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老姑父带着表妹到京,号一大早,我带他们到医院去看病。在医院的预约取号窗口,我递上验证短信,里面的工作人员说这个医生今天不出诊。我愣了,喊道:“不出诊?提前十天预约的,你现在告诉我不出诊?我们从几千里地之外的老家跑到这来,你现在告诉我他不出诊?”护士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不出诊,你跟我喊也没用。”我看了看不远处等着的老姑父和表妹,他们似乎意识到什么,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向他们解释由于预约的专家今天不在,而看不了病的情况。我独自跑到一个角落给预约挂号打电话,看能不能转到其他专家,或者能不能挂到最近几天其他医院的专家号。最后,我们无奈地接受了到这家医院另一个大夫那儿去看病的结果,虽然看先天性心脏病不是他的专长。整个过程中,我强忍着不表现出发生了意外的失望情绪,我很担心他们会更失望。老姑父自己的心脏也遗传了这种病,但他只能带着它,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舍得花几万块钱去给自己做手术。万幸的是,表妹检查的结果虽不是毫无问题,但还尚好。
我不能不去想,对于老姑父这样的老百姓,究竟该如何去抵御生活里的病痛。辛苦一年的收入不过万余元,要柴米油盐,要给孩子交学费,要应付日常生活,一旦某个人生了病,就可能把整个家庭拖到深渊。所谓的农村合作医疗,看似挺完善的一个制度,而一旦有紧急情况,它未必帮得上忙。有关医疗体系,我们看到的感受到的太多了,似乎已经没什么话可说。国家即使不能做到全民的大病医保,但能不能让全国的孩子都能享受免费治疗?给他们一个享受全部人生的机会并不是件多么奢侈的事。一个高干病房,一年几百上千万都花出去了。难道我还能去相信某些既得利益者义正词严的鬼话:咱们是大国,咱们人口太多,要理解政府。其实没有人会期望实现绝对的平均主义,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每个人活着的机会和尊严,这应该是给国民的最起码的保证。
几乎所有人生病时的第一个念头都是: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偏偏是我?病痛带来的第一个难题不是治疗,而是接受,你必须接受自己生病的事实,之后才是如何治疗的问题。因此,医生应该给病人合理的解释,明白告诉他病在哪儿,为什么会疼。只有可理解的解释才能帮助患者接受自己的病,尽管是被迫接受。人们不但要知道是什么病,还想知道是怎么得的:饮食不规律,吃了有毒食品,遗传,被人传染,等等等等,必须有一个可靠的来源。没有缘由的病,是人最大的恐惧。
人人都会遭遇病痛,人人也都会死于此,或早或晚。这是唯一的最后的平等。不平等的是死之前如何面对病痛的人生。穷与富,官与民,所有社会意义上的差异,都可能成为导向生命意义上差异的管道。十月份去欧洲,在所谓的真正的社会主义国家瑞典,导游说:“在这儿,谁生病都一样,老百姓怎么治,部长高官也怎么治,完全一样。”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只遭受疾病本身所带来的痛苦,而不需遭受身份差异所带来的悲伤和绝望。我们希望所有人都“无疾而终”,不用经受疾病的痛苦,但我们也都清楚这希望是空中楼阁。日复一日,总有人因此而离开人世,既然这不可避免,那我们就只能期望因病而逝的人都是医治无效,而不是无力医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