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我的爱情绽放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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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红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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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平第一次,我踏上了高原。

在此之前,我去过的最高点,是峨眉山金顶,海拔三千多米,具体数字我忘了,反正不超过三千一百米。站在山顶,我除了因为登山而引起的呼哧喘气和满身大汗外,没有别的不适,反倒是爽得不行。满目翠绿,郁郁葱葱,空气清新而又湿润。山风吹来,抚过脸颊,让我狠狠享受了一把。可是这里,比金顶还低八百米呢,却有那么大的不同,阳光热烈,空气干燥,心跳加快。这让我知道了,高山和高原的确是不一样的。百度上说,“高山”,是指山岳主峰的相对高度超过一千米的高地。而“高原”就不同了,它应该叫山原,是指海拔高度较大的辽阔高地,青藏高原就是全世界最大的山原。

这里显然已是高原。

我说的这里,是西宁。海拔2275米。我们出发的第一站。

以前我从没把西宁当过高原,这次来西宁才知道,它是青藏高原的大门,是通往青藏高原腹地的交通要冲,兰青铁路、青藏公路,加上如今的青藏铁路,都是从这里开始或结束的。海拔虽然不太高,两千多米,却是正宗的高原。

从决定进藏起,我就一直在看青藏地图,我把我们要经过的地方已经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了,还依次标出了所行线路的海拔高度,所经河流、山脉的名字,显出很专业的样子。可以这样说,我已经用我的手指和心,上了一次高原。

我知道我们要走的这条线,叫青藏线。青藏线原先特指青藏公路,即从西宁出发经格尔木到达拉萨的公路。全长1160公里,是世界上首例在高寒冻土区全部铺设黑色等级路面的公路,全线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被称为“世界屋脊上的苏伊士运河”。在青藏铁路未修通之前,它担负着80%的进藏物资的运输。因为它的海拔虽然高,但起伏平缓,行车比较安全。

内地通往西藏的路,除了青藏线,还有川藏线、新藏线和滇藏线。看名字就知道,它们分别是从与西藏交界的四川、新疆、云南入藏的道路。但它们都比青藏线要险峻很多。

我还看了很多关于上青藏高原的文章,心里塞得满满的。我渴望在这条路上看到雪山草地冰峰长江源头,遇见磕长头的人,遇见可爱的藏羚羊,遇见横跨天空的彩虹。最重要的是,遭遇爱情。

首先声明,我说的爱情不仅仅是我的哈。你们跟着我走,慢慢就会知道一切的。

从下飞机起,头顶上的天就一直是瓦蓝瓦蓝的,蓝得让我气喘吁吁。我熟悉这个蓝,热爱这个蓝,因为它和“骆驼刺”那些照片上的蓝是一样的,只是更亮更耀眼而已。西宁,这个有着两千多年历史的西域古城,以它从古至今的明亮迎接我。

天是蓝的,四周的山却不那么绿,大多裸露出焦黄。这可能就是让我喘气的原因。“骆驼刺”说植被好的地方,哪怕海拔高也会有比较多的氧气,反之就差了。我愿意相信他的话,很渴望看到高原上绿树成荫,“骆驼刺”还说……噢,我总说骆驼刺你们会不会烦?没办法,我的高原之行因他而起的,我的关于高原的信息,很多也是从他那儿来的。

当然还有书本,还有网络。

我是个超喜欢搜索的人,蓝姐说我是“搜索控”。无聊时我什么都搜索,还搜索过自己的名字(结果发现叫这个名字的女人有一把,貌似都比我强)。从决定进藏后,我开始搜索与西藏有关的各种词语,一路上经过的地名,还有传说,还有高原特有的事物,比如雪山,冰川,天堂,海拔,玛尼堆,经幡,转经,甚至还搜索了云,风,霞光,以及高原反应等等,很有意思。

比如我在搜索“西宁”时得知,西宁有个著名的青海湖,还有座著名的日月山,日月山下还有条著名的倒淌河。青海湖就不说了,名气大大的,即使我这种地理课很差的人也知道,它是我国第一大内陆湖泊,也是我国最大的咸水湖,面积比太湖还大一倍呢。日月山和倒淌河,我是这次刚知道的,关于这座山和这条河,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每个风景区都有个相应的传说哈,貌似红花配绿叶)。

话说当年文成公主出嫁到西藏时,父亲,也就是唐太宗,送给她一面日月宝鉴,说路途上若有什么难处,可让宝鉴帮忙。文成公主途经西宁时,看到青海湖干涸了,成群的牛羊因为断水缺草而十分瘦弱,文成公主非常焦急,就将手中的日月宝镜掷在了地上,镜子立马变成一座山,将原先那条朝东流的大河挡住了,河水掉转头向西北方向奔流,哗哗哗哗地流进了青海湖,于是水草丰润,牛羊肥壮,从此百姓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另一个版本说,唐太宗送她那个宝镜,是让她用来慰藉思乡之情的。文成公主到西宁后,登高望远,无比思念故乡,就拿出宝镜来,当她从镜子里看到美丽的故乡,看到富丽堂皇的皇宫时,伤心难过,泪流不止。护送的大臣劝慰说,公主应该以国家社稷为重,不如把镜子扔了,斩断情丝,专心往西去。文成公主就听从劝告,将日月宝镜掷于地下。镜子一分为二,变成了日月二峰。可文成公主仍流泪不止,泪水便汇聚成河,流入了青海湖,有了这条倒淌河。

我觉得前一个本版像50后写的,后一个版本像80后写的。还是偶80后更人性化一点。呵呵。

不知怎么,从下飞机开始,我就处于兴奋状态,老想说话,跟个话篓子似的,见啥说啥。是不是这里的阳光格外明亮,让人兴奋?虽然“骆驼刺”一再告诫我,不可以多说多动,尤其是初上高原,安安静静为好。我说西宁也算高原吗?“骆驼刺”说,比起你们成都盆地来,西宁当然算高原,高到哪儿去了。气人。

不过,“骆驼刺”的嘱咐,让我感到心里很温暖,为了让这种温馨熨帖的感觉随时伴着我,我就不断地把它们转述给蓝姐听,其实就是我和“骆驼刺”一路上的短信。

可是蓝姐竟骄傲地说,我知道,这些我还能不知道吗?

噢,说到蓝姐,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一个奇迹。

出发之前,我跟在网上多次邮件来往商量进藏事宜的那个本地白领JJ约好了见一面,不想一见大吃一惊,原来这个JJ竟然就是和我一墙之隔、准确地说是一板之隔的蓝姐!

当我们俩约好在老树咖啡屋见面,最后商定具体行程时,彼此都呆住了。她说,你怎么在这儿?我说,你怎么在这儿?她说,难道你是那个红景天?我说,难道你是那个天天天蓝?

一瞬间我们俩同时明白过来,抱在一起大叫起来,引得咖啡屋的人侧目而视。管不了那么多了,嘎嘎嘎!笑翻掉!哪有那么巧的事哦!真是网络时代的奇迹哦!

我知道她有未婚夫,却不知道在西藏;我也知道她有结婚的打算,却不知道这么突然。她呢,更不了解我了,毕竟我才去了几个月。

蓝姐说,你在信上好老练啊,完全和平时不一样,所以我怎么都没想到是你。

我说,太好了,超级爽!打死我也想不到能跟你同行。是不是你在佛前求了五百年噢。

蓝姐笑道,岂止五百年,五百年零一天呢。

我们俩乐够了,才彼此询问,我说,你是去结婚?

蓝姐答非所问地说,我去看看他。你呢,是因为那个博客?

我也答非所问地说,我去看看西藏。

两个美女相视一笑,都有些神秘的样子。

我又想起了“骆驼刺”的话,“骆驼刺”说,上高原,你一定要相信奇迹。

我当时就回复说,狠狠正确。奇迹已经出现了。

16

天特别蓝,花特别艳,连泛黄的杨槐都无比鲜亮。这一切,皆源于透彻的阳光。

谁都知道天空是蓝色的,但未必都知道为什么会是蓝色的。

让本“搜索控”告诉你吧:在我们地球的上空,包着一层厚厚的大气层。在太阳的照耀下,太阳光形成了七种颜色:红、橙、黄、绿、蓝、靛、紫。红光最强,橙、黄、绿也比较强,最弱的是蓝、靛和紫。当太阳光透过厚厚的大气层时,红光跑得最快,一下子穿过去了;跟着橙、黄、绿光也闯过去了;蓝、靛光的大部分却被大气层扣留下了,它们被大气层里的浮尘、水滴推来搡去,反射来反射去的,最终进入我们的眼睛,就看到天空是蓝色的了。

在地面上看天空是蓝色的,要是乘在飞机上往外看天空,天空更蓝了;如果乘在宇宙飞船到更高的地方看天空,那么天空不是蓝色的,而是紫色的,因为最最弱的紫光,它们的大部分连大气层的头道门都进不来。

相比之下,成都的天就是灰的了,最好的时候也是灰蓝色。浮尘太多,让我们看不到天空中的蓝色了。虽然人们总是说成都是个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它的海拔,它的年平均气温,它的植被,它的水质,它与雪山的距离,等等,都非常符合人类生存的条件。可是,由于长年多云,成都很难见到太阳。住在一个总是阴沉沉的地方,即便自来水里流着牛奶,你也很难神清气爽的。以我看,心情不爽,比之其他因素更影响健康。

好,不说成都的坏话了。公正地说,成都也是一个好地方。我只是忽然发现,到了高原,我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兴奋,想冲着蓝天大声喊叫。

是不是因为这特别的太阳?正如“骆驼刺”说的,在这样的阳光下,就是碎玻璃也能发射出宝石般的光芒。

不过西宁和我想象的西部城市不一样,一眼望去,商店林立,广告满天飞,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让人恍惚感觉跟成都差不多。原来我还以为它是个宁静的有些冷清的边塞小城呢。

也许青藏铁路的建成和通车,让它更繁华了吧。

对游客而言,也许希望这里是安静的,甚至是朴素的,但对当地人而言,我相信他们是盼望着繁华热闹的。

当然,依然有种种符号昭示着这里是西部,是高原。一些店铺写着藏文,或者回文,还有一些伊斯兰风格或藏式风格的建筑,最不同的是四周,无论城内怎样高楼林立,四周依然是连绵的山脉。人们的脸色也不像成都人那么苍白,偏黑,不少人的脸颊上都有高原红。

我拿出相机胡乱地拍,大街,人行道,树,灌木丛,甚至流浪狗,让一些行人看着诧异,他们可能在想,这个人把我们这里当风景区了吗?我向他们微笑。发自内心的。

阳光真的是天然的兴奋剂。

我问蓝姐,你知道那首诗吗?

蓝姐说,哪首?

我轻轻地念了一句: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蓝姐说:仓央嘉措!我点头。她接着念了下一句: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原来她也会啊。我们一起念:

那一年

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修来世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写得太好了,是我读过的最打动人的情诗了。我说,我觉得这诗里有一种深入到骨髓里的伤感。

蓝姐说,是,我也特别喜欢,他的诗我全部收在我的文件夹了。

不过我最近在网上看到说,现在流行的很多仓央嘉措的诗都不是他写的,有很多是后人续写的呢。我告诉蓝姐。

蓝姐很惊讶,不会吧?

我看见一篇文章这么说的,比如那首很著名的“你见或不见我,情都在那里,不增不减”,就是当代一个叫扎西拉姆的诗人创作的,题目叫《班扎古鲁白玛的沉默》;咱们刚才读的“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在途中与你相遇”,是出自朱哲琴演唱的《信徒》,还有那个“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只有第一、第二句是仓央嘉措写的,其他都是网友演绎的。

真的吗?太不可思议了。蓝姐说,管他谁写的,反正我就是喜欢这些诗。

我说,我也是,超喜欢。它们能这么流行,说明已经被大众认可了。

蓝姐说,有的时候我一看就鼻子发酸,想流泪。没事的时候就打开看看。

我说,那是因为想起了你那个在高原的他吧?

蓝姐答非所问地说,难怪咱俩会遇到一起,原来有这样的同好啊。人家是“同情兄”,我们是同情诗哈。

我问,什么同情兄同情诗?我咋个搞不懂。

蓝姐说,你没看过《围城》吗?就是钱钟书的长篇小说。他在那里面里的一个说法,很有名,简单地说,就是有共同的爱,人家同爱一个人,我们同爱一首诗。

哦,原来如此。我读过的小说不超过十本,哪里知道什么钱钟书。我说,哎,咱俩是不是有点儿矫情啊,在这儿又念诗又谈文学?

蓝姐说,没什么啊,这里的气场就是矫情的。

哇,说得好。我忽然冲着蓝天大喊起来:啊——

蓝姐吓一跳,拽一下我:你干吗?发疯啊?

我说,就是想发疯,你也喊喊看,特别爽。

蓝姐笑说,我才不像你呢,你那是心旌荡漾。

我说,我这是发情,不是矫情,叫什么来着,非理性亢奋。

我忽然觉得,是否有个“骆驼刺”在西藏等我,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将踏上高原。

噢,别拍我,我说的是心里话。

17

按路线图,我和蓝姐在西宁与另外一个昆明MM会合,再一起坐火车进藏。我原本在网上约了五六个人的,到最后都因为这个那个的原因没能成行。就剩下我们三个了。三个也挺好。三足鼎立,三个女人一台戏,怎么说都行。

为了顺带游一下西宁,我们有意坐早班飞机到达。很快,昆明MM也来了,背着个比她人还高的背囊,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大镜头相机,戴了一顶红色遮阳帽,看模样比我们俩都更像个旅行者。她是从昆明坐火车过来的。

昆明MM用浓厚的云南普通话自我介绍说,我叫紫薇。就是那种树皮光溜溜的,开紫色小花的痒痒树。

哈,还挺幽默啊。可惜她长得不像紫薇,像大丽菊。团团的脸,皮肤微黑,头发又多又黑。

我一想到就说出来了:你不像紫薇,像大丽菊。紫薇说,大丽菊是么子花?我脱口说,红苕花啊!

蓝姐瞪我一眼,我伸伸舌头,看紫薇,还好她没生气,只是憨厚地说,我们昆明太阳大呢,所以皮肤都没有你们成都姑娘的白。我赶紧弥补说,皮肤黑一点儿好,不容易长皱纹。

蓝姐也说,现在国际流行的健康色就是你这种颜色。

紫薇说,长皱纹好啊,我还怕我长不了皱纹呢。

我们谁也没注意紫薇说的这句话,一阵嬉笑就过去了。

回想起来我真的没心没肺,这种没心没肺不是对紫薇,是对生活。如果重新来一遍,我绝对绝对不会那样说话的,也不会那样做的。可当时,我浑然不觉,那是另一个我。

紫薇是我们中年龄最小的,十九岁。别看年纪小,装备却最齐全,除了胸前那个大镜头相机之外,她还背了一个微型电脑,感觉她把全部家当都带进西藏了。显然,她家里经济条件很不错。

我问,你在读高中还是读大学啊?

紫薇说高中毕业,目前在家。

我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不上大学呢?即使像我这样高考失利,也还有各种不需要分数就可以上的大学,现在大学多好上啊,只要交钱,怎么都能混一个。也许家里困难?不像啊。困难还出来旅游,该打工才是。是不是她的爹妈也和我的爹妈一样,钱多宠坏了孩子?

我知道紫薇去西藏的原因,是因为读了一本叫做《一生要去的50个地方》的书,其中在中国的有周庄和西藏。周庄她觉得比较容易去,就先选择了西藏。可一直约不到合适的伴儿,这次总算在网上撞到了我们。这些我们都在邮件里交流过了。

我说,你进藏,你爹妈放心吗?

紫薇说,放心不放心她都拦不住我。

我很奇怪她这样说。但毕竟不熟悉,没好再问下去。我告诉她我叫红景天,蓝姐叫蓝天蓝。都是为进藏取的网名。

紫薇说,蓝天蓝?那就是苍井空喽?

蓝姐说,为什么是苍井空?

紫薇说,苍井空是个很有名的日本艺人。苍井的意思就是蓝,空是天。苍井空的中文意思就是蓝天啊。

哦,原来如此。蓝姐说,我可没想到她。我就是蓝天蓝,我不苍,也不空,哈哈。

紫薇说,嗨,我忽然发现我们三个人,一个红,一个蓝,一个紫。是三色堇哪。

我说真的哈,不光是三色堇,还是一台戏呢。

蓝姐说,走吧,先别唱戏了,赶紧出发吧。

我们原本想去青海湖,可是查了一下,来回差不多六百公里,太远了,时间不够,于是退而求其次,去日月山和倒淌河。既然来了这地方,总得留下些足迹。

我们赶紧作战斗准备,抹上厚厚的防晒霜,再戴上帽子和墨镜。西宁虽然海拔不高,紫外线也是很给力的。可别还没进藏呢,就成黑非洲了。

我一边捣腾,一边给她俩讲关于日月山的传说,关于西宁在青藏高原的地理位置。我说,知道不?西宁的意思就是“西陲安宁”。蓝姐说,行啊你,掌握了不少知识嘛。我说,对我来说,这是这辈子我唯一自己做成的事。蓝姐叹息一声说,我也是在做一件从没做过的事。

我看了紫薇一眼,压低声音说,你是不是要决定婚姻大事啊?蓝姐说,你怎么知道?我说,我猜的。她点点头,也小声说,你呢?也不是单纯为了旅游吧?我说,不知道。蓝姐说,我已经从你的眼里看到了爱情。我有些尴尬:什么啊,哪里谈得上爱情。我根本不认识他。蓝姐说,这才叫浪漫。网恋,二十一世纪之恋。我回击说,你才是呢。你眼里才充满爱情呢,还是双份儿的。

蓝姐一下不笑了。我想是不是我玩笑开过头了?

虽然蓝姐看上去很老成,可一旦聊起来,我发现她其实是很单纯的,很没主见的。比如陈响和杨槐,她就是拿不定主意。我听她讲了一下。一个嘛,硬件好,在大城市工作,经济基础雄厚,而且可以天天守在身边;一个嘛,是感觉好,一见钟情,有个微妙而又刻骨铭心的初恋,难以割舍。

我说,一见钟情靠不住的,心理学家已经研究证明了,一见钟情是自恋,因为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更喜欢那些看上去喜欢自己的人。一对上眼,就钟情了,缺乏理性。

蓝姐说,哟呵,成恋爱专家了?

我更来劲儿了,说,专家建议,你还是跟陈响比较好,他对你那么好,又有经济实力,长得也挺帅,属于新好男人。杨槐嘛,天远地远的,够也够不着,就留在心里念想得了。有些人只适合怀念。

蓝姐吃惊地说,你这么想吗?可是哪能分开啊,心里的和生活里的各是各?不可能的。

我嬉笑说,我这也是理论指导,没有实践过。别生气啊。

蓝姐说,我哪会生气。我的确有些混乱。希望这次高原之行能帮我解决掉这个混乱。

老实说,此行让我充满了期待,不仅期待与“骆驼刺”的见面,也很期待蓝姐和杨槐的相会。

想到“骆驼刺”,我马上给他发了条短信:你去过日月山吗?你见过倒淌河吗?

紫薇已经收拾停当了,在门口催促我们走。我发现她又换了一顶白色的遮阳帽。这个MM很喜欢戴帽子啊。

我把手机往包里一扔,出发。

18

没想到出行的第一次挫折那么快就出现了:我们的车驶出一个多小时,还没到日月山呢,就坏在路上了。

司机下车在那儿吭哧吭哧地修,开始我还不觉得有什么,来之前我就想过,一旦遇到挫折一定要沉住气。所以跑到路边去照相,采野花,采芦苇,发短信。我告诉“骆驼刺”,我们正前往日月山呢。还问他去过日月山没有。他也不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快一个小时过去了,司机还在那儿吭哧,我觉得不对劲儿了,跑过去问他怎么回事,到底能不能修好?

司机抬起身擦擦手说,可能不行咧,发动机烧了。

我愣了一下,好生气啊,嚷嚷说,车况那么差你还敢接活?你这不是成心耽误我们吗?

蓝姐也说,是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让我们怎么办?

司机不辩解也不生气,闷声站在那儿。

你说话啊,怎么办?

司机嘟囔说,呃(我)莫想到那么快就坏咧。呃以为还能跑个来回捏。呃马上联系一下,看能来个别的车不。

原来是拿我们冒险啊。可听他讲那一口当地土话,再看他脸上的皱纹里似乎都藏着灰土,感觉是个老实厚道的人,不忍心再怨他。怨他也没用。

他开始打电话,可怎么都打不通。他说他的小灵通信号不好,看着我的手机。作为领队,我只好拿出我的手机帮他打。长途加漫游哎!贵翻!没办法。

我听见他咿里哇啦的和对方说了半天,最后告诉我们,一时半会儿没有车能来。

我听见自己的手机有短信的声音,连忙拿回来看,是“骆驼刺”的。滞后了一个小时:“我没去过日月山,也没去过倒淌河,你多拍几张照片给我看吧。”唉唉,真是运气不佳,好不容易碰上“骆驼刺”需要我的时候,竟然受挫。

你这不是害人嘛。我冲着司机嚷嚷。

蓝姐说,算了,生气也没用。咱们看能不能搭个车回去。看不到日月山是次要的,别耽误了下午的火车。

我们就在路上张望,挥手拦车。可大多数车都飞快驶过,一点儿停的意思都没有。谁说美女好搭车啊,没有的事儿!好不容易拦下一个,还不去西宁。眼看一点多了,蓝姐也开始着急了,我们是下午四点多的火车耶。

紫薇那丫头,竟然不管不顾的在山坡上拍照片,我看见她的白色帽子在山顶上晃动,却喊不答应,只好打手机把她叫下来,叫下来后她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真是个有福之人。得知车修不好了,她马上拿着相机拍车,拍司机,拍我们俩。说是要记录下来,回去了写帖子。心真够宽的。

正在我和蓝姐焦虑不安的时候,运气突然来了,一辆出租车出现了,而且停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司机上前去和那个司机商量。我们也围上去。车门打开,一个小伙子走下车来笑眯眯地问,嗨,美女怎么了?

看上去是个经常出门的人,自来熟。话里带了点儿南方口音。

我说,我们想去日月山,可是车坏了。

小伙子说,这会儿才去日月山?我刚从那儿回来,起码还有一半的路,等你们赶到就天黑了。

原来他是头天来的,今天一早七点就去了。

哪有你们这样安排的,上午去下午回,不留一点儿余地?

我不好意思,但强词夺理地说,要不是车坏了,我们的计划是可行的。

小伙子说,出门在外,一切计划都要留有余地,意外随时会发生。

困难当头,我只好放下面子说,是是,我们计划不周。帅哥,我们肯定来不及去日月山了,搭你车回西宁怎么样?

小伙子笑嘻嘻地说,很荣幸啊。反正我的车就我一个人,很乐意充分利用资源。

这时我们那个车的司机把我叫到一边跟我说(他看出来是我在管钱了,嘿嘿):小妹,本来呃(我)该把钱全退你们,可呃跑这半天,费了不少油,还得修车,你看看,还一半行不?

我说行啊,刚想伸手去接,蓝姐就走过来了,按住我的手说,不行。你退一半不行,至少得还三分之二。照理说你应该全部退还我们,而且还应该赔偿我们,因为你耽误了我们的行程,把我们扔这半路上了。让你还三分之二都是客气的了。司机说,我还得修车。蓝姐说,你修车和我们没关系,你的车早该修了。

司机无奈地看蓝姐一眼,又看我一眼,有点儿不明白是谁在做主。我一想蓝姐说的很在理,就支持说,是啊是啊,我们耽误了半天时间,啥也没看成。司机嘟囔说,那里的山和这里的山能有多大差别?一边嘟囔,一边又退给我五十元。

这种时候就看出蓝姐的能力了。难怪陈总经常派她去谈判。

我们连忙上了帅哥的车。虽然挤在后座上,还是很高兴,总算能按时赶回西宁了。

车一开蓝姐试探地跟小伙子说:要不我们给你付点儿车费?不能白搭你车吧?小伙子毫不客气地说,可以。我包这个车花了三百,回程算一半,就是一百五。一百五的一半是七十五,你们一人出二十五,怎么样,合理吧?可以接受吧?

嗬,他还真的要钱哪?我有点儿意外,紫薇先说了:哎,你不遇到我们,还不是要回西宁,搭上我们又没损失什么。

小伙子说,那看你站在哪个角度说话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再说我不遇到你们我倒没什么,你们就惨了。别说七十五块,七百五十也回不去。

蓝姐说,对,他说的对,我们应该付钱。再说我不喜欢欠人情。

紫薇嘟囔说,一点儿绅士风度都没有。

小伙子说,美女,我告诉你个男人的秘密,如果哪个男人在你面前展示绅士风度,那不是欣赏你,而是在欣赏他自己。知道吗?不要被假象迷惑,还是我这种人实在。

我知道他说的对,但还是不舒服,也许自我感觉良好,以为谁都想讨好我们吧。钱倒是不多,我把刚才司机退的钱拿出一百给他。小伙子很认真地补我二十五元。然后把其中的五十元递给了司机,说,师傅,这是你的额外收入。

这个举动让我消了气。

蓝姐说,谢谢你,你是我们的大救星。

小伙子扭着头看着我们仨说,做美女的大救星很幸福,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还不知我祖上积了什么德呢。

这家伙可真能拍马屁,我和蓝姐也乐得听。只有紫薇不说话,扭脸看着窗外。她肯定不能接受这样抠门儿的帅哥。

19

一开聊我们吃惊不小,原来这小伙子也是打算坐火车进藏的,也是今天下午的车次,竟然遇上这么巧的伴儿!遗憾的是,我们没看到日月山,他看到了。他马上安慰我们说,等上了火车,他给我们看照片,“保证你们身临其境,大饱眼福。”

牛皮哄哄的。

在得知我们的情况后,他马上申请加入我们“帮派”。看在他救了我们的份儿上,我们只能接受了。他这才向我们作自我介绍。他从上海来,大名方纯墨,小名黑子。

紫薇故意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上海人啊,难怪难怪!

黑子有些不快:你什么意思啊?

蓝姐赶紧说,你的普通话好好标准,我以为你是北京帅哥捏。

他不满地瞥了紫薇一眼,转而得意地说,我这人语言能力很强。我会说五种方言。也会说你们四川话。

你们就喊我黑子嘛。最后这一句,他用四川话说的,很搞笑。

蓝姐也用四川话说,好嘛,尊重你的意见撒,喊你黑子。

叫我阿黑哥也行。黑子想占便宜。

哪知蓝姐说不不,我本来想叫你黑阿拉的。

我们全乐了,连紫薇也乐了。

黑阿拉一点儿不黑,白白净净的,江南男人的模样,他跟我们一样,也是公司职员,这次的假,也是好不容易攒下来的:我老早就想去西藏了,好不容易请到假,即使约不到人我也上路了。没想到遇到你们,真让我拣个大便宜。

我大喝一声,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灵机一动,改口说,我的意思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我说,哼,饶了你。既然是摄影发烧友,你一路就多给我们拍几张照片吧。看样子你的技术不错。

他身上也背着一个很大的摄影包,一副专业摄影师的派头。

没想到他一本正经地说,恐怕会让你们失望的。因为我是专攻风景的,还不大擅长人像摄影。

哟哟,还当真了啊?说他胖他就喘起来了。

黑阿拉又说,我以前就听别人讲,成都姑娘很漂亮,没想到是真的,一个比一个漂亮哈。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基本上是看着蓝姐的。又说,我很荣幸做一名护花使者。

紫薇鼻子里哼了一声,马屁乱拍。

我说,你牛话别说早了,护花使者?还不知道谁护谁呢。

黑阿拉说,我身体很好的,我去过玉龙雪山,还去过你们九寨沟的红原草原,都没问题。嗯,这个妹妹,不是成都的?

紫薇没好气地说,没看出来我是西藏的吗?

黑阿拉一点儿不介意她的态度,马上就拍:难怪呢,你一看就很健康,有一种健康的美。

我挑衅说,那我呢,我是什么美啊?

黑阿拉说,你嘛,是活泼的美,像邻家小妹那种可爱型。

我用手指着蓝姐,她呢?

黑阿拉脱口说,她属于大众情人类的。人见人爱。

蓝姐忽地脸红了,嗔道,瞎说什么呀。

嘿,这个黑阿拉,还挺闷骚的,竟看上我们蓝姐了。

紫薇说,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蓝姐是百搭喽?

蓝姐笑:我还混搭呢。

我有意大声说,我们蓝姐可不是大众情人,她是解放军的情人。高原的情人。

黑阿拉很惊讶地看着蓝姐,蓝姐脸更红了。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是蓝姐的。她看了一眼号码,高兴的表情暴露无遗,肯定来自高原。果然,蓝姐上来就是一句:你有信号啦?

真神,解放军在关键时刻出现了。

黑阿拉转而问我,她结婚了?

我迟疑了一下说,反正他们已经互相持有了,跟外人没啥关系了。

哎,我跟你说,我开始转移他的注意力:我们这位小美女也是摄影爱好者呢。

黑阿拉说,那好啊,我们可以交流了。

紫薇还是不爱搭理她。真是爱憎分明。这个阿拉,为了那七十五块钱,准确地说二十五块钱,失去了一个妹妹的青睐,不合算。

黑阿拉拿个相机冲着窗外拍。我说这车那么颠,你怎么拍啊。

紫薇说不管效果如何,拿回去都是稀罕的。

搞了半天,紫薇也在拍呢。这两个爱好摄影的冤家。

蓝姐接完电话了,脸上笑意盈盈,很满足的样子。我小声在她耳边说,我很羡慕你蓝姐。蓝姐说,怎么呢?我说,你的爱情在高原。那是最高处的爱情。蓝姐笑了,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抒情了?

紫薇转头说,耶,两个神仙姐姐在说私房话啊?

我忽然想,若是我也能拥有一段高原爱情,此生无憾。

20

我们就直奔火车站。日月山虽然没看着,还是有收获,拣了个未经验证的护花使者。

T22是从成都过来的。我们原本可以坐这一趟直达拉萨的,但为了在西宁游玩,选择了先坐飞机,没想到还是没玩儿成。

说来惭愧,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在此之前,我要么飞机,要么汽车。旅客们挤满了候车厅。看得出大多数都像我们一样来自外地,而且年轻人居多,背着背囊,一脸兴奋。

高原在召唤啊。

我们随着人流涌进站台,一辆即将带我们走上高原的列车停在那里。我一看忍不住叫蓝姐,快看,那上面写着“成都——拉萨”。真的是直达拉萨,太爽了。

有人在我身后说,这算什么,还有北京直达拉萨的呢。

一回头,发现是个穿着军大衣的小伙子,很年轻,也许跟我差不多大,而且还很帅,真正的帅哥,就是黑了点儿。

见我盯着他看,他有些腼腆地转过脸去。

我和蓝姐拖着各自的大箱子往前走。遇到一个坎,拖不动了。那个小伙子想帮忙,可他的两只手都拿着东西,腾不出手来。我说行了行了,帮帮你自己吧。他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回头找我们的“护花使者”黑阿拉,才发现他竟然跑到车头那边照相去了。见我望他,他还朝我招手,意思是叫我也去。我不满地大声喊:你快点儿,别作秀了!

蓝姐制止我:别大声嚷嚷,等会儿该缺氧了。

我说没那么严重的,这点儿海拔算什么。再说我昨天在成都多吸了很多氧,有储备。

我夸张地张大嘴呼哧呼哧地吐气。蓝姐说你干吗哪?我说我给自己吐点儿氧出来。蓝姐说,你以为你是牛啊,反刍啊!我说我不是牛,我是鱼。鱼的肺活量不是一般的大,可以憋气一辈子呢。

身边的帅哥忍不住笑起来。能逗帅哥一乐我很有成就感。

黑阿拉跑过来,要给我和蓝姐照相。他说他要忠实地记录我们的全程。我说你不是专攻风景吗?他说你们就是最美的风景。嘴真甜。

那就照吧,我和蓝姐摆出各种出发的姿势让他拍。用黑子的话说,是拗造型。紫薇也过来了,我拉她一起照。我们三个妖精勾肩搭背地站在车厢门口,直到列车员催促我们赶紧上车,我才发现我们已经挡道了,成小狗了。

车厢又干净又温馨,全是暖色调的装饰。地上还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像五星级宾馆的走廊。蓝姐是坐过火车的,她评价说,这个车厢明显比其他列车的要讲究些。

那是啊,进藏啊,火车要带我们爬山呢。没见前面有三节像装甲车一样的火车头吗,那是为我们整列火车提供强大动力的,足以把我们顺利地送上高原。

我给“骆驼刺”发短信,告诉他我已经登车,即将出发。这次他没有回。我也不奇怪,他经常这样,要么在采访,要么在改稿子,要么在给领导汇报工作,总之他有很多很多理由不给我回短信。我不生气。他凭什么要随时给我回短信呢?他又不是我的男朋友。反正进去就能看到他了,就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了。

何况蓝姐的那位,也没给她回信。下午在路上通了电话后,又失去联系了。蓝姐解释说他最近这段时间外出了,在西藏的路上跑,随时可能进入盲区的。蓝姐为什么总是那么善解人意啊?搞得我相形见绌。我也得学着点儿才行。

我们找到座位,意外地发现,刚才那个帅哥也坐在那儿,他脱了军大衣,穿了件墨绿色的毛衣,显得更帅了,很有范儿。让我眼睛不禁一亮。他抬头发现我和蓝姐站在他面前,很惊讶地说:你们,你们的座位也在这儿吗?

我说,难道你包了这个地方吗?

他很高兴地站起来说,这回我可以帮上忙了,刚才简直腾不出手。他边说边提起我的大箱子,轻而易举就搁到了铺位上方的行李架上,然后是蓝姐的。他举箱子就跟举个空篮子那么轻松,但对我们来说可是帮了大忙。

我一屁股坐下说,我就不谢你了,助人为乐,反正你也乐了。

蓝姐一本正经地说,我可得谢谢,要懂得感恩,谢谢你帅哥。

帅哥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们很有意思,很高兴能和你们一起进西藏,我是从北京……

话还没出口他就被撞了个趔趄,然后是一迭声的“对不起对不起”在他背后响起。

原来是紫薇背着比她人还高的行囊,被后面的乘客一挤,一头撞上帅哥了。帅哥一边说没关系,一边又去帮她放行李。不想黑阿拉上前拦住帅哥,故作严肃地说,留点儿殷勤让我献吧。我也想做个绅士。

我知道黑阿拉是想缓和跟紫薇的关系,所以主动帮忙。从这点看,他还是蛮善良的。哪知紫薇丝毫不客气地嘲讽说,怎么刚才有人告诉我,如果哪个男人在女人面前展示绅士风度的话,他不是欣赏你,而是欣赏他自己呢?

我和蓝姐立马明白紫薇是在学黑阿拉的话,哈哈大笑起来。黑阿拉也嘿嘿地笑,一边笑一边还是帮紫薇把行囊放了上去。

行李架已经满了。黑阿拉放好紫薇的背囊后,怎么也放不上他自己的背囊了。帅哥见状,取下架子上的一个旅行包塞到了座位下,给他腾地方。我说那是谁的东西你就乱塞?他说没关系是我的。噢,你太好了。我嬉皮笑脸的,说的却是真心话。

21

全部安顿好了,大家坐下来,一时无话。

蓝姐说,既然一路同行,自我介绍一下吧。

帅哥首先说,很高兴认识大家,我叫白山。

我惊讶地说,白山?你叫白山?我笑起来,甚至笑得有些过分。白山被我笑得不自在了:怎么了?和谁同名吗?

蓝姐也奇怪,拍我一下说,笑什么啊美女?

我边笑边说:他这么黑叫白山,这个上海阿拉这么白叫黑子,你不觉得好笑吗?哈哈,笑死我了,笑得我都骨质疏松了。

听我这么一说,蓝姐也笑起来:是有点儿好笑哈,你们两个好像黑白颠倒了。

白山释然,也笑。

黑子自得地说,此黑非彼黑。

紫薇说,我怎么觉得白山的名字有点儿像女生的。

白山说,怎么会?是白色的白,大山的山。白山其实就是雪山。

蓝姐说,哦雪山啊,酷,又冷又硬。

还是蓝姐善于团结同志。

我拿出我的iPhone(苹果手机)迅速百度了一下,念道:“山”是指地壳上升地区经受河流切割而成的高地,一般指高度较大,坡度较陡的高地。也就是说,山不是生来就是山的,它原先也是大地,后来因地壳运动隆起,又因河流将它们切割成一座一座的山峰。由此又可知道,河流曾经像刀一样锋利,切割山峰。

白山有些吃惊地看着我说,你那个手机里有汉语大词典?

我说,哪里,我这个手机可以上网啊。这一路上,你们有什么需要咨询的就问我好了,我免费帮你们查。

白山佩服地说,厉害。

蓝姐说,她是个“搜索控”。

白山说,什么是搜索控?

我自己回答说,就是狂喜欢在网上搜索各种事情,搜索狂人。

白山似乎还是没有明白。显然他对潮流的东西有些陌生。我发现虽然我们是同龄人,差距还挺大。

蓝姐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我叫蓝天蓝,这个名字是专为这次进藏取的哈。你们要是嫌麻烦,就叫我蓝姐。

我学着蓝姐的腔调说,我叫红景天,一种高原植物,可以抗缺氧的,也是这次专门为了上高原取的名字。

白山说,哦,我知道红景天,抗缺氧的药。

黑阿拉马上说,那我们这一路就不怕高原反应了,有这么大一颗药跟着我们。到时候你可要无私奉献哦。

我瞪他一眼,对白山说,你旁边这个黑子是上海阿拉,所以我们叫他黑阿拉,虽然他现在这么白,估计这一趟跑下来就名副其实了。你对面这个小美女叫紫薇,你也可以叫她大丽菊。他俩的名字都是我取的。

白山颇有些意外:你们都认识啊?

我得意地说,这是我组的团,全是网友。网友你懂吗?

白山说,这个当然懂。你们,全是去我们西藏的吗?

他说“我们西藏”。这个说法让我喜欢。喜欢这说法,也喜欢这样说的他。我说对啊,我们都是去西藏旅游的。你加入吗?我们可以一起玩儿。白山摇头说,恐怕不行。我还有任务。

蓝姐说,你是当兵的吧?

白山说,是。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说,她的心上人是当兵的,有感应。

蓝姐没理我,说,一看你那毛衣就是发的,还有肩章的搭袢呢。是回部队去吗?

白山:是。

蓝姐:在边防上?

白山:是。

蓝姐:查果拉哨所?

白山:不是。

我说嘿,你干吗,只作选择题啊,就不能做个阐述题?

白山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没想到你还知道我们西藏有个查果拉哨所,我不在那儿,但我也在边防连。

我说,我也知道查果拉,查果拉的海拔是5300米。对不对?

白山说,噢,你真不简单。但看他的表情,完全是哄孩子呢。

在我们寒暄闲聊的时候,紫薇把自己安顿好了,安顿在最上面的铺位。我们三个人,上中下三个铺。我原打算自己睡上铺的。没想到紫薇主动爬上去了。挺懂事的嘛。

紫薇从上面探头说,哈,我们这儿真好,全是年轻人!一路上可以好好聊天了。

我说还差一个哪。应该是六个,但愿也是个年轻人。

说完见蓝姐朝我挤眼,我一回头,发现一个老头站在我身后,不是一般的老,起码是我们年龄的两倍。一个年轻的眼镜儿拿着票走在他后面,像是他儿子。眼镜儿看看票说,就是这儿。老头点点头,坐了下来,跟着摘下帽子,脑袋上亮出一个成语:华发丛生。

眼镜儿帮他放好行李,拿出洗漱用具,又拿出水果点心放桌上。然后看着他说,爸,你能行吗?

果然是儿子。

老头说,你怎么那么啰嗦啊?我都坐上车了,你还不放心。眼镜儿看看我们,有些无奈地笑笑,又跟老头说,手机怎么用记住了吧?要是到了里面有什么事,马上给我打电话,我就飞进去。老头说,我能有什么事啊,这么好的火车,这么好的条件,你们说是不是?

老头朝我们笑,在争取我们的支持,我们几个忙不迭地点头。

我对眼镜儿说,你要那么不放心,就一起走呗。

我好像充满了招兵买马扩大队伍的热情。

眼镜儿说,我实在走不开,让他等我一段时间他又不干,嗨。拜托你们几位路上关照一下我老爸呀。

白山马上爽快应道,你放心吧,没事的。我们都是去拉萨的,这个车上的服务也很好,不会有事的。

眼镜儿说,那就谢谢了。列车上不断地广播,催促送行的人下车。老头就去送眼镜儿下车。

黑阿拉见他们一走,马上对白山说,喂,兵哥哥,你怎么能随便答应照顾他呢?真有个什么事儿,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他肯定七十多岁了,责任重大。

白山愣了一下说,不会有什么事吧?我可没想那么多,一起坐车,就顺便照顾一下呗。

黑阿拉说,我不是不愿意照顾老人,但这是进藏,不比平时的。

紫薇不满地白他一眼,说,正因为进藏才需要照顾啊。

蓝姐说,别想那么多了,咱们照顾他还是不照顾他,他都得进去。

正在这时老头回来了。黑阿拉不再说什么。白山很感激地看着蓝姐。其实黑阿拉的意思我也明白,但我更赞同白山。哪能什么事情都考虑那么周全啊?嗯,白山加两分,黑阿拉扣两分。

我瞄了一眼窗外,忽然发现车在移动,毫无声响地,车轮已经向前滚动起来了。我忍不住喊,哦,开车了开车了。

为什么会这么兴奋,我也无法说清。仿佛召唤我的,不仅仅是高原,仿佛我期待的,也不仅仅是爱情。

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个地方,喜欢一件事,并为此付出,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这是“骆驼刺”说的,此刻我就深深地感受到了这种幸福。

列车广播正热烈地大声地播放着那首主题鲜明的歌儿:

坐上那火车去拉萨

去看那美丽的布达拉

去看那最美的格桑花呀

盛开在雪山下

……

在歌声的背景中,列车广播开始介绍:青藏铁路自西宁始到拉萨,全长1956公里,穿越海拔4000米以上地段960公里。也就是说,有一半的路途在高海拔地区行驶。

车厢内的液晶显示屏上,时不时亮出五个字“终点站:拉萨”。

哦,拉萨,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