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第一堂课程就从压腿开始。
玄豹说,这原本是中天学院体修课的基础课程,但云落的身子硬得跟钢板一样,她便解释说自己上了第一阶段就直接毕业晋升朝员,玄豹听完都惊了。
“不行咯,中天很快就不行咯。”玄豹总不盼点好的。
“怎么就不行了,我也没那么差吧。”云落嘴里嘀咕,顺着它的力气一点点努力,“你轻点行不行啊!”
“我没用力啊?”玄豹总是哄骗她,松了爪,让她起来,舌头梳理爪间毛,“想当初枫叶也是被我这样压出来的,他都不像你这样叫,果真是娇生惯养。”
“你下手慢点,我再努力一下。”
“那你自己练吧,我不高兴了。”
玄豹正要走。
“欸!”
“要不让域主帮你压,他反正快下来了。”
“他下手肯定比你重,还是算了。”
“重一点才有效。要是折了还能帮你接起来,你放心。”
“……”被它说得云落全身打寒颤,根本不放心,“不了,还是不打扰他休息了。”
“没事儿~你叫得跟杀猪似的,他上哪儿都会听见。你要真怕打扰他,往嘴里塞一块布,堵着就不吵了。”
“你好恶毒啊!”
“哼。”玄豹翘着尾巴甩了甩,扬长而去。
她和域主之间的关系因为稿纸的缘故有了极大的改善,经常托玄豹来问她有没有想要的小物,让域主来做。百年以来,他因为某些不能道明的缘故,遗失了曾经引以为傲的天赋,他都自甘受着。看到稿纸后渐渐恢复了从前的感觉,云落将工具箱和材料都给他,就先从计时的沙漏开始做,并且格外积极,还额外给她打了全套新的家具,云落受宠若惊。
“你见到他让他建材省点用,就那些了,别浪费啊。”
“自己跟他说去,我又不是你俩儿传话的。”
玄豹对此也很烦,云落撇撇嘴嘀咕它,换只脚翘着压腿,心想自己怎么敢跟他提要求,不来找她就很安心了。结果,域主就过来了,也不为其他,就是想来看看她,观察她日常有什么需要的,悄悄给她个‘惊喜’。就因为上次,云落帮他缝了衣裤,等她回到房间,突如其来天花板上就嵌满了星空一样的碎灵石,拍两下就亮,拍一下就暗,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而且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就留心到她怕黑,想想还觉得蛮可怕的。
所以域主过来看到她正在用扭曲的姿势压腿的时候,过来帮一把,结果云落就被吓到,一闪避,立马就抽筋了,疼得龇牙咧嘴,哭着喊着叫玄豹过来。玄豹听着真以为出什么事,过来看到域主,他一脸无辜。
“你又干嘛?”
“痛……”她自己把腿搁下,跳着伸手去抱它让它扶一把,玄豹也只好驮着送到房间去。
“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很丢人?丑态毕露。”玄豹按着她的大腿,不过是小伤罢了,还真以为掰骨折了。
“明明是他突然吓我。”
“吓你干嘛?他出现在哪里都是正常的,你应该早点适应。”
“他以前不是都在上面不下来的么?我哪里知道?”
“你这话真是搞笑得出奇,你是不是以前很少接触男人?”
“我接触过很多男人的,你少嘲讽我。”
“哦?”玄豹故意话里曲解,“看来你挺通‘人情’的咯?”
“那是,大家都夸我善解人意,通透玲珑。”
“不知羞。”玄豹嘲笑她。
“这有什么不知羞的,是你看不到我身上的优点!从来就没有人像你那样贬低过我,导师虽然经常严厉训我,可也从没说过我哪里差了。”
云落提起就生气,背过身不想理它。
“还要不要我帮你揉了?”
玄豹一句话,云落再翻过身来。
“玄豹。”
“说。”
“你眼里最完美的女人是谁?”
“呵,想对比?”
“我身边也有很多我认为很优秀的女子,是真心如此认为,但是大家各有所长,性格也不相同,又不能一同比较。但你上次提到的那个莲月岛的女子,我时不时会想,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竟然会让域主心动。”
“这我没什么好说的,也就正式见过两面,不熟。”
“她身体柔软么?”
“……”
“也通人情,善解人意么?”
“……”
“有什么优点?”
“……”
“我好奇,你跟我说说呗。”
“那你先说说你怎么想的?肯定幻想过不少。”
“我呀……”云落窃喜,仰面看着天花板灵光璀璨,“我希望呀,那个人,大概和莲月岛主一样的清冷美人,长相要更惊艳一些,但是性子就像是火樱岛主那样,灵动明媚的。身子柔软要很会跳舞,声音就像是飞鸟跃汐,像传说中人鱼的吟唱。在火樱岛远远望去,能看到她在花海里翩然起舞,裙袂缥缈。既然能和域主聊得上话就应该也很聪明,想来同样擅长机械术。”
“你觉得会有这样的人么?”玄豹倒也不泼冷水,“你形容的是女体的枫叶吧。”
云落还没联想到这些,但是它一提,形象完美重合在了一起,惊坐起。
“又干嘛?一惊一乍。”
身体条件反射,犹如噩梦惊醒,然后再平静躺下。
“我是想起了,有关岛主的可怕的记忆。”
“说来听听。”
云落摇摇头,不过是误会而已。
“你这样说,我也不敢想了。”云落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叹出来。
“你也就是自己想象,我倒是也希望能这样,可是你要想到他那样的眼光,或许不同寻常。”
“是哦,你说过他有眼疾。”
“啧。”玄豹示意她别随便说出来,“据我猜测,他会对此心动,是因为在那个人身上看到了不寻常的颜色。”
“颜色?你不是说他直到下来才知道还有除了黑白灰之外的色彩么?”
“这种事就只有他自己能感应,肯定和你们看到的那种‘色彩’不是相同说法。她的外表呢,平平无奇,甚至是正常人严重的‘丑陋不堪’,倒八字眉,下垂眼,塌鼻梁,葫芦脸。”
“葫芦脸?那是什么脸?”
“颧骨下面是严重凹进去,下颌角又是宽出来,那种样子。”
玄豹用指甲尖在地上画了一张脸,绘画技术比她好,云落一看就大致能明白。
“长成这样倒也挺有趣。”
“这你就说对了,就是看她有趣所以便记住了。这人性格也孤僻,长相丑陋也没有人愿意搭理她甚至拿她取乐,这也便罢了,最过分的一次差点让她从长阶上滚下,域主这时候就出场了。”
“那还挺浪漫的。”
玄豹也不说下去,但云落还想听。
“那么她肯定也有优点的吧,若是一无是处,我不信域主品味真有那么差。”
“声音好听,仅此了。”
“善解人意么?”
“他们聊天时我都不在旁边,也不知道。”
“那估计是温婉知心的那种。”
“若要说她好话的话,其实对域主这样的强者而言,身边来往的人外在容貌都是空有的,实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懂他,起码会说贴心话。有人能在他心情郁结的时候,说一两句体己话,就够了。”
“是的,有时候即便关系再好,话不投机还不如不说。”云落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想到自己和菀叶,就是话都说不到心里去,“外加声音悦耳,想想我都能忽略其他去接受。”
“呵。”玄豹笑了一声。
“我是真心话。”
“我是笑你,有谁是你不能接受的么?这么好骗。”
“我一开始就看出来你们都不是坏人了,我才不好骗。”
“还没问过,你在朝上站在哪方?”
“我谁都不站的。导师虽然没有明言,但之后发生的事让我逐渐明白,除了岛主,我在他们任何人眼里就像是一件武器;而在岛主眼里,我不过是需要他庇护,顺便还能帮忙分担工作。”
玄豹不语。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这样觉得?”
“我在听你说。”
云落平躺着,想起了以前的一些画面,说也说不尽,也没法用具体的一件事来表明。
“我刚上任是在朝上记档。导师和帝上亲自教我怎么记录从他们的言行语气到细微袖边风的动静,作为事后参考的书面凭证。但是从火岩山岭的灾难开始就变了,我跟在岛主身边继续学习,而朝上的事由西海的人来记录。后来北海浩劫,我又调回到了中天,西海的人有意拉拢我给南海作伪证,但凡我认可他们一句话,就足以能够定南海的罪。”
“因为你和帝上的那层身份在,朝上有着绝对的话语权,那么你为了什么下来?”
“当时给我定的罪名是‘人鱼余孽’。”
“什么缘故?”
“他们诬陷南海与人鱼有密切往来,我揽了全部的罪行,岛主被当场无罪释放了。”
“……”
“当时南海众人全都失踪,可是气息未散,定有古怪。我就考虑到,若要扭转局面,留下岛主继续寻查会是最好的选择。而他似乎之前就有了要把我送下来的准备,只是我们都没有想到,最后竟然会是南海无罪。”
“帝上其实心里全都清楚。”
“是的,他和导师都不能偏帮任何人,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格外仁慈了。”
“另一方面,你若留在上面,没有南海庇护,其余两海是不会放过你,也没想到你并未被他们洗脑成功,确实挺聪明。”云落看着它,没想到能听到它认可的一句,“咳,但还是运气比较多,背后肯定有不少人帮你周旋。我跟你分析,如若西海要拉拢你,势必会对帝上、对东海有极大的威胁,无法控制;赦免南海,无非是目前还需要有人牵制,这样就能让东海有准备暗中插手,均衡势力,所以你的聪明不过是正好被他们赌赢了,但是往后,也不好说。”
“……”
“现在的东海域主你知道是谁么?”
“不知道,朝上似乎未见,他们平常也几乎都不插手。”
“因为西、南海的对峙,他没必要暴露自己。除去那一方,以我对这两人的了解,东海现在不出手,南海绝对赢不了,就看枫叶能不能降低自尊去求他们协助。”
“你是故意要伤我心么?”
“我们都伤心百年了,枫叶性子跟域主又是直系传教,根本玩不过阴的。东海隐藏至今,也肯定是玩阴谋的高手了,现在两方的关键也就在东海怎么做决定,以及他们对你又抱有多大希望,也只能祈求东、西两海不要联手就好。”
“西海怎么可能与人联手,等着以后有把柄和他人均分势力么?”
“呵,那边的目标,只是南海罢了,跟东海没有直接冲突。”
“那么北海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在时,北海本身就是管好自己的态度,置身事外。”
云落想着,没有它那么铁石心肠。回想起朝上他们说的话,想到岛主若是输了会有什么下场,红了眼默默哭起来。
“跟你说别动不动就哭,啧。”
“要你管!”
云落对它大吼一身,掀了旁边的毯子盖过头,再不想理它。玄豹被吼了只是一吓,见域主悄无声息过来,后面交谈的内容在外头也都听到了。玄豹自觉退下,出去后天又下起玄雨,本安排今晚和域主两人手把手详细教她如何炼灵石的,看来又要搁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