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不日记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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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中国的济慈”

5月21日 晴。安徽太湖朱湘研讨会上,有发言者援引鲁迅的话赞扬朱湘是“中国的济慈”,又有青年学者对此提出质疑。

据我所知,罗念生最早引用鲁迅这话。他编集《二罗一柳忆朱湘》(1985年北京三联版),在《引言》和《朱湘的诗论》中两次引用,指出:“鲁迅先生曾称誉朱湘为‘中国的济慈’,这是很高的评价。”此后,研究者就经常引证以肯定朱湘的文学成就。

鲁迅这话是在什么语境下说的,是否真是“很高的评价”?英国浪漫主义代表诗人济慈26岁夭折,朱湘的命运与之倒有几分相似。但鲁迅写这话早在1925年,不可能预测朱湘的结局。《鲁迅全集》中提到朱湘仅两处,另一处是1934年作《趋时和复古》,辟头就说:“半农先生一去世,也如朱湘庐隐两位作家一样,很使有些刊物热闹了一番。”

“中国的济慈”见之于鲁迅1925年4月23日致向培良信,向培良以《通讯》为题发表于同年5月6日开封《豫报副刊》,完整的上下文如下:

《莽原》第一期上,发表了《槟榔集》两篇。第三篇斥朱湘的,我想可以删去,而移第四为第三。因为朱湘似乎也已掉下去,没人提他了——虽然是中国的济慈。

可见鲁迅这话因向培良向他主编的《莽原》周刊投稿而发。“槟榔集”是向培良文艺随笔系列,第一、二篇刊于1925年4月24日《莽原》创刊号。第三篇题目不明,却是“斥朱湘”,也即批评朱湘的,但被鲁迅“删去”,刊于同年5月22日《莽原》5期的“槟榔集”第三篇是《悲剧在我们的民族里》。为什么鲁迅抽出这篇“斥朱湘”?并非鲁迅认为不该“斥朱湘”,而是“因为朱湘似乎也已掉下去,没人提他了”,不值得再“斥”。

所谓“中国的济慈”,其实是带有暗讽之意的。

更应注意的是,1925年4月2日《京报副刊》发表闻一多的诗《泪雨》,朱湘在“附识”中说:“《泪雨》这诗没有济慈……那般美妙的诗画,然而《泪雨》不失为一首济慈才作得出的诗。”鲁迅是《京报副刊》主要作者,不会不看到闻一多的诗和朱湘的评论。正是朱湘称赞闻一多写出了“济慈才作得出的诗”在先,所以鲁迅才借此发挥。当然,也不排除鲁迅把闻一多误记作朱湘了。

(2013年6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