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亮？域主人呢？”她走过敞亮的过道，拐弯在玄豹的专属娱乐房中找到它。
“在外面高兴着呢。”玄豹收回自己躺玩吊球的爪子，翻身团着装睡。
“你叫他省着点，我都不敢这样耗费，万一能量全给用尽了怎么办？”
“别管他，你身体感觉怎么样？”
“一夜之间好似全好了。”
“域主将你体内的邪风驱除了，一瞬间的事情。”
“……他帮我治了邪风？怎么治的？”云落担心又会和上次一样。
“这回儿你帮了他一个大忙，往后回报你的好处多着呢。先让他适应几天，我们出去一趟。”
“出去？去哪儿？”
“不是和你说过，去看看灵珊瑚的么？现在就去，东西都准备好了。”
“你之前不是说……”
“路上慢慢说。”
云落还没有反应过来，接过半空抛来的一张地图之后只是跟着玄豹，一路走地下甬道的路线，直往西北域，都不见域主，直到出了南域结界。
“防护服穿上。”
走出地下重回地面，一阵带着杀气、仿佛能吞噬魂魄的风扑面而来，令人心惊胆战。外面的环境果真与结界内相差甚远，一刹那感受到自己是如此幸运，能落地到适宜人居的南域，得人庇护，方知他们的用心果真不假；回头，看到域主突然出现，站在结界内目送他们，云落自然而然向他挥手做告别。
“想明白了？”玄豹带着看穿心事的眼神回头看她。
“什么？”
“看表情就知道，你是明白到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有多幼稚。”
“我没这么想。”云落环顾四周，“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这次出来，我就回不去了？”
“这要看你的造化。不过你的体质被域主改善，会比先前强壮很多，也是给你历练一番。得知道这里到底有多恶劣，否则什么都不懂，还以为域主有半点闪失自己就能活多长似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跟我装傻？”
“难道不是域主死了，他们就会立即下来接我回去么？”
“他们都不傻，恐怕域主真的死了，下一任就给你。给你加官晋升，给你美誉扬名，给你放炮鼓掌，然后永远留在这儿。还想回去？想得美了。”
“你又不是他们，你说的根本不作数，少搞我心态。”
“真的，就你这天真的样儿，确实最容易被他们拿捏。保不齐被出卖了还说自己心甘情愿，一个两个都这样。”玄豹说说就来气，嘴里碎碎叨叨的；云落也想它一直牢骚就挺多，不放心上。
“你到现在还在怀疑我是不是会对域主不利？”
“哼。”它哼哼。
“那你会不会在这里找地方吃了我？”云落笑着问它。
“不用你提醒。我之前还一直考虑这个，后来知道了。不是你闻上去就不像个好吃的，是你身上这么多病，真怕被你感染，落下个不得好死。”
云落听着差一点就信了。
“明明是你们一尘不变的日子过太久，很乏味的，来个我这样的也不坏。”云落注意它的神情，对它笑笑，“也是舍不得我死，对不对？”
“少故作聪明。”玄豹傲娇白她一眼，嘴硬不承认。
云落习惯和它这样的相处方式后，逐渐爱上与它斗嘴的日子，消减心中的苦涩，现在又觉得它嘴硬的模样都十分可爱。和它在一起不用忌讳，大大方方将心里话说出来，再玩笑话糊弄过去。玄豹难得遇到个话多的，随意她怎么任性，都有招数与她周旋，而不是一味的苛责她，要她收敛脾性。虽然言语刁钻刻薄，但实际都在暗中有意提醒，日子过得丰富多彩。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玄豹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等了会儿是预感到了接下来的内容，叫她不该说就不要说。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的？”
“脸上全写了。”
“我写什么了？”
“哼，想都别想。”
“难道曾经也有很多人想要你？”
“废话。”玄豹尾鞭轻甩打她一下，“想知道我的事儿么？”
“你愿意说我就想听。”
“之前你说我们是主仆，我都听到了。这个要跟你好好讲讲，我跟域主是合作伙伴，并非是依从于他的牲畜，我可高贵着呢。”
“你之前说是他创造出来的。”
“我有说过么？”玄豹自己都忘了。
“是呀，说是你帮他造的身子。我还一直在想，你能拿得起锤子么？用尾巴？”
“这你就太肤浅了，但我不告诉你，许你可以猜猜看。”
“看你平常忽大忽小，可肉确实是紧致的。”云落摸摸它的肥臀，“确实是真实的手感，不是‘蜃’或者傀儡。域主也是，他也有肉的质感，我身边没有见过那样的。”
“这就是他独门的研发之术，其中原理不告诉你。”
“所以你已经死了？”云落并不对其中玄机感兴趣，“他床上的毛皮，是不是就是你？”
对此玄豹不言。
“所以域主是怎么下来的？你们之前告诉我的故事也有部分的不实，对不对？”
“啧，就是讨厌你这样问个不停。”
“我大概能够想到当时的情景。他们既然要置于死地，绝不会让他完整安好得下来。而后你偷偷跳进中天池了是不是？”
“……”
“我好像看过这段记载……”
“怎么没见有人传信笺给你？”玄豹打断她的说话，“不至于全死了吧。”
“可以传信的么？”云落不知道这点。
“若是上面传下来，你就能回信，虽然域主会过目。”
“以前的人都会写什么？”
“你应该已经发现，我们认识的文字还停留在百年以前，自然是看不懂内容。”
“那也太欺负你们了。”
“你的什么哥哥，也不关心你一句？”
“你是说菀叶哥哥？”
玄豹不应。
“他也有自己要忙的事情。”
“呵，这种话也就是骗你这种单纯的小姑娘。在你万千宠爱的时候他便来讨好你，等你一落千丈便死活不管，这就是他们那种人心。”
“我理解他的身不由己，更何况在立场之上，我都明白，也不怨他。”
“这样的人，你应该要多少身边就有多少，立场不一，换一个不就行了？何必真放心上？”
“换做别人恐怕还不如他。”云落此刻终于敢说一句真心话，“岛主身边的亲信之中就有了细作，你说的人心我能看到。即便菀叶哥哥有千万的理由背后是为了权势利益靠近我，但他的真心不假，也未曾对我做过伤害我的事情。他只是想留在中天实现心愿，尝试过多种，也只有西海的工作适合他。”
“那就是他无能，我最瞧不起。明知道与你对立还继续留在那边，满口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难道真是因为没有其他选择？就说我对你这些日子的了解，虽然你也无能、娇气，但你会去适应环境、肯吃苦，就没有什么不适合的工作。包括域主在当时，即便万众瞩目、锦衣玉食，也依旧在无人愿意踏足的极端环境下昼夜奔波劳作、呕心沥血，你口中的人必定只想求一些省事儿的工作，一不顺心便怨天尤人，矫情。”
云落不接它说的话。
“怎么不说话？”
“跟你无话可说。”
“呵。”
一人一兽离开后的这几天，域主忙着自己的事情，敲敲打打一刻不停。寻回了以往的精力充沛，但是无用的情感也额外强烈起来，等激情的头几个日夜过去后，百无聊赖只是在悬浮崖石上盘坐，静不下心来看着远去的背影，如此高度还能够看得到他们；等到再也看不到的时候就低头看着裤口上的刺绣，叹了一口气，怀念起耳边吵闹不休的光阴。
“你说我们不在，域主会怎么样？”天亮之时他们就找石林躲起来避光，这附近没有地洞，起先的几日云落都有些难熬，贴着玄豹靠着还能凉快一些，“他会不会很寂寞？”
“他若是想我自然能够召唤我回去，你的话就巴不得别去吵他，现在想来很清静悠闲。”
“但我过来的路上……总感觉他一直看着我们？”
“是你想多了吧，他要是有看得上的女人，也不会是你这样。”
“会是什么样？”
“云念吧。”
“是哦，若是说岛主随了他，那他也会看上莲月岛主那样的女子。先前遇到的那两个是不是也是同样的性子？”
“长得丑的那个是有点那个感觉，但有她自身独特的优点；另一个，什么都算不上吧。”
“其他人呢？”
“没区别。”
“那我难道就没有令人心动的优点么？肯定有的吧。”
“你也就是满大街随手一抓就有的需要管教的哭娃娃，他最烦闹腾捣乱的，我见了都恨不得咬上一口。所以也就收了枫叶一个，就是因为他安静也够听话。说来想起初次来找域主，是在好奇机械运作时不小心把小指给截了，两手血淋淋来找到域主，人都吓白了，但就是不哭不叫，才有的后续缘分。”
“我确实是看到他小指上的纹章了，这有关？”
“你能看到？”
“不能看到的么？我觉得他是故意的，但也不知为什么。”
“纹章是象征自身存在的证明，通常只会在两种情况显现：一种是将灵识继承，比如创造分身，或者寄魂的傀儡；一种发誓许诺终身的时候，以性命为羁绊交织在一起，所以不识人心的情况下会有极大的风险。”
“但我怎么只听说只有在和交心之人做最亲密的事情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
“谁告诉的你这个？你那个哥哥？”玄豹语气当中显得有些生气，“你身边都跟着什么人和你说这些，难怪心术不正。”
“那我明白了，你说岛主和莲月岛主没有交心，只是说明他们没有将彼此的纹章成为羁绊；你说和域主合作关系，是否也说明了你虽然愿意跟着他，但是你们并未将彼此纹章印在对方身上？”
“只有‘人’才会有纹章，我们是没有的。但你这样说也可以，毕竟我是很危险的物种，无人可以驾驭得了我。”
“可我能看到又是因为什么？而且他的纹章与域主的相似，这你知道么？”
“那就是作为师徒的证明，会显现也或许是你身上有域主的气息，比如触碰过他曾经的物件，自然也会有感应。你当真知道域主的纹章？”
他曾经的物件……
“我可以画出来。”
云落用指甲在地上只是画了个火纹，玄豹就将其抹掉。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的么？”云落问它。
“以前是不知道，后来不知道也太不可能了。”
“你说西海那个人，会不会也和我一样有梦魇的可能？一时梦到过去就画下来，醒来就忘了。”
“你怎么发现？”
“是他的图鉴册里，看在别人的人情上借给我的，那时我才刚成朝员。后来一场大火，这个纹章就消失了。”
“这事儿别再提了，无论如何都不要再提。”玄豹警告她，她自然是点头。
“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谁都没有。”云落匍匐着挨着它的脸靠近，“所以我看到的人影，是不是域主？”
“这又是什么原因？”
“难道不是？”
“我怎么知道。”
“他的事你不完全知道的么？你不是他灵识的一部分么？”
玄豹厌烦了。
“别一直问，睡觉。”
“你先告诉我呀。”
玄豹装睡敷衍，云落也不自讨没趣，困了也跟着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