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亲子魔法岁月:0~6岁孩子的精神世界(心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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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魔法岁月里的秘密:养育一个身心健康的孩子

01 寻找女巫和食人魔

养育孩子前值得学习的心理学知识

从前,有一个名叫弗朗基的小男孩,他的父母希望他成为现代科学养育的典范。他们阅读各类专家著作,定期参加育儿系列讲座,并用所有备受当今社会推崇的养育方法和实践知识培训自己。他们从中得以了解儿童早期各种恐惧和神经症的成因。怀着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愿望,他们决心养育出一个完全远离焦虑的孩子,就像世界上任何孩子所能成为的那样。

因此,弗朗基在适当的月龄以恰当的方式得到了哺乳、断奶和排便训练。父母对他的发展阶段进行精确计算后才决定小妹妹的出生日期,以免小妹妹的到来给他带来情感创伤。当然不用说,父母也采用了公认的方法让弗朗基做好了迎接小妹妹到来的准备。他们给弗朗基的性教育坦诚而充分。

父母找出各种可能引发弗朗基恐惧的来源,并且找到方法逐一驱除。他们改编了儿歌和童话故事:老鼠的尾巴从来没有被切断;食人魔吃的是麦片而不是人肉;女巫和坏人们施展的魔法都不会导致伤害,轻微的处罚或温和的责备就能让他们改过自新。在童话世界里没有死亡,弗朗基的世界里也没有死亡。当弗朗基的鹦鹉因不治之症死了之后,在弗朗基午睡醒来之前,鹦鹉的尸体已经被处理掉,并换了一只新的鹦鹉。尽管已经采取了这么多的预防措施,但弗朗基还是会感到恐惧。父母很难解释这是为什么。

很多孩子在两岁时害怕自己会顺着浴缸的排水管消失,在这个年龄,弗朗基也产生了同样的恐惧(这种恐惧的产生与别人无关,也不是受到不良同伴的影响)。

尽管父母为小妹妹的出生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但弗朗基并不欢迎她的来临,反而违背父母意愿,忙着密谋除掉小妹妹。

不仅如此,在别的孩子会被噩梦吓醒的年龄,弗朗基也会被噩梦吓醒。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弗朗基梦见自己被一个想要吃掉他的巨人追赶!

还没完呢!尽管在父母对弗朗基的教育中,对女巫的惩罚都很仁慈,但弗朗基编故事时,依旧用自己的方式处置坏人。在他的故事中,惩罚女巫的办法是砍掉她们的头。

这个现代寓言的意义何在?我们怎么养孩子根本无所谓?难道现代育儿方法只是科学家的痴心妄想?我们应该抛弃自己有关喂养、排便训练、性教育的育儿理念,认为它们对促进孩子的心理健康而言无关痛痒呢?

父母在喂养、排便训练、性教育等管教孩子方面的智慧和知识,能提升孩子对父母的爱和信任,增强孩子对自己的生理需求和冲动的控制能力,从而促进孩子的心理健康。但即便是最理想的早期训练,也无法消除孩子内心的全部焦虑,更无法扫除孩子的世界里和自身发展过程中无所不在的风险。

我们不应为之震惊,因为没有任何养育方法可以让孩子完全体验不到焦虑。人类发展的每个阶段,都会面临各式各样的伤害和危险。更进一步来说,我们会发现,对孩子生活环境中的妖怪、食人魔和死鹦鹉的过度警觉,并非总是有益于他们心理健康的。许多类似的恐惧都无法避免,而且,也无须避免。当然,谁也不会故意把孩子置身于恐怖之中,也不会让自己的行为举止像个妖怪,从而让孩子对妖怪的想象变得真实。不过,当妖怪、食人魔和死鹦鹉出现时,最好用一种开放的态度对待这一切,并帮助孩子以同样的方式来面对它们。

弗朗基怎么会害怕浴缸的排水管呢?许多两岁的孩子都害怕,这不一定是个坏兆头。弗朗基梦见过巨人吗?几乎所有的学龄前儿童偶尔都会有这种焦虑的梦。尽管父母做了巧妙的安排,弗朗基还是不喜欢他的小妹妹。的确很有必要为新宝宝的到来做准备,这会让事情变得容易一些,但无论预先做了多少准备,也无法让一个孩子全盘接受一个真实的婴儿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以及这个婴儿还会分享父母对他的爱这个事实。

儿童未来的心理健康,并不取决于他的幻想世界中有没有食人魔,或者食人魔吃什么东西,甚至与食人魔出现的次数和频率也无关。儿童的心理健康状况只取决于他如何解决与食人魔相关的一系列问题。

正是儿童处理自己非理性恐惧的方式决定了这些恐惧对孩子人格发展的影响。如果对妖怪、小偷和野兽的恐惧妨碍了孩子的生活;如果孩子在面对自己想象中的危险时感到无依无靠和毫无防备,并因此形成对生活畏惧和屈服的态度,那么,不难预料,这将对孩子未来的心理健康造成一些负面影响。如果一个孩子的行为看起来好像受到来自于各种真实或想象的危险的威胁,并且他认为必须加以提防和准备反击,那么,他可能会表现出过强的攻击性和反叛。而且,大人肯定也会觉得他处理恐惧的这种方法很糟糕。但是,孩子通常都能克服自己的非理性恐惧。而这正是最有趣的问题:孩子是怎么做到的?这是因为,孩子天生就有克服自身恐惧的办法。甚至早在两岁时,他就已经拥有了一套复杂精妙的心理系统,这套系统为他提供预感、评估、防范抵御和克服危险的诸多方法。当然,孩子能否凭借天生的能力成功地克服自己的恐惧,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教他如何运用这种能力的父母。这就意味着,如果我们了解正在成长的孩子的天性,以及他的人格中存在着用于解决问题并有助于促进心理健康的因素,必然能帮助他培养出应对恐惧的内在能力。

什么是心理健康

近些年,心理健康开始被视为不过是某种类似于养生食谱的产物,它应当包括拥有恰当比例的爱和安全感、富有建设性的玩具、有益身心的同伴、坦诚的性教育、情绪的正常宣泄与适当控制等。这份营养均衡的心理大餐不免会让人想起营养学家厨房里的水煮蔬菜,营养丰富但无法引起食欲。用这份心理大餐培养出来的孩子,很可能成长为一个具有良好适应性却乏味无趣的人。

然而,我们所说的心理健康状态并不只是一道富有营养的心理大餐的产物,而是复杂的心理系统不断地作用于个人经历,对其作出反应、适应、吸收和整合,并坚持不懈地维持我们内在需求和外在需求之间平衡的结果。

心理健康取决于生理需要、本能和外部世界要求之间的平衡,但一定不能将这种平衡视为静态的。按照社会规范调节本能、欲望、愿望和追求纯粹自我中心的过程,发生于更高级的心理活动中。正是人格中与意识和现实联系最为紧密的那部分执行这项重要功能。正是意识自我承担着这些调节和中介的作用,而且,在人的一生中,只要醒着时意识自我都会如此。

不要误以为满足感,即“幸福”,就是心理健康的标准。心理健康不仅需要通过人类自我中相对和谐的部分所占的比例来判断,还需要根据一个文明人所能达到的最高社会价值的程度来判断。如果一个孩子把摆脱恐惧看得很重,以至于他一生中从来都不敢为了某个理想或原则而冒险,那么这样的心理健康对于人的幸福而言毫无用处。如果一个孩子是“安全的”,但除了个人安全之外别无其他追求,那么这种安全本身也毫无价值。如果一个孩子“完全适应群体”,但这种适应是通过不加批判地接受和遵从他人的意见来实现的,那么这种适应也违背了人类自由的本意。如果一个孩子“在学校适应良好”,但只会用平庸的想法和常识填充头脑,那么,什么样的文化才会看重这个孩子的“适应性”呢?

心理健康的最高水平,意味着一个人能够自由地运用他的才智,解决他自身的问题和所处社会面临的人类问题。对才智的自由运用,需要尽可能地把自我满足和自我为中心从推理和判断这些更高级的人类心理过程中移除。对一个孩子进行心理健康的训练,必须包含对智力的训练。孩子的情绪健康对充分运用智力的依赖,不亚于对满足其基本生理需要的依赖。

最高水平的心理健康状态还必须包括一套稳定和完整的价值体系,它是人的道德感和理想自我的组合,深深植根于不能被侵犯或破坏的人格结构之中。我们不能在缺乏这种价值体系的人格中谈论心理健康。如果运用诸如“个人满足”或“群体适应”这类不严谨的标准评估心理健康,那么可以预见,一个少年犯在追逐自己的目标时可能会最大程度地实现个人满足,而他对于犯罪团伙这个群体的适应也会如你所想象的那样令人满意。

一边是人类的基本需求和自我为中心的愿望,一边是道德感和社会需要的限制,因此,从理论上讲,心理健康取决于个体对这两者之间平衡的维持。通常,我们并不能意识到自己人格内部的这两股力量。不过,当我们脑海中出现了某种违背道德感的冲动或愿望,或者我们意识到由于种种原因这些冲动或愿望无法在现实中得到满足时,冲突就出现了。在这种情况下,自我将在这两种相反的力量中扮演裁判或调解员的角色。一个健康的自我如同一位明智又公正的法官,会尝试找到争议双方都满意的解决方案。在个人愿望与道德感或社会需求没有冲突时,自我就会允许个人愿望直接获得满足;若非如此,自我就会指导个人用变通方式间接地满足自身愿望。例如,如果一个人发现自己对专横跋扈的上司有攻击性情绪,并感到自己无法在不带来严重后果的情况下直接表达出来,如果他有一个健康的自我,这个自我就能把这种被禁止的冲动中所蕴含的能量投入到寻找具有建设性的解决方案的行动中。最起码,他能做一些迫使上司变得安分守己的白日梦,并从中得到慰藉。如果他有一个不那么健康的自我,他就会缺乏调解能力,对这样的冲突无能为力,从而可能放弃自己的职责,任由自己用神经质的方式去发泄不满情绪。

每当人格中潜在的冲突出现公开爆发的苗头时,人们对危险的预期就会引发焦虑。然后,焦虑就会在自我保护进程中启动神经质变性的防御机制,并再一次妥协。事实上,焦虑对于人格的适应性起到了广泛且有益的作用。

什么是焦虑

在人类的正常发展中,无论是真实的危险还是想象的危险,都会以各种形式表现出来。如果自我未能找到处理危险的办法,就会陷入长期的无助和恐慌之中。对危险的本能反应便是焦虑。在生命之初,婴儿的行为就好像任何意外对他们而言都是一种危险。比如,突如其来的巨响或者被突然暴露于强光之下,都可能让他“吓呆了”。之后,随着婴儿对母亲依恋(注:英国儿童精神病学家约翰·鲍尔比(Bowlby)用“依恋”(attachment)描述人与生活中特定人物之间强烈的情感联系。对于孩子而言,依恋是指婴儿与养育者之间特殊的情感联结。——译者注)程度的加深,他会对母亲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而感到焦虑,这仍然是一种类似于震惊的反应。大量类似的情形会引发婴儿的焦虑,如果婴儿对所有这一类事情的反应始终都是惊恐和无助的,那么他几乎难以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

但是,很快我们就会发现,这种“危险”的数量减少了。一再重复的经验能帮助婴儿克服危险感,而且“吓呆了”的反应会弱化成类似于轻微的惊奇或惊讶。与此同时,婴儿也开始发展出应对“危险”(这些危险对婴儿而言是危险,对我们成年人而言却不是)的另一种能力。他学会了预期“危险”的到来,并为之做好准备。而且,他正是用焦虑为危险做准备的!在他睡觉时,母亲离开了。在婴儿发展的早期阶段,婴儿对母亲的离开会表现出某种焦虑,这是因为母亲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而引起的吃惊或震惊。在婴儿发展的后期阶段,一旦他靠近自己的床,甚至只要是走进自己的房间,他就会产生某种焦虑,继而哭闹和抗议。他已经预见到母亲会离开这件可怕的事情,并通过在事情发生前产生焦虑让自己做好准备。这种由预期而产生的焦虑能帮助他应对与母亲分离的痛苦。我们有理由相信,与早期每次把与母亲的分离都当作一件让他感到吃惊和震惊的事情相比,以这种方式预期分离能减少它给婴儿带来的痛苦。

由此,我们应该认识到,焦虑本身并不是一种病态,而是个体在应对危险时,采取的一种必要而正常的生理和心理准备。实际上,在某些情况下,缺乏预期焦虑反而可能引发神经症!那些被战争的惨烈吓跑的人,正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没有发展出必要的预期焦虑,让他对危险做好准备,从而无法避免创伤性神经症。在某些情况下,焦虑对于人的生存是必不可少的。对危险缺乏理解,不能为危险做好准备,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而且,我们发现焦虑有助于人们实现其最高目标。事实上,表演艺术家在登台前的焦虑可能会促使他们在表演时发挥出最高水平。

焦虑有益于孩子的社会性发展,它是孩子获得良知的动机之一。正是因为害怕被所爱之人批评以及对被爱的渴望,让孩子形成了良知;正是由于害怕良心的谴责,才促使人们做出符合道德标准的行为。最初,正是出于对种族灭绝的焦虑,人类的不同群体为了彼此的安全而紧密生活在一起。我们可以用一长串人类发明和人类机构的清单,继续证明危险以及对抵御危险的必要,以及它们如何提供了人类追求最高层次文明的动力。

当然,我们知道,焦虑并不总是有益于个人或社会。无法应对的危险会让人感到无助和失去信心,导致逃避或者反社会行为。只有在这些情况下,我们才可以把焦虑视为病态。不过,更为准确的说法是,这种解决问题的办法或者试图用这种办法解决问题的行为是病态的。

所以,让我们回到促进孩子心理健康的目标上来,理解出现在童年早期的恐惧的本质,并且仔细观察孩子们用来应付危险的办法,这些危险出现在孩子发展的各个阶段,可能是真实的,也可能是想象的。

父母的职责

在孩子尚未形成应对危险的能力之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需要依靠父母来满足需要、缓解压力、预知危险和摆脱烦恼。对于婴幼儿而言,父母不仅非常强大,能看透自己隐秘的愿望,还能满足自己最深层次的渴望。

我们无法回忆起生命中的这段时光,如果试图重温童年,只能在童话故事里找到类似的感觉。童话故事里那些呼之即来并且能变出满桌美味佳肴的小精灵,那些让美梦成真的仙女,把孩子送到远方的魔兽,战胜所有敌人的狮子随从,掌握着他人命运的国王和王后,这些内容让我们能通过想象重回婴幼儿的世界。

我们知道,婴幼儿需要觉得自己可以依靠这些强大的力量来缓解压力和减轻恐惧,孩子日后承受压力和主动处理焦虑的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早期经验。由于婴儿期的孩子完全缺乏自理能力,因此我们几乎不会对他提任何要求,而会尽量缓解他的压力并满足他的全部需要。渐渐地,随着孩子的成长,他自己形成了一些处理日益复杂的情形的办法,父母也逐渐不再充当保护者的角色,不再让孩子成为远离危险的绝缘体。但是,即便是最独立的孩子,在遇到不寻常的压力时仍然会寻求父母的保护;即便是那些没有父母保护也能克服日常压力的孩子,在他的心中依然有一个能让自己安心的、强大有力的父母形象:“如果小偷进了我们家,爸爸会把他干掉。”在童年早期,父母的保护极为重要,只要有父母在身边,即便是面对异乎寻常的危险,孩子也不会产生急性焦虑(acute anxiety)。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英国,那些与父母待在一起没有撤离的孩子,即使在德军轰炸期间,也比那些被撤离到保护区但与父母分离的孩子更能忍受焦虑。

不过,即便是最有爱心和最具奉献精神的父母,很快也会发现在孩子的世界里,好心的仙女一下子就会变成巫婆,友善的狮子会变成凶猛的野兽,仁慈的国王会变成一个怪物,而且经常会有来路不明的邪恶生灵闯入童年的天堂。要想从孩子内心世界的这些暗夜之灵中,辨认出他们生活中真实的人和事并不容易。当我们发现孩子在幻想世界中把我们视为好心的仙女、精灵或者是智慧的老国王时,不免会有受宠若惊之感;但我们得知自己同样有可能被想象成巫婆、妖怪或者怪物时,难免又会感到愤愤不平。毕竟,我们从没有吃过或者威胁过要吃掉小男孩和小女孩,我们既不配制魔药,在愤怒时也不会变得残忍,更不会因为孩子的一点(或严重)错误,就用可怕的方法惩罚他。事实上,公平地说,虽然没有魔杖,无法从瓶子或者神灯中召唤精灵出来帮助孩子实现愿望,而且也不戴皇冠,但我们也不太愿意讨论对父母形象的这些歪曲。

那么,在孩子们的眼中,他们所深爱的父母是怎么变成怪物的呢?如果仔细观察婴幼儿的生活,就会发现这种转变主要出现在这样的一些场合:不得不干涉孩子的快乐的时候;打断孩子某次愉快的活动的时候;拒绝满足孩子某个愿望的时候;以某种方式阻挠了孩子的愿望或企图的时候。然后,在孩子愤怒之际,母亲就会变成世界上最糟糕、最邪恶和最卑鄙的母亲。可以想象,如果我们从来不干涉孩子追逐快乐的行为,满足孩子所有的愿望,对他们想做的任何事都不表示反对,我们可能永远也不必体验到孩子的这种负面反应。但这样就无法养育出一个有教养的孩子。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需要干预孩子的快乐,这不仅仅是出于健康、安全、家庭需求等方面的现实考虑,还因为我们要把孩子培养成为一个有教养的人。

在生命之初,孩子就像一个追求快乐的小动物,其早期人格围绕着他的欲望和身体需求形成。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我们必须对孩子只追求快乐的目标加以调整,使孩子的基本需求必须服从于道德和社会的约束,孩子必须能做到延迟满足,甚至在某种情况下要完全放弃某个愿望。

因此,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孩子避免焦虑。即便我们把女巫和食人魔赶出他们的睡前故事,并且为了避免任何能想象到的危险而密切照料他的日常生活,孩子仍然会从自己幼年生活的冲突中运用想象创造出怪物。但如果孩子有办法自己克服恐惧,那么我们就没必要因为孩子的生活中存在恐惧而惊慌。

孩子能对危险进行自我抵御

在孩子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观察到,每个孩子如何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对他们所遇到的事情做出反应,并加以适应。我们猜测这种反应一部分是天生的,因为我们在育儿所的观察发现,即便是新生儿,对突如其来的声音、任何强烈的刺激或者挫折,比如拿走奶嘴,也会以自己独有的方式做出反应。但随着孩子的成长、环境的变迁,以及更为高级和复杂的心理过程的出现,这些与生俱来的倾向也会发生很大的改变。

因此,不仅每个孩子会以自己独有的方式对危险做出反应,而且会用自己独有的方式抵御危险和保护自己。每个人生来就有从心理和生理上抵御危险以及处理自身焦虑的能力。如果父母了解自己的孩子及其处理焦虑时的行为方式,就能支持他积极应对危险和克服恐惧。

这意味着,随着孩子成长为一个更复杂的人,我们不能依赖现行的方法和通用的原则帮助孩子适应环境或克服恐惧,而必须考虑那些在孩子的人格中已经在发挥作用的健康适应机制,如果我们想要达到自己的目标,就必须充分利用这些机制。这就是为什么有些家长在听了专家或朋友的建议之后,会说“这对我的苏茜没用”。如果某种方法与某个孩子的个性不匹配,就可能会出现这样情况:在这个孩子身上管用的方法对另一个孩子不管用。

现在,暂且把理论思考放在一边,来看看几个非常年幼的孩子的故事,看看我们所说的“适应机制”或“防御”是什么意思,以及如何把它们运用到孩子的早期训练和人格发展上。

孩子的假装游戏

我的侄女简妮两岁八个月时,我第一次遇到“笑面虎”。一天下午,我走进简妮的爷爷奶奶家,发现简妮正要和她的叔祖父外出。简妮没有和我打招呼,甚至看上去她对我的到来有点恼火,就像一位女演员在彩排时,被笨手笨脚闯上舞台的工作人员打扰了一样。她对我视而不见,穿得如同一位赶着赴约的女士,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手里攥着她的专用钱包。突然,她转过身对自己身后的什么东西皱了皱眉。“不!”简妮坚决地说,“笑面虎,你不能和我们一起去买冰激凌甜筒,你得待在这儿。不过简妮可以和我们一起去。走吧,简妮!”然后,简妮故意晃了晃钱包,跟着叔祖父一起走出了房间。

我想,我应该看到了一个卑微、惆怅的小动物悄无声息地穿过客厅,消失在暗处。当我平静下来之后,我问我的母亲(简妮的奶奶):“谁是笑面虎?”“它是简妮最新的一个玩伴。”她说。我们俩心领神会。不断地有假想的玩伴来到这个家,简妮的房间里更多。有对简妮和汤米来说非常神圣的椅子,桌子旁边有专门为兔子、狗和熊预留的位置,而且,指挥这些动物的简妮,经常假装没听见有人在叫她。我注意到,我母亲看上去有些心烦意乱,我对她深表同情,在这个午后的大多数时间里,她的脚边肯定都有笑面虎相伴。

“为什么是笑面虎?”我问。

“它不咆哮,从不吓唬小孩子,也不咬人,只会笑。”

“为什么它不能跟着一起去买冰激凌呢?”

“它得学会听话,不能每件事都由着自己性子来……总之,这就是我知道的情况。”

那天晚上吃饭、直到我要坐下时,简妮才注意到我。“小心!”她大叫。我赶快站起来,怀疑椅子上有颗大头钉。“你坐在笑面虎身上了!”她严厉地说。“对不起。现在你能请它离开我的椅子吗?”“你现在可以走了,笑面虎。”简妮说。然后,这个温顺、唯命是从的猛兽从桌旁站起来,毫无怨言地离开了我们。

笑面虎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几个月。据我所知,它过着严肃、平淡的生活,几乎没有什么有趣的事。作为一头猛兽,它不曾展现过自己凶猛的一面;住在我们家的这段时间里,它从未让别人感到害怕;它忍受着女主人对它的种种文明教化,毫无反抗之意,也没有因此而精神崩溃;它服从所有的命令,即使那些命令愚蠢可笑,甚至违背了它自己的利益也是如此;它在餐桌上的表现无可挑剔;它虽然块头很大,但挤在家里的车上也不显眼。在简妮过完三岁生日之后的几个月,笑面虎突然消失了,也没人想念它。

那么,现在该问问谁是“笑面虎”了。如果我们追根溯源,便会发现笑面虎是破坏婴幼儿睡眠的凶残野兽的直系后代。每当简妮遇到她非常害怕的、以为它们会咬人甚至会吃掉小女孩的动物时,笑面虎就会蹦出来,这绝不是一种巧合。即便是邻居家温顺的小狗,有时也会让她害怕。在想象的危险前,她一定感到自己非常弱小无助。如果你总是有这种感觉,你就根本没有多少解决办法,更不用说好办法了。比如说,你可以始终待在爸爸或妈妈身边,让他们来保护你。有些孩子确实经历了这种黏人的阶段,害怕离开父母。但是,这并不是个好办法。或者,你因为害怕遇到野兽而避免外出,以及不让自己睡觉以免梦见野兽。但这些解决办法都不可取,因为这都是在逃避;孩子也没有运用自己的力量去解决想象中的危险的能力(相反,却增加了对父母的依赖)。

现在,在想象的世界中,你能用自己的方式打败凶残的野兽。它们应该被处死、打残、驱逐还是感化完全取决于你的个人喜好。当孩子能运用想象来解决问题时,他们在同样是想象出的猛兽面前就不会感到无助了。

简妮选择“改造猛兽”作为消除胆小和无助的办法。人们只要看到这个羞怯、胆小的笑面虎,就不会怀疑它也有可怕的祖先了。在简妮创造的这个新形象中,老虎各种危险的特征都被改造了。牙齿?笑面虎在咆哮时从不露出牙齿,它只是笑;吓唬小孩?它才会受到惊吓吧;野蛮而不受控制?只要女主人一句话,这个大块头就会缩回自己的角落里;胃口大?哦,如果它表现好的话,可以得到一个冰激凌甜筒。

我们猜测这里存在一个平行发展过程。把老虎变成温顺又安静的动物的这番改造,正是描述这个小女孩正在经历文明化过程的一幅漫画。对于旁观这出喜剧的成年人来说,简妮对笑面虎的奖励与惩罚、向它提出的荒唐要求没有什么意义,就像成人的突发奇想和愿望对这个小女孩没什么意义一样。因此,我们怀疑这个被改造过的老虎也是这个小女孩的翻版,老虎的原始特征,比如它的不受控制、易冲动和凶恶,代表了这个正在经历转变的孩子的性格特征。简妮对笑面虎比对她进行文明教化的大人更加严厉和苛刻,由此,我们证实了一个心理学理论,即最为狂热地反对恶行的人是那些洗心革面的罪犯,他们原始冲动的力量被转移到了与之相反的另一面。

那些端着自制的冲锋枪、嘴里发出“嗒嗒嗒”的声音追踪老虎和熊的小男孩,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老虎的问题。(在我的印象里,对于老虎问题,小男孩倾向于直接采取行动,而小女孩则会改造老虎,她们很早就开始表现出对这种方法的喜爱并且对此充满天赋。)另一种克服对老虎的恐惧的有效办法是让自己变成老虎。许多儿童伪装成老虎咆哮着威胁对方,让敌人惊慌失措,以这种方式让自己从被凶猛的野兽突然围攻又寡不敌众的可怕遭遇中突围。

通常,这些与看不见的老虎的战斗经验非常有益于孩子的心理健康。笑面虎对简妮最终消除对动物的恐惧起着重要作用。在笑面虎第一次出现时,简妮对动物的恐惧有了很明显的改善。在它最终消失时(它并非被其他动物所取代),简妮对动物的恐惧已经大大减弱,显然简妮不再需要它了。想象中的玩伴和敌人几乎与孩子的恐惧同时消失,这意味着在自己的游戏中战胜了老虎的孩子,也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恐惧。

在孩子的正常发展过程中,这是一个常见模式。危险能够被当作孩子假装游戏中的老虎来处理,尽管小男孩和小女孩不大可能在自己的床底下发现一只真正的老虎。但如果孩子感到自己所爱的某个人会给他带来“危险”,而且他有害怕这个人的理由,那么孩子在处理自己的这种恐惧时,就会有很多困难,因为这种恐惧至少部分是真实的。那些有理由对父母真实的愤怒感到恐惧的孩子,尤其在某些极端情况下,比如孩子已经见识过父母的暴怒、人身攻击或暴力恐吓,这样的孩子就无法用假装游戏来克服恐惧,因为他的恐惧是真实的。在极端情况下,比如青少年罪犯,他们正是基于童年早期这些真实而不可控的危险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认为世界上到处都是对自己有危险的人,必须随时准备保护自己。

举出以上这种极端的情况,只是为了说明,一旦现实强化了孩子想象中的危险,孩子就会更难克服这些危险。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对待孩子时,原则上要尽量避免强化孩子想象中的危险。因此,尽管父母并不认为打一下屁股就是对孩子的人身攻击或侵犯,但孩子可能这样看。而且,他们会借此来确定自己的恐惧,那就是大人在某些情况下真的会伤害自己。此外,无法避免的是,有时候客观现实会证实孩子的恐惧。比如,孩子生病了,去医院做检查,结果要切除扁桃体,这可能会让孩子感到不安,因为这次经历验证了他对失去身体某个部分的恐惧。虽然我们无法总是避免现实以某种方式证实孩子的恐惧,但对于能够控制的情况,比如在日常的亲子关系以及对待孩子的方式上,我们的所作所为要尽量不让孩子体验到真实的危险。

还有一些情况也会让孩子无法借助常用的办法来处理童年的恐惧。假装自己是一个威力无比的人,能够驯服老虎和狮子或者把它们吓得俯首称臣,假装衣柜是潜伏着野生动物的丛林,并把幼儿园变成表演这种戏剧的剧院,是一回事;把这些剧目融入自己的内心,使之成为自己人格的一部分,并将世界转变成上演这出戏的剧院,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然而,后者也是有可能的,我们也需要考虑孩子的这种成长方式。

那些试图通过游戏,把自己幻想成老虎来克服对老虎的恐惧的孩子,是在用一种非常有益的方式处理恐惧问题。一个端着自制武器追捕客厅里的老虎的孩子,是在与其想象中的恐惧进行一场光荣的战斗。但是,对有些孩子而言,他们的恐惧是如此的强烈和真实,以至于被威胁的感觉渗透到他们生活的各个方面,防范危险已经成为他们人格特质的一部分,那么我们可能就遇到难题了。

童年晚期出现的很多问题被统称为“行为障碍”,它可以被理解为是孩子在煞费苦心地防范想象中的危险。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邻居或学校里其他同伴的孩子,觉得自己是受某种幻觉的驱使才这样做的。在这种幻觉下,他认为自己有被攻击的危险,为了自卫他必须首先出击。他会把另外一个孩子不起眼的手势或毫无贬低之意的话,当成那个孩子对他怀有明显的敌意,仿佛自己正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进而发起攻击。他对这种危险的存在确信不疑,以至于如果我们事后和他谈论起他的攻击行为时,他会坚持说是那个家伙想打他,他不得不这样做。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和那些与想象中的猛兽英勇斗争的幼儿园小猎手的行为有重要的区别。幼儿园猎手让他的老虎待在原地,这些老虎不会在街头游荡,也不会伤害好人。它们不是真的,几乎任何一个两岁半的孩子在被追问时都会承认,沙发后面并没有一头真的老虎。而且,他很明智地用想象中的方法来对付想象中的老虎。这是一场与想象中的老虎进行的假装战斗。但是,那些较为年长的孩子由于恐惧想象中的攻击而主动攻击其他孩子的行为,可以说是让自己想象中的老虎走出了客厅。这些老虎已经侵入了他的现实世界,在真实生活中引发很多麻烦,它们不像客厅里的老虎那样能被轻易地控制住。当这些被称为“粗暴的家伙”、富有攻击性、好斗的年轻人在临床治疗中袒露心声时,其行为背后的驱动力是幻想中的恐惧。一旦治疗消除了这些恐惧,他们的攻击行为也随之消失了。

因此,假装游戏通过保持想象与现实的界限促进孩子的心理健康。如果坚持游戏规则,将想象中的猛兽控制在客厅里,并且让它们各就各位,它们就不大可能侵犯现实世界。

当今人们对幻想在幼儿生活中的作用有很大的误解,假想的玩伴在许多教育者和父母眼中的名声不太好。许多家庭都会急于赶走简妮的“笑面虎”。人们普遍认为,假想的玩伴意味着“缺乏安全感”和“退缩”。人们把假想玩伴当作真实玩伴的一个拙劣的替代品,认为应该竭力鼓励那些“不幸”的孩子放弃假想的玩伴去结交真实的朋友。当然,不管多大年龄的孩子,如果他放弃现实世界,并且无法与他人建立联系;如果他不能与他人建立有意义的人际关系,并且更喜爱自己假想中的人,那么我们也会有一些担心,但一定不能将神经质式的妄想与健康的幻想混为一谈。

运用想象和想象中的人去解决自身问题的孩子,是在保护自己的心理健康。他能在维持其想象世界的同时,保持与他人和现实世界的有益接触。此外,有证据表明,时不时徜徉在想象世界,能加强孩子与真实世界的联结。如果一个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能依靠幻想满足自己内心深处的愿望,进而让自己从焦虑中恢复过来,他就能更容易忍受现实世界中的挫折,并且接受世界中对他的要求。

不过,假装游戏只是孩子尝试克服恐惧的方法之一。在很小的时候,孩子就会发现,他的智慧和获取知识的能力也能帮助自己战胜恐惧。让我们来看看另一个故事。

一位年幼的科学家

很多年前,我认识一个名叫托尼的小男孩,他很早就表现出偏爱一种战胜恐惧的特别方法。他不喜欢假装游戏,可能他觉得追捕、改造老虎或者给老虎画张像都没什么意思,这不是他的方式。我甚至想不起来他有什么特别害怕的野生动物。他的恐惧更加普遍,他害怕陌生的、不熟悉的和未知的东西,在孩子的各个发展阶段中,这些都是很常见的恐惧,他的处理办法主要是调查研究。如果他能弄明白一个东西是如何运作的,找到事情发生的原因,他就会觉得自己能掌控局面,也就不再害怕了。

托尼两岁时,就显得对传统玩具没兴趣。他最心爱的玩具是一把可以放在口袋里的螺丝刀,走到哪都随身携带它。这把螺丝刀他用得极为娴熟,以至于他在学会说话之前,便成功地把家里弄得“危机四伏”:橱柜门摇摇欲坠一碰就掉或者连着一个快脱落的铰链疯狂地摇来晃去;桌子和椅子歪歪斜斜随时会倒在地上,它们那丢失的脚轮早已不知在哪个沙堆里生了锈。

像其他两岁左右的孩子一样,托尼也害怕吸尘器和它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噪音。有些孩子通过让自己学会用吸尘器开关控制噪音来克服这种恐惧;一些喜欢玩游戏的孩子,可能会假扮吸尘器,一边模仿吸尘器的“嗡嗡”声一边在地板上爬来爬去。但是托尼不喜欢假装游戏,对他来说,仅仅知道吸尘器上的开关能控制噪音是远远不够的,他必须找出噪音从哪里来的。经过一段时间的大量探索之后,吸尘器的小螺丝和轮子都被托尼拆了下来,并在他狂热的研究中不见了,最后这个垂死的怪物发出“嘎嘎”声,还没有泄露自己的秘密便投降了。

对托尼来说,仅仅知道墙上的电源插座可以控制电灯,以及碰这些东西很危险的道理还远远不够。父母的警告只会让他更想确定危险在哪里,以及更想弄清楚“为什么”会有危险。他用自己那把随身携带的螺丝刀一次又一次地拆下电源插座上的面板,一再让自己陷于危险之中。一旦父母阻止他,他立刻愤怒到无法控制自己。

尽管事实上这些研究大多吃力不讨好,而且父母也绝不鼓励他的做法,但这位小科学家的研究热情丝毫没有减退。随着年龄的增长,托尼“谋杀”电器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不再满足于为了搞清楚电器如何工作而将其拆开,他还想把它们重新组装,让它们再次运转。当年托尼那股拆开电器加以研究的欲望和动力现在转移到了组装和再创造上。

到托尼4岁时,就不能再说控制焦虑的需要(正如他两岁时那样)是驱使他探索机器运作原理的动力。研究、发现和再创造本身就乐趣无穷。托尼有时会把妈妈洗衣机的发动机拆下来,不过,他并非是像婴儿期那样想找到噪音来自何方,而是当时他需要一个大功率的发动机来完成手头的一项发明,遗憾的是,由于妈妈不愿为了科学发展而牺牲家里的亚麻布和整洁,这项发明从未进入实质阶段。

从托尼的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如何把这种探索变成一项与原来的目的毫无关联,还能实现各种其他目的的活动。源自于克服童年期恐惧的动机在这个过程中最终升华为另一种动机。此外,这个故事还说明了,在有些时候,这种有益的升华也能被用作对付焦虑的手段。

托尼在4岁时得了急性阑尾炎,在医院住了两周。托尼对住院或动手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可以肯定地说,对一个小男孩而言,这真是让人恐怖的经历。亲戚朋友给他带来了很多玩具,但4岁的托尼和两岁的托尼一样,不太喜欢玩具。当一位姑妈问他最想要什么礼物时,他毫不犹豫地说:“一只坏了的旧闹钟。”这位姑妈和其他亲戚就把自己的闹钟都送给了他。后来,托尼在住院休养期间一直忙于修理这些旧闹钟,它们竟然又能运转了!

这些事引起了我们的兴趣。首先,对一个4岁孩子来说,拆装闹钟是一件极其复杂的任务。而托尼却对这件事非常着迷,说明它对他而言极为重要。我们猜测,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修理闹钟与当前的手术以及托尼内心的焦虑有关。托尼刚刚经历了巨大的痛苦,他对紧急住院和动手术毫无准备,他只是知道自己身体的某个地方出问题了,而医生会让自己好起来,可以说是“把他修好”。像所有的小孩子一样,当离开自己的母亲,被推进手术室去取出那个让他痛苦的“东西”时,他一定感到非常恐惧和无助。因此,在休养期间,他要减少这段经历给他带来的痛苦。那么,他做了什么呢?他给闹钟做了个手术,成功地让它们再次运转。托尼运用行之有效的策略,通过拆装闹钟,战胜了这次可怕的经历,事实证明他做得非常成功。

焦虑对修理闹钟还可能起了另一个作用。在此之前,托尼从未成功地组装过闹钟,这是一项超过4岁儿童正常能力范围的高级机械技能。他以前的尝试,留下的都是一个个被拆毁的闹钟和一大堆小螺丝、轮子和弹簧,根本无法重新组装。可能是术后的焦虑为托尼“修理东西”、“让东西正常运转”提供了强大的动力,以至于像他这么小的孩子也能超越自己,完成一些以前未能做到的事情。

在这之后的许多年里,托尼继续追随自己对科学的兴趣。他在地下室的发明创造经常让全家人处于危险之中,小小的爆炸时不时让全家人感到不安。他那长期饱受折磨的母亲,逐渐习惯了洗衣机里的马达经常不翼而飞,有很多次,在这个小发明家放学回家之前,家里常常洗不了衣服。在学校里,托尼对科学科目的兴趣让其他同学相形见绌。他坚信自己长大后会成为一名科学家,唯一的问题是选择哪个领域。上大学时,托尼做了决定,现在他是一名物理学家。

想象、智力和心理健康

孩子在童年早期就开始呈现出他处理问题的独特方式。他的创造和智力活动并非仅仅是为了追求快乐,还能帮助他克服童年常见的恐惧和解决其他问题。之后,这些处理问题的独特方式会得到强化,甚至有可能成为孩子未来职业选择的基础,正如托尼那样。

一旦了解了想象和智力活动对心理健康的重要性之后,我们便能形成一些如何养育孩子的结论。如果不对孩子提出过多或者不合理的要求,那么我们为促进孩子创造性地运用智力解决问题的能力所作的一切就会促进孩子的心理健康。在鼓励孩子的某种天性时,我们也要确保那是孩子的天性,而不是我们的要求。假设一下,如果简妮的父母认为她的假装游戏令人厌烦或者把它视为一种“逃避”而加以阻止,如果简妮身为工程师的父亲试图引导她通过像托尼那样用研究的方法来解决她的问题,那这些可能根本不管用,因为简妮的天性与托尼不一样。虽然,她的智商也很高,但她不是托尼那种类型的人。在面对噪音巨大的吸尘器时,她根本不会从机器的角度关心噪音是如何产生的。如果她的父亲试着告诉她噪音从哪里来的,她会觉得很无聊。但是如果有人让她假扮吸尘器,并允许她用嘴模仿可怕的噪音在地板上到处爬,她可能会很喜欢。至于托尼,他的情况刚好相反。他不喜欢玩具,而且通常不靠假装游戏重现事情。如果托尼的父母觉得托尼的科学探索让人难以忍受(有时候他们几乎要如此),并试图将他的兴趣转向传统玩具和假装游戏,或许会略有成效,但却会导致托尼无法用最佳办法克服童年早期的恐惧和解决其他问题。那么,世界将会失去一位优秀的物理学家。

我们的目标很现实。我们所讨论的是承载着父母的希望和我们文化的那个孩子。在过去的50年里,我们对孩子的认识获得了鼓舞人心的进展。虽然不知道也无法预测,在今后的几个世纪里,这些知识将怎样促进人类道德的进化,但要弄清楚,一个在当代文化中被抚养长大的孩子,如何在本能和道德感、自我和社会之间维持必要的和谐,既能为他所处社会的最大利益做出贡献,又不被疾病压垮。

但事实上,我们并不知道这些重大命题的所有必备答案。当前儿童心理学研究范围很广,但在一些关键领域尚未有定论,我们在本书中将要讨论的教养问题只能依据现有的知识水平来处理。如果愿意接受一门年轻学科的局限性,怀着最谦虚的目标和期望,把这些知识运用于孩子的养育中,那么我们有理由认为这本书是非常适合的。我们将尽力尝试结合儿童发展和儿童心理学领域的一些较为重要的发现,看看凭借现有的知识能找到哪些方法帮助孩子获得心理健康。

爸爸妈妈注意啦!

即便是最理想的早期训练,也无法消除孩子内心的全部焦虑,更无法扫除他的世界里和自身发展过程中无所不在的风险。

心理健康的最高水平,必须包含一个人能够自由地运用他的才智解决他自身的问题和所处社会面临的人类问题,还包括一套稳定和完整的价值体系。

焦虑是孩子在应对危险时采取的一种正常的生理和心理准备,每个孩子都会以自己独有的方式抵御危险和保护自己。

假装游戏通过保持想象与现实的界限促进孩子的心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