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被玄豹发现云落房间顶层上有弊端，它便是明里暗里纠缠不休，以至于云落和它把话挑明，一人一兽口头争吵起来。
云落罢工，跑到崖石上坐着，看海静心消气；玄豹也撅屁股不干，回到石室里折腾竹木发泄脾气。
“虽然我这样说不合适，但是玄豹铁定是有点问题。”云落憋着一股劲儿，还是忍不住抱怨出来，“你是不是真的和它说，让它不用管我？还是说，你压根就没说？”
域主闭着眼，盘腿坐着，不理她。
“你这人怎么也这样？”
云落伸手猛推了他一下，将怒气转移到他身上。域主被她一推清醒过来，看她生气也不理，继续合上眼。
“合着你们主仆两人脑子都有病。”
云落如此一说，域主倒是有意见，无奈无法开口怼，才一直忍着不理，斜眼看她，心里更觉得脑子有点问题的人是她。
“它是不是从来都不听你的？向来都是自作主张？”
域主不理，看着海面，云落撑着地伸头要去琢磨他眼神透露出的消息，只是他们两人挨着边缘都太近，云落一不注意差点滑手跌倒，赶紧死死抓着人贴着，心跳不停。也是这一下，云落怎么都听不到他的心跳声，但也没敢开口问。域主抓住她的手臂，将她轻拉到旁边去，眼神示意要她当心点，还暗嘲她冒失。
“那只小兔子是我一个朋友教我的。”在旁瞅见，勾起了回忆，“那个朋友现在想来还挺有意思的。我身边都是一些稳重谨慎的人，反倒是他，教我要学会叛逆，告诉我怎么做回自己，当时觉得他真是荒唐，竟然还没有人能管得住他。”
域主眼神明了，她这般都是跟别人学坏的。
“但是很快乐啊。他就是个像风一样的男子，是他教会我，无论在何困境，都要找到自己的乐子，不要跟着别人的规矩转。我看玄豹也是这样的，根本就不跟你想的来。”
域主看向她。
“难道不是么？它表面看上去好像很听你的，你一凶它它就缩起脖子，但是下一次它还会犯。我说真的，你就应该管管它，用你那铐子把它铐住，掉在崖石上用小鞭子尾尖挠它脚心。”
域主眼中似有了笑意。
“我说真的，我偷偷告诉你，在帮它按摩的时候，实际我在找它痒痒皮。你要知道，有些人啊兽啊，你往死里打他都不会怕的，但是，但凡找到那一块，去挠，保证服软。”
域主闭上眼，云落等待，等他睁开眼，手中已经握住她之前被玄豹吞掉的人鱼指骨，指尖轻轻搓一搓，肉眼可见的包浆，晶莹圆润，和桃胶一样。
“这是……”
域主手伸向她，她两指尖捏着这一个，放在眼前透过晶体看他。
“天哪，这也太神奇了。”
域主只想知道她看会了没有，但她被好奇蒙了眼，凑近瞳孔透过望出去，许久就不愿意放下来。从中看出去的光景都是带着蓝光映亮，犹如白昼，纯净无染；再转向看域主的脸，这才放下。
“我跟你说，当时我捡到琉璃魄的时候，透出去看，天空中有一只云雾聚成的墨斗鱼，在云端中漫游。人鱼魄竟然是不一样的，好多星光的斑点，为什么不是人鱼？”云落后来想了想，“就是这样所以玄豹先前说唤不醒蓬莱？还是说都是不一样的？我在上面的时候也从来就看不出来蓬莱和人鱼有任何的联系，现在想来，难不成人鱼的性格就是蓬莱那个样子的？”
域主看着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胡话，也不想这人能够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的废话。他站起身，云落跟在身后，跟着他下到灵石堆中，脚步未停，只是手指间轻轻划过灵石表面，嘻笑的声音便在耳边搔痒，就像是被细凉的长须掏了耳朵。
云落盯上身边的石柱，仔细去看，这才注意到石内已有了变化。每一块灵石都包裹着一部分骨骸残体，早以雾化，此刻凝聚起，由里反出蓝光，鱼骨分泌出透明融化的凝脂，重新包裹在中心那一点蓝光之外，像是液体涌动，重新凝固成一颗透明晶石。
“域主……”云落背后凉丝丝的，紧挨着他，“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对方不回应，云落拢着耳朵细细听。
域主怕她走迷失，跟上去，不过她又停下来，专心还在听，识别她们在说什么。
“域主！你快听，她们是不是在喊我名字？”
域主目光张望，看她似乎是又听到了别的什么，立即捂着耳朵，抱着双臂发颤。
这声音是从灵石当中传出，是人鱼的声音，亦是蓬莱的。云落听到了蓬莱一贯的嘤嘤声，只觉得全身冒起扎皮肤的痛感，无法接受。灵石中的雾影散去，回到曾经的样子。
域主眯起眼，向她走去，轻拍她的肩膀，待她抬头，手指顶在她的眉间。云落重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尝试凝神，通过他指尖的指引，黑暗中的墨斗影现身，散开，再重新凝聚起来，变成了一个白色的人影向她走来。云落自己的意识，添加了场景。肆意燃烧的火光红透了整片黑暗，就像是那次的亏夜，全因为火中的白影而脱险。
（“果然是你……”）
她在这儿又听见了那个男子的声音，猛然睁开眼；似就在耳边，回头看身后，什么人都没有。再看域主，域主看着她，避开对视的目光，转身继续往前走去。她明了，也从未想过白影会是域主，因为两者之间她感觉不到有任何联系，无从判断。
域主转身离去，她碎步跟上，脚边腾起的雾气弥漫缭绕，拉开两人的距离。就像是蒙混人眼的把戏，遥不可及的虚影，身后还有聚集的人影跑过；眼前一片灰蒙蒙的同时，快跑也跟不上眼前人的脚步，一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
“域主！”
云落对着四周大喊，躲进琉璃海雾。雾气不散，为了防止迷失方向，先回到悬浮崖石再到地下。在路上就预感到这样安排实际就是为了引开她，再到水池的甬道中，果不其然，地道尽头是清晰不可抵赖的女人的笑声，但因为刚才地面灵石的缘故，她居然能够识别出，这是人鱼亡魂的声音，也能够理解为什么要瞒着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快去接受这件事实，对之后会看到的画面有一个心理准备，一点点悄然靠近。
“会不会是出事了？”
千万种可能在脑海中都设想到，却远远超乎她的意料。在她面前的，虽无热浪却有蒸汽，抛开这些，视野所见是一场属于他们自己的狂欢盛典。这些海雾早已经感应到她，似也要邀约，欲与她嬉戏；轻佻无礼，一幅幅曼妙躯体迎面朝她身上蹭来，摇摆，舞蹈，无形之中穿透她身体，又散去；目光找寻之时乘其不备吹起碎发，再从她身后往水池聚集，推送她脚步前进。
云落并不是有心要好奇他们做什么，而是这些笑声听得她心头发颤。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笑声，怀念起从前还能如这般无忧无虑放肆大笑，但都已经记不清楚，就像是下意识要去极力抓住记忆流逝的尾痕，任由双腿驱动蛊惑至水边，一脚踏空，跌入到了水池之中，瞬间清醒过来。再一看，域主就在身边，虽无冷眼，直挺挺站在中央。四周被笑声环绕，挨着耳边，刻意被调戏起的风，还在继续搔痒着她的脸颊，靠近亲吻。她被这样的主动吓成了煮熟的虾子，热血冲上脑门，心脏狂跳，挣扎着爬出。
“走开！去！”水池下的光影变幻莫测，她一手捂着耳朵，一边挥手驱赶她们，心里很烦这些东西，可越是如此，她们笑得越是无礼。
拧干自己身上的水，玄豹闻声走近，用尾巴勾起她的手臂，带她赶紧离开这里。然而云落很不甘心，回首看她们咬耳窃谈，嬉闹笑话她，还与她挥手告别。半身是人，下身是鱼尾，轮廓赤条条没有任何遮掩。有坐在池边的，有靠着的，有贴在域主身上暧昧不清的……就集中在这么一个窄小的池子里“欢愉”，而她，低头看着自己，一马平川，恼羞得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