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老婆婆突然病倒了。鹦哥请来了一位大夫给她看病。看完以后,大夫说:“她这病很重,一般的方子治不好。要想治好,只有一个偏方。离这儿一百多里地,有一座南山,山顶上有一株桃树,树上结了三个桃子。只有到南山顶上,摘回一个桃子,老奶奶吃了,病才能好。”
第二天,鹦哥一清早起来,为老婆婆准备好足够半个月吃的饭食,然后对老婆婆讲明它要去南山取桃子,就朝南山飞去。飞呀,飞呀,飞了三天三夜,才到南山。
飞到山顶一看,大夫说的一点不差,山顶上长着一株桃树,树上挂着三枚桃子,已经熟了,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鹦哥那高兴劲就没法提了。它落在枝头,小心翼翼地去啄桃子的把儿,可是费尽了力气也取不下来。
正在没法可想的时候,忽然听到山下传来伐木的声音。鹦哥赶忙朝着山下飞去,落在伐木人砍伐的那棵树上,叫道;“伐木哥哥,伐木哥哥!”伐木人听到叫声,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了看,没看到什么人。正想继续干活,又听到“伐木哥哥,伐木哥哥!”这一回好像就在耳边。伐木人又朝四下里望,还是连人的影子也看不到。心中正在惊疑,第三回又听到同样的呼唤。伐木人忍不住大声喊道:“你到底是鬼,还是妖?假如都不是的话,你就快显出形来,站到我面前。”喊声刚停,鹦哥就扑棱棱飞下,落在了伐木人肩上。伐木人扭过头来一看,原来是一只羽毛非常漂亮的鹦哥。伐木人问道:“你叫我有什么事?”鹦哥答道:“我家的老婆婆得了重病,大夫说,只要把这座山顶上那棵桃树的桃子摘下一只来,让老婆婆吃了,病就能好。可是我怎么也摘不下来,所以就来请你帮忙。”伐木人答应了,就架着鹦哥一起上山来。
伐木人爬到树上,把桃子摘了下来。他朝东西南北望了一圈,寻不到可以拿来系住桃子的绳子、带子。没有办法,只好把自己绾发的头绳解了下来,把桃子系在鹦哥的脖颈上。
鹦哥感激地说:“多谢你了,好心的阿哥!早晚我要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接着又问道:“请问阿哥尊姓大名,家住哪里?”伐木人说:“你不用谢我,只要老婆婆的病能治好就行了。从这儿往北,有座县城,我家就住在靠近城南门的大街上,门前有棵又高又大的榆树。有空的话,请你过来玩。”说完,伐木人就下山去了。
鹦哥的脖子上坠着个桃子,觉得很吃力,飞一会儿就得歇一会儿。飞飞停停,飞了七天七夜,好不容易才飞到家里。老婆婆在家里盼着鹦哥回来,每天都倚着大门巴望,眼睛已经哭得像桃子一样了。
鹦哥飞来,看到老婆婆正站在门口,还离得老远就喊道:“婆婆,我回来了,桃子也带回来了。你快些吃了吧。”话音才落,已落到老婆婆肩上。
老婆婆取下桃子,先拿桃子在眼皮上抹了一下,说来也奇怪,两眼马上明亮得像面镜子,周围的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接着把桃子吃了下去,病马上就好了,显得精神健旺,比得病前还要硬朗。
过了几天,鹦哥对老婆婆说:“我要到县城去,报答替我摘桃子的那位阿哥的恩情。”老婆婆说:“行啊,你去吧。不过不要耽搁得太长,快去快回呀。”
第二天,鹦哥就上路了。它飞到县城,找到了南门里的大街。向下一看,果然有一家,大门外有一棵大榆树。鹦哥飞来落到枝头上,伸长脖颈,向着院内叫道:“恩哥,恩哥!”
伐木人听到叫声,急忙招呼道:“快请飞进来吧!”
鹦哥扑棱棱飞了下来,落到伐木人肩上。说了一些家常话之后,鹦哥就说:“阿哥,你给我编个笼子,带我到大街上。我愿意为了你给人们唱歌,挣来的钱你都收下,用来做家里的开支。”伐木人先是不肯,说道:“我怎么能让你为我卖唱呢?”可是鹦哥一心要报答他的恩情,一片真情感动了伐木人,他只好用芨芨草编了个鸟笼,把鹦哥放在笼里,带到了大街上。
鹦哥放开喉咙,唱出了婉转动听的歌儿,一支接着一支。没多大工夫,这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全城的人都聚拢了来,把鹦哥唱歌的场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听鹦哥唱歌。鹦哥唱得更加动听了,大家都啧啧赞赏,一个个从怀里掏出钱来,纷纷抛到场子里。伐木人弯下腰去拾,没多大一会儿,就收了半褡裢钱,众人抛撒的钱还是像雨雪一样不住地落地。
正在这时,县官坐着轿经过这里,他见满街都是人,喧喧嚷嚷,好不热闹,不知这里发生什么事。县官命令手下人喝道,百姓们急忙闪开一条路。轿子来到场子中间,衙役掀开轿帘,县官下轿定睛一看,原来是伐木人臂上架着一只鹦哥正在街头卖唱呢。来不及拾的钱币在地上闪光,还有人继续往场子里撒钱。县官看到这个情形,嘴角的涎水流下了三尺长,心想:“这只鸟我要是弄到手,让它为我唱歌,不愁挣不来金山银山!”想到这里,他大模大样地走到伐木人面前高声喝道:“谁准你架着鹦哥在大街随意卖唱,扰乱治安?你不认识我县太爷吗?方圆百里之内,百姓、土地,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河里游的,田里长的,哪个不归我管?不经我的许可,你擅自携带鹦哥沿街卖唱,你眼里有没本县?这是犯上,这只鹦哥要归官!”
伐木人正要分辩,县官手下的人哪还容他分说,一拥而上,早就把鹦哥夺了过去。县官坐上轿,衙役们前呼后拥地回衙去了。
县官得了鹦哥,回到后宅,喜得心痒难挠。他捋着胡子,对老婆说:“老天爷保佑咱们,从今以后,咱们要什么有什么。你来看,这只鹦哥有多漂亮啊!不光漂亮,天下所有动听的歌儿,它都会!刚才在大街上,我亲眼看到,听了它的歌,人们都像疯了一样,把一枚枚银币抛到地上。一会儿工夫,那个穷汉子就拾了半褡裢的钱。我们要是能让它唱上一年,恐怕连存钱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县官先喊来一个仆人,叮嘱道:“你快用竹子编个漂亮的鸟笼,八个角上要垂着璎珞,还要串上珠贝,明天早上我要用。”又传来县府的师爷,让他赶紧写几份文书,连夜派人送到四周的邻县,请各县的官吏百姓都来观看这唱尽天下歌曲的鹦哥。随后又叫来司库官,吩咐明天早饭前一定要清扫出两个谷仓。最后找来了十个壮汉,要他们每人准备一条麻袋,明早到衙门聚齐,听候使唤——县官是想让他们背运金钱。
一切布置完毕,县官这一夜兴奋得就没合眼。隔一会儿,就坐起来看看窗户,总不见窗纸发白。好不容易鸡叫头遍了。按说离天亮还早呢,他可等不及了,一骨碌起来,把老婆叫醒。
太阳还没出山,街上已经挤满了人,闹闹哄哄。县官在院里听到这嘈杂的人声,又眯起眼睛,做起他那黄金梦来了。过了一会儿,仆人举着新做的鸟笼,送到正屋里。县官仔细端详着——这只鸟笼果真华丽异常,八个角上垂着璎珞珠贝,四周遍插绢花。县官称赞了一番。
天大亮了,县官盥洗过后,换上官服,一手提着鸟笼,一手拿着鹅毛扇,挺胸凸肚地坐在轿里,吩咐大小官吏全都跟在轿后,衙役们开道,来到了街上。这时街上已是人山人海,挤得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了。轿前的衙役们大声喝道:“让开,让开!”轿子来到一座高台前停下了。县官下了轿,走上高台,喊道:“肃静,肃静,不论是外县的客人,还是本县的百姓,都不要再喧哗,注意听我的鹦哥唱歌。”说着他举起鸟笼,对着笼中的鹦哥说道:“鹦哥,你可要放开喉咙唱咧!”
大家等了半天,哪里有什么歌声。县官一看,鹦哥正扑簌簌地掉眼泪呢。他生气地威胁说:“快唱,你要不唱,就没你的好处!”鹦哥照旧不出声!只是呆愣愣地落泪。县官吓它、求它,它就是不开口。围观的人们都嗤笑县官,还有人朝地上啐口水,只一会儿工夫,人们就都走散了。县官臊得脸像个红萝卜,急忙吩咐打道回衙。
县官回到家里,立即叫来厨子,让他把鹦哥活活拔毛,然后煮成汤端到上房来。
厨子接过鹦哥,来到厨房,才拔下鹦哥的一根硬翎,鹦哥突然开口央求道:“阿哥,阿哥,求求你,无论如何,把我放了吧!我一定记住你的大恩大德,迟早我会报答你的。”
厨师听了说道:“放了你,我怎么交代呢?”鹦哥说:“你只要宰只小鸡做我的替身就行了。”接着又说:“还请你弄点棉花,贴在我翅膀上流血的地方,血就止住了。你再把我带到庙里,在佛像的肚子里给我做个窠,铺上柔软的东西,把我放在那儿。”
厨师照它的话做了。县官端起厨师送来的鸡汤,恶狠狠地说:“好你个猴崽子,我好心让你唱歌,你不肯张口,让我在全县百姓面前丢了丑。今天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汤,把你囫囵个儿地吞下去。”说着就大嚼起来。
过了些日子,忽然庙里的佛爷开口说话了。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子就传开了。人们都说不管谁到庙里拜佛,求什么就会得到什么。有丢失了牲畜的,到庙里求佛,佛爷就给他指明方向,朝那方向找去,果然就找到了。求金子的,得到了金子;求银子的,得到了银子;求子嗣的,也会得到佛爷特殊的恩赐。消息越传越神,也传到了县官的耳朵里。
县官对老婆说:“咱们有成圈的牲畜,满囤的粮食,有满箱子银子,成坛子的金子,唯独没有个儿子继承这么大的家业。听说庙里的佛爷开了口,求啥就得到啥。咱们也去庙里求个儿子吧。你看怎么样?”老婆听了忙说:“真能那样,可好了。咱们去吧。”两人商量好了,第二天就捧着香,到庙里求佛去了。
来到庙里,只见地上跪满了人。随从们吆喝着,把进香的百姓都赶了出去。这里,县官夫妻俩扑通跪在坛前,向上祷告道:
“佛爷啊,我们夫妻二人什么也不缺,就是膝下无儿,恳求佛爷赐给我们一个儿子吧!”佛爷开门说道:“你二人要是心诚,现在就先回去,沐浴斋戒,明天日出之前,身上只穿单衣,光着脚再来拜佛。”
县官听了这话,以为这回必定得个儿子,高兴得磕头如捣蒜一般,结果把额前都磕出了几个大疙瘩来。他们回家以后,立即沐浴熏香,跪在佛龛前念佛。第二天,天才蒙蒙亮,二人就起了床,只穿着单褂,赤着脚走到庙里,对着佛爷跪下,叩了半晌头,这才开口祝祷:“佛爷啊,我们已经沐浴斋戒,敬请佛爷赐给子嗣。”
这时正是三九寒天,这两个人头也不敢抬,一个劲儿地叩头,可那佛爷却一句话也没有。县官心想:“这可真是怪事,昨天明明是佛爷降下旨意,让我们沐浴过了再来,为什么今天却不肯开金口了呢?莫非怪我们头磕得少了?”想到这里,就忙催着老婆:“快,快多磕头吧!”那二人头也不抬,只管叩头。
磕着磕着,他们开始打哆嗦了,可还是硬撑着,不敢稍停,没多久,两个人就冻得像冻萝卜一样邦邦硬了,一头栽倒在砖地上,再没有起来。
鹦哥从佛爷肚里飞了出来,一直飞到伐木人家里,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伐木人召集全城的百姓,把县官搜刮来的金银财宝和粮食牲畜全都分给了穷人。百姓们把伐木人推选为县官,新任县官任命厨师做管粮官。从此以后,一县百姓安居乐业,种地的种地,做工的做工,日子过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