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玉山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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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泰州有昆曲

初夏的雨后,泰州的空气格外的清新。

下午,朋友带我去梅园。梅兰芳是泰州的一个文化符号,梅园记载了梅兰芳的艺术人生轨迹,也留住了文化名人和高层官员参观唱曲的身影。

梅兰芳不仅位列京剧四大名旦之首,还是昆曲的大家。先生年少时就向陈德霖、李寿山学昆曲,十岁第一次登台,演唱的就是昆曲《鹊桥密誓》。后来成名,依然每周请乔蕙兰教授昆曲,还向谢昆泉、孟崇如等昆曲名家学唱昆曲。梅兰芳拿得出的昆曲有好几十出!先生与昆曲大师俞振飞几十年同台演出,两人互相切磋,相辅相成,艺术臻于炉火纯青之境界,他们合作的《游园惊梦》成为昆曲的经典。

泰州“梅兰芳大剧院”就是俞振飞题写的。

梅兰芳融京昆于一身,泰州市与京昆有缘。

汤显祖的老师罗汝芳,是泰州学派创始人王艮的三传弟子,泰州学派后期重要人物李贽挚友达观和尚与汤显祖心有灵犀,汤翁“寸虚”佛号就是达观所赐。《玉茗堂集》中有两首诗记录了汤翁在泰州留下的足迹,“临川四梦”,梦亦有泰州的印痕……

孔尚任与泰州更是难分难解,《桃花扇》之修改、首演与完善,就在泰州——

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里下河水灾,孔尚任作为工部侍郎孙在丰的“幕僚”来泰州治水,先后三年,“居海陵者强半”。之后,孙被贬,人员星散,仅有孔尚任滞留河署。几经周折,“茫茫无所之”的孔尚任迁至破旧不堪的陈庵,虽三餐无着,却与泰州社会名流、文人雅士冒襄等交往甚密。冒襄与侯方域同为“明复社四公子”,而侯方域又是《桃花扇》中的主要人物。契机和缘分使《桃花扇》有了血肉丰满的提升。

当是时,官宦富商皆蓄养优伶,泰州家班首推俞锦泉家女昆部,“粉白黛绿不知数”,“俞君声伎甲江南”。俞家有“渔壮园”,园中有池,中建舫亭,供演剧用。冒襄写俞氏女乐曰“千秋风雅”、“彻夜娇歌”。孔尚任的《桃花扇》就在渔壮园“首演”,边演边改,日臻完善。孔尚任有诗曰“今宵又见桃花扇”,“又”,说明演出备受欢迎,多次上演,也可见孔氏得意之心情。

《桃花扇》在泰州首演的情景,游国恩主编的《中国文学史》和周志陶的《桃花扇与泰州》都有描述。

泰州与昆曲的渊源,由此可见一斑。

梅园过去是桃园。

桃园,陈庵之谓也,因孔尚任之《桃花扇》而名。

孔尚任有《陈庵记》,可以见证先生对陈庵的感情。如今的“陈庵”,山门悬挂“孔尚任旧居”的匾额。东西厢房一为孔尚任创作《桃花扇》的场景,一为当年《桃花扇》演出的盛况。有观音堂、藏经楼。观音堂供奉观世音佛像,藏经楼要是能藏了《桃花扇》的手稿,那就是价值连城的稀世国宝了!

与陈庵连为一体的是“怡园”,园中小桥名为“东塘桥”,“东塘”乃孔尚任的号,可见造园者之良苦用心。

桃园是凤城河风景区的一大亮点。小巧玲珑,亭台楼阁,花木扶疏,犹如昆曲,精致而雅致。转过亭台楼阁,走过桑田沧海,想见当年孔尚任饥寒之落魄,《桃花扇》演出之盛况,就想:如果不是孙侍郎贬官,孔尚任也许不至于寄居陈庵,《桃花扇》也许就不会取得巨大成功。

纪念孔尚任,建桃园,自是文明雅举,可喜可贺。

也有遗憾:在桃园没有听见昆曲。

就问,泰州有昆曲么?

有啊。

谁?

徐同华,年轻人,还写诗呢。

立刻兴奋:我去见他!

我们喊他过来一起吃饭。

果然,一位帅气而文雅的年轻人赶过来了。带了他写的一本书《闲情都几许》——就这书名,就可以窥见作者爱好昆曲的心境了!

席间,徐同华清唱了《玉簪记》之一段,“月明云淡露华浓”,不很入韵,却是尽心。泰州的京剧票友众多,社团有三十多个,昆曲票友却是凤毛麟角,“不多。最难的是没有笛师,唱起来很难!”徐同华说。不过,在泰州能听见昆曲,已经让我喜出望外了。有桃园在,有年轻人喜欢,前景会看好。

实际上,泰州是很用心的。桃园建成后,他们广泛收集史料,开展学术研究,还于2009年4月,桃花盛开的季节,邀请江苏省昆剧院来到桃园,演出《1699·桃花扇》……

孔尚任的在天之灵,倘若见有人在“渔壮园”演出他的《桃花扇》,当会慨叹家国兴亡之悲情、红粉绝唱之凄美乎?

主人盛情,邀我夜游凤城河。

清风徐来,明灯暗影,安静而雅静,颇有几分昆曲的闲适心情。

孔尚任跟随孙侍郎治水,不就是要实现这样的愿景么?

梅园枝头韵,桃花扇底风。

梅园的清韵,桃园的凉意,隐隐约约,丝丝缕缕,吹过来,飘过来,流过来——

天哪,不就是水磨腔,不就是《桃花扇》么?!

主人给了我一个意外的惊喜!

渔壮园,临水的亭榭,侯方域和李香君诉说家国情仇?还是出家前的红尘参悟?

河中的倒影将历史与现实在凤城河的波光粼粼间实现了穿越。游船上的我们成了孔尚任和他的文朋雅友——抛开家国情,莫谈兴亡事,只顾我行我素,独自清闲:潜心地琢磨,静静地观赏。

水袖飘舞,水韵流泻,水磨腔的天籁之声,在凤城河缭绕,在望海楼盘旋——昆曲望见了海,望见了海内外昆曲票友们的敬畏与执着么?

想起下午和市委书记张雷见面的情景了。书记为一个重大项目签约,午餐直至1点多,没有休息,就直接来接待我这个已经多年没见了的文化人……

闲话中得知,本周日,他将和泰州京剧曲友们见面座谈——

市委书记和曲友一起座谈聊天,你听说过吗?

我们说往事,说昆曲,说十年前他在昆山任职时,为昆曲做的至关紧要的一件事——

政声人去后,民意闲谈时。

往事并不如烟,书记自是欣慰……

书记说道,泰州有梅园、桃园,在建的还有“柳园”:说唱宗师柳敬亭是泰州人。这样,泰州就将梅兰芳、孔尚任和柳敬亭一起,组成国内独有的戏曲文化“三家村”!

泰州有昆曲,泰州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