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朱蕴山同志诞辰一百周年
李文宜
朱蕴山同志生前,我们都很尊敬他,称他朱老。朱老和周新民同志都是安徽人。我很早就听新民同志说过,朱老是革命的老前辈,早年加入光复会、同盟会,追随孙中山先生,参加过辛亥革命等政治活动。1926年1月他出席了国民党第二次代表大会后,积极筹建国民党安徽省党部,吸收一些共产党员和国民党员左派骨干参加工作。他和周新民都是国民党安徽省党部的常务委员。1927年春,蒋介石背叛了孙中山先生的三大政策,在北伐中,率兵到南昌,屠杀工会领袖、共产党员,并派兵到安庆包围了国民党安徽省党部,明目张胆地搜捕共产党员、左派人士。在严峻的形势下,朱老和周新民同志被迫转入地下,继续进行革命工作。
日本帝国主义于1931年“九一八”侵略东北后,1932年又在上海发动了“一·二八”侵略战争。爱国将领蒋光鼐、蔡廷锴两将军,在全国人民支持下,率领十九路军英勇抗战,沉重地打击了日寇。但是,没过多久,十九路军却被调往福建。朱老的朋友陈铭枢先生(号真如)和蒋、蔡两将军,十分不满蒋介石当时采取的“攘外必先安内”的不抵抗政策。于1933年11月,在福州建立了反蒋抗日政权——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公开树立抗日反蒋的旗帜。国民党当局对此极为不满,他们把福建人民政府视为眼中钉,调兵遣将必欲消灭之而后快。这时,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红军,在江西省正被蒋军“围剿”。朱老则不顾个人安危,为促成福建人民政府与瑞金红军联合抗日,积极奔走协商。后来,由于福建政府孤军作战,终因寡不敌众而失败。1934年10月,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红军也被迫突围,开始了二万五千里长征。那段时间,朱老为革命呼号奔走,曾尽了最大的努力。在十年“文革”期间,我到朱老家中看望他。朱老回忆及此,尤有余忿。
朱老对于那时王明极“左”路线下的政策十分不满。曾同我们说起王明是他教中学时的学生陈绍禹。王明在去苏联学习前,缺乏革命工作经验,20世纪30年代从苏联回国后,成为党中央的领导人,他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玩忽革命利益。朱老对于王明宗派领导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表现了他对党的一片忠心。
1938年抗日战争初期,我随周新民同志到第五战区工作,六安是安庆沦陷后的安徽省省会所在地,已为桂系新军阀所盘踞。当时,安徽教育界的名人,如沈子修、高一涵、朱子帆、李则刚等老先生都是朱老的朋友。爱国七君子之一的章乃器是安徽财政厅厅长,共产党人狄超白是地方银行的行长,他们都和朱老相熟。六安成为当时爱国人士云集的地方。朱老就是在这样有利于工作的条件下,担任了安徽省民众动员委员会的总务部部长兼代主任。他身着中山装、精力充沛、侃侃善谈,团结了成批的华北流亡学生及东南爱国青年在他的周围,策划一切有利于抗战的办法,并将有志革命的青年秘密分批地送往新四军所在地,为新四军补充干部和给养,壮大抗日战争的力量,做出了贡献。
1943年冬,我在昆明从事民主运动工作时,朱老也来到昆明,我们又见面了。那时,朱老50多岁,黑发短须,目光锐利,深谋远虑,神采奕奕。不多几天,他就离开了昆明。他这次昆明之行,是受周恩来同志的委托,来向龙云介绍朋友的,曾为龙云所欢迎。朱老走后,党中央南方局即派华岗同志以党代表的身份来昆明,继续和龙云联系,宣传贯彻党的统一战线政策。最后,龙云同志终于走上了人民革命的光明道路。
1944年,朱老在重庆参加了中国民主同盟。9月,民盟举行全国代表会议,他被选为中央执行委员,在四川参加政治活动。1945年民盟召开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时,朱老又被选为中央常务委员。当时我也去参加大会,朱老在会外曾邀周新民、李相符、沈志远、邓初民、马哲民和我几个人座谈,讨论当时的局势和政策。这一时期,朱老积极贯彻党的“利用矛盾、争取多数,孤立顽固的反动势力”的统战政策,做了许多工作。凭他不亢不卑、清高自负、能诗能酒、淡泊明志的风度,给对方晓以大义,明以利害。那时,他是四川军政界要人邓锡侯、刘湘、刘文辉等的座上常客,记得刘文辉还曾拿出一笔钱来,请邓初民、马哲民办《大学》月刊,提供一些政治活动费。这和龙云在昆明支持民主运动一样,只是他们不便于直接出面。他们当中,有的人后来还成为民盟单线联系的秘密盟员。
1947年10月,民盟总部被迫宣布解散后,一部分民盟负责人转赴香港。1948年初,朱老也到香港来参加民盟召开的三中全会,他和到会的中委一致否认民盟总部被非法解散。主张拥护与中共携手合作,为彻底摧毁南京反动独裁政府,实现民主、独立、和平统一的新中国而奋斗。同时,朱老还与李济深、何香凝等发起组织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任中央常委。5月间,民革、民盟及其他民主党派响应中共的召开政治协商会议、成立联合政府的“五一”号召,朱老又为此忙碌起来。
1949年1月,许多民主人士接受中共邀请,奔赴东北解放区。朱老先去哈尔滨,后迁沈阳,在沈阳住铁路宾馆。那时,郭沫若等同志,逛旧书店,买古文物。朱老则爱好古砚。他的住房名九砚斋。我去参观时,感谢朱老送了一个花瓶和水盂给我做纪念。1949年北平和平解放后,于2月26日我们乘专车到达北平,住进北京饭店。从此,各党派民主人士都忙于筹备政协的工作,为新中国的创建贡献自己一份力量。
在“文化大革命”的十年内乱期间,朱老本人受造反派的迫害,他的夫人被诬为地主分子押送回原籍,受折磨致死。他对个人和家庭的不幸置之度外,而对他的朋友周新民的遭遇,则深感不安。1970年,我在湖北沙洋“五七”干校时,周新民患病,脑子逐渐软化,思维不清。而朱老却多次约了老友吴剑西和周新民一起借我的住处,帮助周新民同志写检查,通宵不眠代周执笔。当时,朱老已是80多岁高龄,而为朋友如此的深情厚谊,实在令人感佩。后来周新民同志因脑病无法医治不幸逝世。我从“五七”干校回家后,听说此事,专程去看望朱老。当时,他老人家正在书房里整理文件,生活上虽然有他的儿子朱世同和儿媳细心照料,但整理文件事必躬亲,显示出他勤奋成习,忠于革命的一代长者的风范。
朱老的一生,对革命做出了不少的贡献,而对周围的同志和朋友,总是坦诚相待,无私帮助。每当想起他的音容笑貌时,不免久萦脑际,难以忘怀。在他诞辰一百周年之际,谨写此片断回忆,表达我对这位老先生的一点虔诚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