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消化情绪,在离与留之间衡量。
“去找他。”云落不放弃,即便桑叶不愿意走,她还没有找到竹叶,两人之间总要带走一个。决定好后对身下的雷铡骨鞭施令,然而也是桑叶之前对其已经施令操控的缘故,雷铡骨鞭不听她指挥,机械化朝着地图的路线游走。
她没有学过这方面技巧,全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停下,只能直接将锦袋取下,套在它面前钻进去,再藏好。
“轰!”
天空巨响,她抬头,却看不到外面的光景。仅仅只是云层高墙,在地图上寻找最可能突破的出口,赶跑过去。纯体力的运动是很消耗精力,外加骨鞭还在锦袋中继续绕着游走,立即感觉到身体的不适,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跌倒在地上。
之前的大清洗,让这一片都能清净许多。第二声,三声,头顶接连的轰响,还有远处海水的咸腥。而她如同困在笼中的亏鼠,始终也找不到出口。
地图上的路没有云墙标识,而四周的云墙一直让她绕着走。她一路都没放弃去唤醒琉璃魄,没有它的便利,即便跑断了腿也都是徒劳的。
“只有一个办法了。”
最终,她从锦袋中取出拳械甲。她基本已经不会再使用这个,原因是蓬莱岛主,她不想以后变得和他一样臂膀健壮,此刻管不了那么多。凝心静气,回想曾经教过她的招式,配合气压冲击,一拳拳直到云墙开裂,崩碎。连带着四周的云墙,露出一块能够见到天空的方寸井窗之地。
她弹跳上去,站在上头纵观四周。
所站的位置还不是最高处,但是也能够看到,岛柱云层之上闪烁异光,云层灰烬如碎片一层层剥落,连带着从空中坠落的巨石骸骨。她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弹跳着过去。
为避开身下突如其来冒出的云兽,侧跳到空中,对其发射一击,消散;落地,踢腿往前跑。云兽陆续相继冒出,她一边跑一边清理。一直到前面,留意到被云兽带出一件物件,分外眼熟,半截遗落在墙体之上。
“……竹弓。”
竹弓的分岔都已经断裂,存留的半个手柄清晰刻着竹叶纹章。也就是说明竹叶就在附近,她跪坐一拳拳捶击云墙,跳下;不多费功夫,索性将所有的墙面击碎,即便血流沿着边口滴落下。
前头,渐渐出现在她眼前的,是连在墙上的碎肢,是凝冻在墙角的肉泥,挂在顶边的血浆滴落在她脚尖前,落在她头上……听不见高处的轰鸣,闻不到弥散的腐臭。
这才感受到,这一路支撑着她的是心底的那股气。一旦瓦解,全身的力气随之一点点从她体内抽离,每一步都是她承受不起的沉重。
一步,一步,脚下是破碎的赤鲲皮,零碎的云锦衣碎片,和那节刺绣的封边;尽头,她心想着的两个人,以极度扭曲的姿势血肉混合在一起。分不清谁到底是谁,只有还能识别的部分,确定就是那两人,其他的无缝融合,面目全非……
太惨烈。
脑海“轰”一声空白,整个人都崩溃了。体内的那股气,连同珊瑚木的力量,随着一声尖叫释放,伴随压制不住的情绪,愤然爆发;声音一层层震碎周围的云墙,海上赤红的浮泡破碎,周遭的一切顷刻之间震裂成冰渣。
浮山岛屿上的一切,连同她一并沉入海中……
梦境。
她不愿再苏醒过来。
曾经的欢声笑语如一闪而过的白光。远处日光下沉至海底,看着光,想起岸边的花火升起,绽放;耳边清晰可闻的吟唱,试图将这些回忆从她眼前夺走。
痛苦,无力,窒息感,绞紧心口,依旧什么都做不到;沉溺,孤独,没有温暖,伸手去抓,依旧什么都抓不到。
她一人在光茫消散的海底,舔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白星海岸,苦骨木林,火樱岛,火岩山岭,浮山海域……她努力重新回想那一切,那一张张稍瞬即逝的面孔。
最后都走了,连一句像样的告别都没有。
意识里如死一般寂静,平躺在海底堆积的尸骨上。
什么都不想盼了。
最后的信念,他们临终的嘱托,黑暗之中闪过一条白光,游来。
“为了我们,你一定要活下去……”
意识里重新响起的声音,是谁在呼唤她?
她缓缓挣扎,睁开眼,那道白光徘徊在眼前,是一条银白面的“纱帛”,尾尖缠绕住她的腰肢,将她带离这里……
“我应该怎么办?”她痛苦地在心中询问,“请给我一条明路。”
【……希望你永远不要放弃生存下去的意念,活着,才会出现奇迹。】
睁开眼,已经平躺在了医馆棉软的床上。身上没有任何负重感,仅仅一件单衣,和一层绒毯。
身边,有人握着她的手一直守着,目光殷切,期盼着她醒过来。这个人同她一样,身上单薄只有一件单衣。
这里比往常要热闹许多,宽大的洁白衣袍扇过温和的风,来往走动的人和他们皆无差。
“欢迎回来。”菀叶面带疲倦,已经红了眼。
云落伸手去擦他湿润的眼角,回他一个笑容。
“发生什么了?”云落有些困惑,“怎么这么多人?”
“你不记得了么?”菀叶试探性一问。
云落躺平看着天花板,眯起眼努力回想,揉着耳后,对他摇摇头。
“只记得我们一起派遣任务,之后到云层之上,然后就不记得了。”
菀叶低头悄悄松一口气。
“是的,我们在云层的包围中分散了,我一直在找你,也一直找不到你。后来我也不记得,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这里。”
“以前几次闯祸出事,醒来也是躺在这里,不记得发生什么。”
“我去告诉他们你醒了。”
云落点点头,看着他离开,再看着过来的亥甲君,对她露出欣然的笑容。
“放心了,醒来就没事了。之后你负责带她回去,照顾她,被让她再出什么事。”
菀叶恭敬回礼,给她喝下恢复体力的药茶。她含在嘴里,换上外出的衣服,借由咳嗽转身的机会,将茶水全都吐在袖中。
“走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