地上,没想到被地震糟蹋得更加七零八碎,面目全非。本来是一片洼田,突然一下子被抬高了好几米;明明是一块高坡地,却突然一下子陷成了一片大坑。全村253户,几乎在那一瞬间全都夷平了,抬眼望去是一片片废墟,好多人都认不出自己原来的家在哪儿了……那个惨状,无法形容,现在回想起来还揪心的疼啊!
甘元礼回忆说,收罢秋,就到农闲“猫冬”了,可谁知防震闹得人一点儿不得闲。全村六个生产队分散在is个地音晃里,集中起来相当困难。好在他这个老支书在大家心目中很有威信,他说什么大家都听。他把一个庄严的承诺通过高音喇叭传到每个社员的耳朵里:从现在起防震,不管它啥时震,全大队910口人,一个都不能少!
于是,长达100多天的防震在丁家沟紧锣密鼓地展开了。村干部包片包组包户,搭建简易房,当时叫“马架房”,也就是像看庄稼搭建的草庵子。大喇叭、小喇叭天天广播宣传,还天天放电影。丁家沟当时是全省学大寨的先进典型,“远学大寨,近学丁家沟”的口号全省人民都知道。有新闻报道称:群雁高飞头雁领,丁家沟的带头人甘元礼带领全村群众防地震。甘元礼对记者说,丁家沟人战天斗地学大寨,防震也决不落后。村里有一位80多岁的五保户老人,甘元礼亲自把他背出来住进“马架房”,还派人精心照料。甘元礼对大家说的最朴实的一句话是:“地震不可怕,只要防得好。”
从这则报道中人们不难看出丁家沟百日防震的精神风貌。天寒地冻,多少个日日夜夜,我们仿佛于苦寂中聆听到天籁之音那个亘古的吟唱!
甘元礼说:百日煎熬,最终躲过了一劫,全村910口无一伤亡。我们提出的口号是:地大震,人大干,造平原,夺高产。震后,人与人的感情更亲了,邻里间相互慰问,挨家串。我们把15个居民点变成六个,把80块坡地变成六大块,形成小平原。三年恢复重建,引水上山灌溉良田,每亩产量900多斤,卖公粮40万斤,留50万斤口粮;种3万棵果树,每年采摘三四万斤。那年去北京人民大会堂出席劳模会,华国锋主席握着我的手说:你就是甘元礼同志吧,你带领大家干得好啊!
2002年,丁家沟与邻村合并村,改称房身村,家家户户都盖起了板楼,惟有甘元礼一家还住在震后翻盖的破屋里。他说,等大家都富了我再盖,留着这房子做个纪念……
难能可贵。时至今日,他仍惜守着当年的那种精神。
5.死守的石硼峪和金州台
60岁的王贵珠是营口市地震局一位老资格的干部。就连省地震局震害防御处副处长徐平和营口市地震局局长肖萍都管他叫“老科长”。
他“老”就老在上个世纪60年代末就去了刚刚建成的石硼峪地震台,当了一名监测员。
王贵珠本是水利学校毕业,先“服从组织安排”搞了地震,讲起他和三名同伴死守石硼峪的经历总爱摸起拳头,靠近嘴边比划着,仿佛摸着的不是拳头,而是话筒。这情景不禁让人想起电影《英雄儿女》中的王成——
从]974年下半年到7113级大震发生,我们四个都在台上坚守着,几乎没有离开过半步。到了1975年1月下旬,监测到的小震活动一个接一个地就来了。台长高金生立刻把这一震情向上报告,上级说严密监视,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到了2月1日,小震越发密集,而频度和强度呈不断上升势头。更让人惊疑的是,小震出现的地区,是建台五年以来很少发震的地段,并且观测到震中距地震台约20公里,也就是即营口、海城一带。台长高金生又立刻把这一震情向上边报告,上级说,地震的“狐狸尾巴”快要露出来了,你们要紧紧追踪,抓住它!
正值春节前夕,周边一些村庄不时响起鞭炮声,高金生就吩咐我快给周围村庄打电话或者让人捎口信,让他们不要放炮了,以免干扰我们的仪器监测。那两天,做的饭都在火上放蝴了,我们都顾不上吃。
2月2日一天,3至4级地震有7次,到了3日,突增到几百次。我们四个人相互配合,一个人量,一个人记,一个人守电话报信息,嗓子都喊哑了;另一个作为预备队员,跑去观察仪器,拿东西。
2月4日是我值班。上午出现了两次较强有感地震,一次是4.2级,一次是4.7级,之后就平息了。一直到晚上掌灯时分,记录仪器显示很平稳,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我们四个谁都不说话,全神贯注,似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那情景真好像战场上发起大规模进攻之前平静得一让人窒息。
时间嗒嗒地向那一瞬间逼近……晚上7点32分,地震记录仪突然摇摆颤抖起来,我正要喊,高金生跑了过来,抓起电话向上级报告:要震了!要震了!现在马上就震了!
喊着喊着电话断了,地动山摇!
韩桂元拼命抱起仪器冲出屋外,我和台长也抱着资料朝外冲,猛烈的地震波漩把厚厚的积雪掀卷起来,把我们淹没在雪浪里。高金生挣扎着对郝德仁喊:小郝,快去向大桥驻军报告,他们有无线电台,请他们火速增援!
很快,大桥驻军派车送来两套无线电台和操作手。台长高金生抱着话筒向省军区、沈阳军区报告说:石硼峪地震台,人在阵地在!……
金州地震台坐落在大连市金州区一个叫七里村的半山坡上,如今它的周边已被雨后春笋般的商品住宅楼包围,那楼一座一座的,盖得比山高。地震台好不容易在2002年建起一栋欧式小楼,两层共493平方米,可在这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环抱中,还是显得小鼻子小脸。
台长史成林介绍说,1970年建台时就三间小平房,灰头土脸的,谁看了都觉得寒修,建台之前叫“金县形变观测站”。前年,省局高常波局长走马上任,来台站看了眼前的景况,说,金州台和石硼峪台当年为海城地震预报成功立下过汗马功劳,是打地震防御战的重要阻击阵地,我们不能冷落了功臣。高局长回去就着手进行改造金州台、石硼峪等十多个台站的任务。
金州台当年也是四个人,第一任台长叫韩刚盛,技术负责人叫马秉圭,统领两个监测员。邢台地震后,为监测渤海地震走势,经地震地质专家选址勘探后,就在此地创建了当时全国设备最为先进的地震断层形变观测站。海城地震发生前两个月,这个台监测的短水准曲线大幅度异常,而地倾斜形变观测曲线也出现明显的提前转折,并有打结、加速等现象。当时,已被冻烂手脚的马秉圭感到事态严重,一瘸一拐地跑回地震台,把记录资料交给台长韩刚盛,说:上报吧,一场比邢台震级还要大的地震,很有可能在近期发生。
韩刚盛:你判断发震地点会在哪里?
马秉圭:辽南。鞍山、营口至金县一带。
韩刚盛:金县,这么说就在我们脚下?
马秉圭:很有可能。至少严重波及。
韩刚盛:会是几级?
马秉圭:6级,甚至7级以上。
韩刚盛:就按6级左右报吧!
马秉圭:好吧,保守一点。
韩刚盛:把这情况也跟金县地办说一声。
马秉圭:可以,让他们做好防范。
当时,马秉圭42岁,台长比他小两岁,对他很尊重,很信任,总是拿他的敬业精神和一股子钻劲教育感化年轻人。三间破屋挡不住风寒,韩刚盛就时常找到金县革委会成员,既管工交系统又管县地办的史成林,讨点煤炭烤火,要点食物改善生活。史成林也经常来台询问震情,跟台上几个人关系极熟,一听说有什么困难,就尽力帮助解决。
史成林得知情况后,又搜集到群测点反映的诸多异常现象,如鸡鸭乱蹿上房、水井翻沙冒泡、配种站的牲口不愿交配,咬断疆绳在野地里狂奔嘶鸣……史成林把这些情况综合起来,向县革委会提出防震预案。县革委在一个县、公社、大队三级扩大会上部署了防震措施,并向大连市领导作了汇报,得到批准。
此时,省地办正速派一批技术人员赶赴大连,建立流动观测台站。
史成林回忆说,虽是隆冬,但各种异常逐日剧增,而且异常的地域不断扩大,各种动物的异常反应也更剧烈,有一家农户的母猪把刚生下的九只猪患咬死了六只。最神的是,有一家喂养的大黄狗,趁主人不注意,竟把他家的婴儿叼到屋外去了。主人听到婴儿哇哇的哭声,赶快跑出来把婴儿从狗嘴里夺下,说这条狗可能疯了,要用绳子把狗勒死。狗跑掉了,两天没回家。第三天狗又偷偷回来了,趁主人不注意,又把婴儿叼走了。主人听到婴儿哭声,赶紧跑出来,狗丢下了婴儿躲到一边,远远地回头望着主人和婴儿。邻居看见后说:你家的狗是忠臣,是你们的保护神!这地震闹得人心惶惶,这狗啊,比人灵!说着说着就到了1975年2月初,小震活动频频发生,甚至可以说是“蜂拥而至”,2月3日竟达数百次。可之后突然平静下来,给人一种好像堰旗息鼓、停战休兵的假象。但是,我们金州台仍然严阵以待!
一连数天,马秉圭和他的助手都没有睡过一个回圈觉。2月4日,小震活动突然平静下来,这引起马秉圭警觉,他感到很不安,有一种大难临头的不祥之感,他一直守在仪器旁盯着,冻伤的手脚流出的脓血已结成冰……他对台长韩刚盛说:快给省地办报告,大地震可能马上就要来了!
2月4日晚7点32分,当韩刚盛拿起话筒再次向上级报告“情况十分危急”的时候,海城7.3级强烈地震以隆隆的地声和大地的剧烈震颤为先导,骤然在辽南大地降临。金州台的三间平房东摇西晃,他抱着话筒钻到桌子底下喊:震了!震了!来势凶猛得狠!……电话突然断了,灯也灭了,眼前的世界霎时陷人彻底的黑暗之中。此时的马秉圭,倒在仪器旁昏迷过去……
震后第三天,马秉圭被专车接到营口,受到了华国锋副总理的接见。也就是在这次接见中,马秉圭见到了“曹地办”。曹显清握住他冻伤的手说:老马识途,你是一匹好马啊!
马秉圭1994年退休,享受国家特殊津贴。震后不久,美国、德国、日本、阿尔巴尼亚、朝鲜等国的地震专家和相关学者来到金州台考察学习,他们无不感到惊奇: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迹,是怎样被这些土里土气的人在这种极为艰苦的环境条件下制造成功的呢?!
海城地震后,县革委会成员史成林,不知是因经历了一场炼狱般的洗礼,还是出于其他原因,仿佛大彻大悟——他离开了那个“阶级斗争”的漩涡,调任金州地震台当上了一名观测员。迄今,他已在台上坚守了30多年。
不知史成林是如何突发奇想,前几年他竟在台站的一片空地上搭建一个饲养室,养起了动物。
养什么?
狐狸!
他说,狐狸是动物中嗅觉最灵敏也最狡猾的家伙,所以人称“狡猾的狐狸”。他养狐狸目的有二:一是观察动物行为异常,狐狸是最典型的代表,大地一有“动静”,它马上就能作出最快的反应;二是想以此为台站解决点经济问题。狐狸皮毛在市场上很走俏,极受一些靓女富婆的青睐,不惜一掷万金,也要把一张狐狸皮披在脖颈上,有的甚至将仿毛狐狸盘在肩头上,跟真的似的。地震是个不增值的行业,哪个台站都很清贫,那就养狐狸搞点“外快”以贴补台站困窘的生活。
当时大家都觉得是个好主意,一举两得。正巧他夫人徐莉华是市里搞动物养殖的技术员,可以当他们的技术顾问。就这样,他向亲戚朋友借了800块钱,又请人帮助焊了几个大铁笼子,白手起家,干上了饲养狐狸的营生,从一开始只养十几只发展到400多只。每有狐狸妈妈分娩下患,他就守在那儿不回家。夫人说他比当初她生儿子还乐呢!
他说,这都是好凡年前的事了,现在不搞了,工作环境和生活条件都比过去好多了。
他还说,现在台站已经更新了设备,建成了数字化观测、GPS观测,直接与省的、国家的台网中心连接,很便捷,也很直观。但他又说,仪器设备再先进,科技含量再高超,还得人敬业。人不优秀,那一堆好东西不等于摆设吗?
6.李先念:九岁的娃娃能报准地震了,了不起!
营口市常务副市一长郝庆会回忆说,海城地震预报成功,对震区的老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福气。面对一片片废墟,人们并没有过多的感伤——人在,就能重建家园!而对地震工作者,老百姓简直把他们视为救星,奉若神明了。成千上万幸免于难的人们,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夹道欢迎这些降妖伏魔捕捉地震的英雄,那场面让人感动,让人振奋,也让人陶醉!
当时前来视察慰问的国务院副总理华国锋,与参加会见的地震工作者一一握手,他激动地说:党中央和毛主席派我来看望慰问你们,感谢你们,祝贺你们取得海城地震预报的成功!
会见时,华国锋还关切地问:今后能不能争取在24小时前预报5级以上地震?
地震工作者纷纷表示:我们会全力以赴,尽职尽责,决不辜负党中央、毛主席和全国人民的期望!
那时,陶醉在胜利喜悦之中的地震工作者谁也不会想到,一年之后,他们非但未能预报出5级以上地震,而且极其残酷的事实使他们从海城辉煌的巅峰一下子跌落到唐山大地震那黑洞般的深谷……
1975年国庆节,李先念副总理在人民大会堂招待会上接见了国家地震局局长刘英勇以及专家梅世蓉等人。李先念先是略有所思地把邢台地震后成长起来的中国地震队伍比喻成“九岁的娃娃”,而后说:九岁的娃娃能报准地震了,了不起,了不起哟!
这时距邢台地震,恰恰九年。
李先念拍了拍眼睛高度近视的刘英勇的肩膀,笑了笑说:你这个刘瞎子哟,我看你一点都不瞎,明亮得很哩!走马上任就抱住了一个“大金娃娃”。我听周总理说过,你当初还不太愿意干地震呢,嘿嘿,是周总理点你的将,你不敢不干!
刘英勇连连点头,以浓重的陕北口音回应道:是啊是啊,俄(我)必须干!
李先念说:你这不是干得很好嘛!
刘英勇说:这都是逼出来的,功劳是大家努力奋斗的结果。
李先念说:水浒一百单八将,哪一个不是逼上梁山的?我们共产党人闹革命、打天下,就在这个“逼”字上。
刘英勇说:就是啊,我们都是被“逼上梁山”的。
刘英勇称得上是老革命、老红军了,当年是刘志丹手下陕甘宁边区少先队总队长,在红军三大主力会师陕北后,开展扫盲运动,他才结束了不认字的窘况。虽然文化不高,但打仗很勇敢,人称“刘猛子”,后来还是周恩来正式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刘英勇。1936年底,他已是地委书记了。解放后调他到地质部矿产司当司长,他说啥也不乐意,“地质”?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我确实搞不懂。我只认得一个炭、一个铁。我是个小学生……可是新中国的革命和建设需要把像他这样的一大批工农干部逼上梁山,不管他们要完成这一人生的转折是多么艰难,甚至要付出多么昂贵的代价。他的所有本领就是忠诚,而组织看中的正是这个忠诚。
他去当了矿产司司长。那几年,他几乎跑遍了东南西北著名的山系,海拔4000米以上的大山他都攀登上去过……他干工作确实有股子劲,像打仗一样带头冲锋。可如今毕竟是寻找宝藏,找到了矿,就可以开采,为国家创造财富,这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成就。可要是找不到矿,谁也不会说你什么,还会鼓励你说:继续找吧。
1969年秋,地质部部长李四光把目光盯在他身上,请他出任中央地震工作小组办公室领导成员,以至后来出任国家地震局局长。李四光对此请示过周恩来,周恩来表示同意。李四光找他谈话说出意图,他一听急了:“李老,我这不是干得好好的吗?刚熟悉一些地质情况,怎么又叫我干地震?我对地震更是外行,一无所知,你另找其他同志吧……”这事周恩来知道后,就派刘西尧找他谈话,说他提出什么条件就答应什么条件,可是,必须干。
既然总理发话了,他怎能拒绝?这倒让他对地震这个陌生的行当油然生出几分珍视和憧憬。一上任,首先他为地震局争得了一块国家部级单位的大牌子和一个部一级单位才能有的大铜印。而后他一一拜访地震地质界的老前辈,讨教有关情况,请他们推荐业务骨干和拔尖人才,不论是在哪个单位,也不论是在北京还是外地,能“挖”过来的一定得挖过来。他的“尚方宝剑”就是:周总理已经说了,这个人我带走,这个人归我管。接着又跟对方领导讲:防地震,搞预报,就是为党中央、毛主席和全国人民站好岗、放好哨,什么事有这重要,啊?你说是吧!希望以后多支持。对方马上表示:一定支持,一定支持!有什么怠慢的地方,您千万不要向总理告我们的状。
掐指算算,从正式任命他为国家地震局局长才两年零九个月(1972年10月,之前称负责人),就取得了海城地震预报成功这一震惊世界的奇迹,用李先念的话说“抱了个大金娃娃”,这在他大半生的戎马生涯中是多么的不同!
就在这个庆祝国庆、庆祝胜利的招待会上,受到李先念副总理夸赞后,又举杯向他祝酒时,他一饮而尽,连喝三杯,多么豪爽,多么痛快,多么酣畅淋漓啊!他陶醉了,科学家们也陶醉了……
然而,人生的起承转合,命运的起伏跌宕,常常富有戏剧性。他万万没想到,一年之后,随着唐山大地震预测预报的惨败,他这个国家地震局局长,也从人生的顶端一下子跌人万劫不复的深渊……
重病中的周恩来,是2月15日在305医院的病床上,听取了国务院副总理邓小平关于海城地震预测预报成功和减灾情况汇报的,他的欣慰不言而喻。他在邢台地震科学讨论会上提出的“石油已放出异彩,我们要在地震问题上也放异彩。相信70年代在这个战线上也要放一颗‘原子弹’的预言,实现了!”
可惜此时他已身染沉病,每况愈下,再也不能像九年前邢台地震时那样亲赴灾区了……他指示刚复出不久的邓小平,以国务院名义,对地震系统有关部门登报表彰,对预报有功单位和人员给予奖励。根据这一指示,邓小平亲自签发了国务院嘉奖令。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次由国务院颁发表彰地震界的通令。此后,为鼓励和发展地震事业,国务院破例批给国家地震局250户进京落户指标,还邀请海城地震预报有功人员代表出席了1975年国庆招待会,给了他们一系列的荣誉和奖项。
他们受之无愧,而由此激发出的巨大热情和思想活力,必将更有力地挥洒于祖国广裹的大地。继海城地震后,中国地震工作者又分别对1976年5月29日云南龙陵7.4级地震、]976年8月16日四川松潘——平武7.2级地震作出了一定程度的预报,不同程度地减轻了地震损失。然而,1976年7月28日的唐山大地震,却使他们功亏了。那是令所有地震工作者痛心疾首的永远也无法挽回的惨败。
这种残酷现实的戏剧性变化,被人们喻为中国地震界的“滑铁卢”。
7.海城的辉煌是吹出来的吗?
一直陪同笔者采访的徐平把我等一行引见给顾浩鼎时,他正在他那颇为简陋的办公室里很专注地修改一篇关于“地震机缘”的稿子。
“岁的顾浩鼎,从辽宁省地震局副局长的岗位上退下来已六年(2000年)了。稀疏斑白的头发胡乱地蓬松着,面容清灌,而目光如炬,讲起海城地震的经过时,神情显得很平淡,时而嘴角上挂出一丝微笑,让人感到一种不屈的力量。”
他说,他1959年考人北大固体地球物理系,本来应该1966年毕业后分配到中科院地球物理所,谁知赶上了邢台地震,就去了现场。不久,“文革”爆发,学校一道命令就把我们从邢台地震现场召回北大,参加大批判和“造反有理”的运动,直到1968年才毕业。谁知就在这时,学校又叫我们积极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们便被招来招去,还被招到天津塘沽去挖盐坑。这活儿,当地老百姓都不愿干,就派给了我们和一批劳改犯来干。那些劳改犯们是在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战士警戒之下,在监管人员的皮鞭和吼骂声中干的,而我们是在还有人身自由的情况下干的,比起劳改犯似乎幸运得多了。曾有解放军同志感慨地说,你们大学生还真了不起,劳改犯干一拨儿换一拨儿,你们一干干了一年半!
1971年1月,接受“再教育”后的顾浩鼎终于有了着落,分到辽宁省地震办公室,成了朱凤鸣的得力助手。他说,海城地震预报的成功不是偶然的,基本上是借助“长一、中、短、临”这种预报方法逐步推进,分阶段作出预报的。中期是1974年华北会商会,在北京国务院第一招待所,如今的国谊宾馆开的,根据辽宁和华北几省市的震情趋势,形成了国务院69号文件。短期是1975年t月在北京召开的会商会,我们已把可能发生地震的范围缩小到鞍山(海城)一带——营口。以上中、短预测预报意见都是朱凤鸣要我执笔写的。临震预报只有ii个小时,是经省政府权威发布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有人说海城地震预报是吹出来的,对此我们只能一笑了之。对于不了解真实情况的人来说,持疑惑态度是可以理解的。如果事实不是如此这般,单靠胡吹瞎吹乱吹,你能吹出来吗?!不信你吹个试试,吹个某省某市某个地区在某年某月某时某分某某秒发生里氏某某级地震,鬼才信呢!有个专家也曾给辽宁报过三次地震,结果一次都没震,光吹行吗?要说海城地震有吹的嫌疑,那是在预报成功之后,有些说法确实有被放大、夸张、渲染的成分在里面,似乎是出于那一时期的政治需要,结果是吹得人昏昏然飘飘然,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了。
顾浩鼎说,海城地震预报成功的重要原因有二:一是有一个求真务实的好领导。当时朱凤鸣他不玩儿极“左”的东西,营造了一个宽松的环境。同时他尊重科学,爱惜人才,他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关于核震的研究,因为当时我们与苏联关系紧张,要立足于“早打、大打、打核战争”的准备,防止敌人的突然袭击,比如向我国东北或其他地区投放原子弹。二是机遇是给有准备的人准备的。那么多宏观异常出现,你闭耳塞听,甚至熟视无睹,不去调查,懒得研究,即使地震碰到你的鼻子,也只能擦“面”而过,错失良机,甚至碰得头破血流。你做好了准备,又不惜付出辛劳,又有人敢为你撑腰打气,出了问题敢于替部属承担责任,而不是推卸责任把板子打在你屁股上,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困难能够阻止一个有准备的人和一班准备好的人马去迈向胜利的步伐呢?!
这不禁让人想到美国巴顿将军的一句名言:一头雄狮率领的一支老鼠部队和一只老鼠率领的一支雄狮部队,请问哪一支部队能打胜仗?
而中国人的一句俗语更直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海城地震后,朱凤鸣调到北京去了,顾浩鼎就跟局长岳明生做搭档;后来岳明生也调到北京去了,顾浩鼎又跟局长徐心同做搭档。这时候,又一个机遇不期而至:
1999年11月29日12时10分,在辽宁岩发生了5.4级地震。这次地震的预测和临震预报以及所采取的相应的预报决策,也是相当成功的。
无独有偶,山由岩恰恰位于当年海城地震区的东南部边缘地带,其震中就在海城地震带上。时隔24年后,地震这个魔鬼像是在敲打一下人们的记忆神经,又似乎有预谋地来个不大也不小的地震,看看你们是否还能像当年那样预报得出,是否上演的还是老一套“戏法儿”。
帕岩地震前一两个月,小地震就开始活动起来,到了10月25日,中小地震的频度、强度显著增高。辽宁省地震局立即进人全天候警戒工作状态,27日深夜又紧急召开震情会商会,主抓地震预报的副局长顾浩鼎和预报中心的人员,初步判定岩一带从15日开始的震群活动可能是前震序列,未来几天内可能会发生5.5级左右的地震。
这个会一直开到28日凌晨还在继续。局长徐心同于凌晨1点30分要通了中国地震局局长陈章立的电话,是他的秘书陈锋接的,问情况急不急。徐心同说,急。陈锋马上把电话转给了陈章立局长。徐心同对地震序列的特征和紧急会商的意见做了详细说明,并强调说经省局领导班子研究,要向省政府提出发布临震预报的建议,想听取中国地震局的意见后再进一步研究决定。陈章立对徐心同说,请给地震局几个小时的时间,并请他们立刻把地震序列的数据传给分析预报中心。放下电话,陈章立立即给监测预报司和分析预报中心负责人打电话,通报辽宁紧急震情会商会所形成的初步意见,命令马上召开紧急会商会。会上,多数专家赞成辽宁省地震局的意见,也有少数专家鉴于其他前兆异常为数不多,认为立即作出临震预报把握性不是很大。最后由陈章立拍板,再次与徐心同通了电话,表示赞成他们的意见,并建议他们对可能发生的震害作出必要的预估分析,以便省政府领导作出决策。徐心同说,我们已做了这方面的工作,并绘制了震害预测的相关图表。
27日早上,徐心同先打电话给常务副省长郭廷标报告,省地震局起草了向省防震减灾工作领导小组汇报材料,中午向郭副省长作了简要报告及地震预测意见。时省政府召开省长办公会,专门听取省地震局的汇报。听完汇报,省政府立即研究决策向鞍山市有关市、县公开发布临震预报,并采取紧急社会动员措施的决策,召集有关市、县领导做了部署。市、县领导连夜向有关乡镇做紧急动员,动员居民撤离危房,动员学校不要开课,动员矿工撤出矿井并做好救援准备工作……当得知有几个小煤矿的矿工们仍在井下作业时,当地政府只好下达强制命令,派公安人员强行把井下作业的矿工全部撤离矿井。一小时后,即12时10分,山由岩即发生了5.4级地震,6000多间房屋倒塌,十几个小煤矿坍塌,但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
辽宁省委、省政府对辽宁省地震局在帕岩地震前所做的努力作了充分的肯定和高度评价,并给予通报表彰和奖励。尤其是临震预报发布后,在辽宁的许多海内外记者立即赶赴现场进行跟踪报道,似乎要亲眼看看此番地震预报的准确性和精确度究竟有多高,也似乎想以此验证20多年前的海城地震的可信度究竟有多少是“吹”出来的。事实很快就证明了,山由岩地震后第二天,陈章立率中国地震工作代表团赴菲律宾马尼拉参加国际大城市地震对一策讨论会,许多国家的政府官员和专家从新闻媒体的报道中获悉中国帕岩地震预报成功,都向中国代表团表示祝贺,菲律宾华侨联合会还专门设宴款待代表团。
四川省原地震局局长罗灼礼见到顾浩鼎顿发感慨:哎呀,你这家伙一生参与成功预报两次地震,一次是你刚工作不久,一次是你要退下来的时候,你这叫善始善终啊,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寿终正寝”楼!
而顾浩鼎的名言是:在成功的幸运背后,仍然隐藏着失败的可能,因为我们至今还未认清地震的规律。
看了以上笔者对海城地震前后的追踪探访,相信读者朋友会对那次地震的成功预报给出一个尊重历史的客观评价。当然,评判的尺度取决于您对这段历史的理解与把握。
2006年美国的《地震学会会刊》上登载一篇文章,说:“尽管海城地震的预报集合了迷惘困惑、经验分析、直觉判断和良好运气,它毕竟是第一次在实践上没有以失败而告终的大震预报的尝试。”
然而不幸的是,海城地震预报成功,却让人误以为中国地震专家已经掌握了地震预测技术,即使次年发生唐山地震的大悲剧,人们仍然以为那是因为某些人的失职,乃至压制某些“大师”的预测意见所致。
2005年,中国地震局地震预测研究所研究员陈棋福在《国际地震动态》刊物上发表了《海城地震预报过程的回顾及地震预报发展的思考》一文。文中写道,近两年,他和加拿大地质调查局的王克林,与中国学者孙士宏、王安东等,共同开展了对海城地震预报的回顾性总结研究,通过大量的调查、访谈与求证,得出如下基本认识:
(1)1975年海城7.3级地震前,确实存在具有减灾实效的预报,该预报是由地震工作者和政府官员共同完成的;
(2)海城地震的预报过程并不像以往描述的那样完美,在“长、中、短、临”各阶段的预报地点、震级和时间等不同要素都有所偏离,并有错报发生;
(3)前震活动、地震工作者的判定意见和一系列的政府行为,构成了具有实效的临震预报,但各地的防震安排和人员疏散等应急响应措施,存在相当大的差别;
(4)虽然物理机制尚待研究,但金县短水准和小震活动等前兆异常是确实可靠的。震前确实存在宏观动物异常和大量地下水异常。
时间证明一切。
可以看出,当年的海城地震预报是经得起时间检验的。它的成功,既有科学的依据和正确的判断,也有前震活动丰富、宏观前兆明显等有利于预测成功的条件,这也正是当时经验性预报实际水平的体现。至于有人认为“海城的辉煌是当时的新闻媒体吹出来的”,“是瞎猫撞死耗子,完全是碰上的”,这些说法,显然有失公允。当我们冷静下来,不再纠缠于报纸宣传上那些红彤彤的、高八度的“调子”,也不再陶醉于那些不切实际的溢美之词,而把目光投向历史深处,投向那被浮云雾霆遮蔽却不可消失无可增删的事实存在,你便能作出判断:从海城地震全盘重演了邢台之“故技”这一震型来说,“运气”确实存在。然而,能把监视范围一步步缩小到辽南那一小片区域,那绝不是什么“瞎猫”所能捕捉到的,更何况,无影无踪的地震魔鬼也绝不是“死耗子”躺在那儿等着你去捕捉。当然,也更不存在冥冥中有什么神灵暗示和法师相助。
应当把真实还给历史。
历史是过去的现实。
历史是过去与现实与未来无休止的对话。
辉煌是真实的,正如日后的灰暗也是真实的一样。这是科学在探索中走过的路。
在海城地震30周年之际,辽宁省人民政府与中国地震局联合立碑,以示纪念——
辽南海城,渤海之滨。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自秦汉开埠,世代旺生。然一九七五年二月四日,七点三级强震始发于十九时三十六分,震区七百六十平方公里,烈度罕见,天下震惊。幸赖我地震工作者,藉科学昌明,开当世先河,创成功预警;党和政府心系民众,及时疏迁,百万众仅股一千三百二十八人。震后,仰中央关爱,倚制度优势,举国襄助,部队驰援,军民团结奋战,全省倾力倾情,月余即复民生。三十载而今,沐改革开放春风,跻华夏百强名城。
特立此碑,镌以永志:崇尚科学,珍爱家园;和谐自然,泽被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