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落目,红土寂寥。
真就除了她,没有其他生灵存活在这片中地大陆之上。仿佛现在是走进了当年南海浩劫的另一个结局之中,荒郊千亩,烟灰萧瑟。
这里的气候易让人燥热,又好似身处寒冰洞穴。体感称不上炎热,地表还有冰霜凝结附着在岩石表面;也称不上是寒冷,地表干旱,气血沸腾。体内的热被皮表的寒压着,代谢不出,适应过后只会让体感麻木,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
脚下的路,土坡蜿蜒,灰蓝色的山石显然是从天海落到这里,有印在石上的鱼骨化石;地面有土坑,远眺也有戈壁沙漠,还有像菌菇型的小火山,不停喷出炽热的气焰和灰尘。周围的气体是浑浊的,灰尘飘在空中吸引周围的烟灰粒子,凝聚如水珠在膝下晃荡,越变越大,泛着金属的光泽,后沉重再落到地上,并不溅起,平静后如水化开。
“这里是不是也有火山?”云落蹲地摸了一指的地表,手感像是金属一样,竟是冷冽的冰凉。
玄豹看顾着人,有一句话已经憋了一路,实在是入不了眼。
“你这身是哪儿来的?”
“自制的。”
“丑死了,没见过这么丑的。”玄豹啐啐嘴。
“珍珠豹头鲀的皮做的,耐用就行。”她询问起那些小“火山”,“玄豹,我想问,这旁边吐气的都是些什么?”
“石菇。”
“像石生花那样的么?”
“这里已经是灵珊瑚的区域,这些都是它的幼苗。”
“灵珊瑚就长这样的么?”
玄豹不回她。
他们再往前,云落目光注意到身旁延绵向前的山脉。前方拦截他们的有一部分延伸出去,长有着蜥足一样的利爪。她在火樱岛学习过,对翳蜥类的出现感受敏锐,自作主张飘到顶端,纵观全貌,尽收眼底。
“别乱跑!”玄豹在下面喊她,她被如此雄伟壮阔的赤土戈壁吸引住了。
“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玄豹嚷着。
“你说过的长颈翳蜥,龙!灵珊瑚在龙头上。”
“死丫头,大惊小怪。”玄豹嘀咕,云落意犹未尽,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翳蜥。
“这看着都比东海更大了,能塞得下么?”
“快下来,有什么好多看的。”玄豹催促,云落这就下来。
“我看到了灵珊瑚,我们还过去么?还要走好远的样子,水带够了么?”
玄豹嫌她吵,叫她尽管跟着,别废话。
“灵珊瑚知道我们来看她么?”
“你还想她请你做客?”
“但也不至于什么都不做吧,你之前的语气就好像她是个很危险的存在。”
“那就要看你认为怎么算危险。”
“它会像东海虚境那样吃人么?”
“这里百年没人,那它早饿死了。”
“中天不是会送下来么?”
玄豹回头看她。
“你这说法有点意思。”
“难道不是?”
“是,你说的都对。”
“……你怎么了?”
“我问你。”
“嗯?”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回去,你是不是就巴不得直接走了。”
“你这算什么话?难道还有这么好的事儿?”
“啧。”
云落明显是和它开玩笑,就像是往常一样,但是玄豹好似真的有在为她刚才的回答生什么气,云落自然就收敛安分些。
“干嘛不说话?”玄豹转头问她,“想什么?”
“我在想灵珊瑚。”
玄豹回过头。
“她在这里到底什么样的存在?”云落继续问。
“好比是侍官。”
“不是帝上?”
“不。侍官负责海、陆两地的平衡,而帝上是作为最终审判的存在,你也不知道?”
“导师从不和我说这些,我只知道他不管人事,一直都很忙。”
“他还小的时候,域主也带过他一段日子,跟枫叶一同学习,相处还算融洽。”
“跟着学什么?”
“管理四海,外出都会带着他们两个小屁孩。”
“但是导师看上去那么年轻,还是说岛主更显成熟?”
“灵珊瑚也就是平衡狱海与中地两端。你的出现,以及上一次对海中之物的净化,已经影响到她,以后别搞这么大。”
“可那时我都快死了,我怎么知道?而且不是你们先闹出来的事儿么?”
“我们?我们也没让你动手啊。”
“……你怎么能这样说?”云落一颗好心喂了狗,“我是为了救你们啊!还说是测试我,现在成了我多此一举了。”
“哼,反正是你搞出来的事儿。刚下来那会儿就和你说过,一旦这里平衡的破坏,上面的人就会发现,会引起祸端,是你自己没记住。”
“我不记得你说过。”玄豹不理,云落琢磨它神色,“你到底要干嘛?就因为我说能上去是好事,你就给我甩脸色?”
“我可没有,我一直都这样。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刚刚还好好的……欸哦!”云落不小心踩到地下的土坑,崴了一脚。
“活该。”玄豹见她跌坐不起,漫步走到面前,端坐甩尾巴,“别耍无赖,赶紧起来。”
“我脚痛。”云落揉着脚腕,“之前被夹伤到的。”
“你不是逃得挺溜的,根本没抓到你。”
“它有抓到……”玄豹走上来轻按着伤口,确认伤势后看她囧着眉头委屈巴巴。
“这伤不要紧,就是刚才崴脚扭伤严重点。眼睛长头顶,不知道你走路看哪里的。”
“我看你啊。”
“看看看,看我干嘛?脸上有花么?自己爬上来。”
“你不是还生我气么?”
“我大度。”
玄豹给一白眼转过身,云落得逞似的憋笑,抱着它的脖颈抬腿跨上身夹紧。
“你是不是重了?”玄豹起身感觉有些吃力,“少吃点,每天除了吃你还会什么。”
“你先前说我不长肉,长肉了还嫌我重。”
“滚下来。”
“我不。”云落抱紧撒娇,“你知道导师他,有没有心动的女子?”
“女子没有,但他有只挚爱的坐骑,视若珍宝。”
“坐骑?我居然都不知道导师有坐骑?”
“那是一只站在雪域中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雪豹,后来失踪了。”
“豹?跟你有关系吗?”
“……一母同胞。”
“也是双生?”
玄豹不语。
“你有去找过么?”
“都找了,侍官也去找过,可能现今也在寻找下落。可是失踪的情况太多,在我们还未下来之前就已经屡次发生,机会渺茫。”
“我想起,北海域主也是无端失踪,云海如何都寻不到人。我想起,当时我在北海下的黑旋风里,也有看到人。”
玄豹不说。
“我到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但我忘了当时我要做什么,很要紧的事情。还能记得看到有一倒着悬在海底的冰山峰,上面嵌满了奇怪的洞龛,好似关着有熟悉的面孔……这会是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