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子衿斋只是卖笔墨纸砚的，没想到斧头也卖。”
“子衿斋就是给你们这帮穷酸学子设立的。基础需要的东西都有，要是没有的跟他们说，能按照要求定制。”
“我们这是还要去哪儿？”她打量着亥甲君身上。
“慢慢来，不要急。”亥甲君带她重返回子衿斋附近，侧边的竹木林，“快，先试试这斧头顺不顺手，要是不顺手还能去换。”
她点头，双手握斧柄，对准一处从上朝下斜砍一刀。
“啊！”那棵竹木乍然尖叫起来，震耳欲聋。无形的音波将她弹飞出去，撞进附近刚挖好准备种树的坑里，滚了一身湿泥。挖坑埋树的人全部围过来，掩着口鼻偷着笑。
“诶哟我的乖乖，你怎么飞这么准。”亥甲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自己爬起来，捂着身上的疼痛处揉揉，腰都直不起来，“真没想到你有这样的觉悟……”
他在说什么？
“要献身当养料啊。”她白了一眼，定又是亥甲君在戏弄她，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她是又羞又恼，狼狈的样子还被这么多人看到，无地自容，转头就要走。
“欸欸！”亥甲君两三步追上来，“你这样一身泥乱跑不怕笑话闹更大？”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小丫头恼羞成怒。
“这不就有机会给你去选衣服了么？”她看着他，怀疑自己的耳朵，“走吧。”
云织阁是这里最热闹的地方之一，门庭若市，论谁不喜欢打扮得美美的，就连异兽装饰的外观都有。沿着竹木林小道步行过去，也才知道原来中天大陆是极大的，最常去的学院、子衿斋和帝城岛不过是中天一角的三点一线。
在这里除了中天学院往来的人，还有许多不同肤色样貌的外岛人员，肤色因为环境的变化而变化，身边跟随着奇异的异兽小宠，光彩熠熠，男男女女的，每一人衣袍上绘制的腾纹图样各有不同，好生热闹，全部都是新奇没有见过的事物。
“他们身上的纹章是什么意思？”
“天海之上有许多领主的岛屿，这些都是岛的标记，代表他们的身份。”亥甲君一个指一个分辨，介绍各方岛屿有的一些特色，小丫头张大嘴惊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这里东西是不是很贵……”她看到标价瑟瑟发抖，“我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债务了。”
他嘴角上扬笑了笑，看向人群，继续和她分析来往行人的服饰特征，进行教育指导。
“外表象征着是一种身份。做学子穿学子装，上朝穿朝服。但你从身份中走出来，混入人群，除了纹章以外，就会根据你身上穿着衡量你的身份，判断你是怎么样的人。有些人为了极力迎合四周，即便是地位如最低等的弟子，出去后也会换上最华丽的衣服，找寻地位高的人谈笑，有人以此一步登天，这叫伪装。”
她看着自己的身上，再打量起亥甲君，目光停留在袖子上。她现在才意识到，她注意他的袖子上也有腾纹标记，设计特殊，袖子上流动的山水暗纹，万般变化，永远也看不完似的。
她心服口服点头，细想来要是亥甲君穿上这身学子装，她或许也不会从心里把他当前辈一样敬重。
原来这就是距离感。
“那我应该穿什么样子的衣服？打扮成什么样？”
亥甲君看着人群，拉她到一边选地方坐着，指向一人。
“那个浅锦色配绿竹色的人，猜测一下他的身份。”
“红花配绿叶的颜色，喜庆，好看，你家院子门口那几株大王麻花就是这样的，我猜可能是种花的。”
“呵。”他笑出声。
“不是么？”
“你希望别人觉得你是大王麻花么？”
她咽了一口口水，虽然大王麻花很好吃，但她不希望变成大王麻花。瞄过眼，思量亥甲君身上的配色，思量之前遇到的丑辛君装扮，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不会联想到某种植物生物。再配上灵动暗纹点缀，一眼就能看出身份非凡。
“我觉得……其实梦鹿身上的颜色特别好看。浅浅的罗兰紫带一丁点天彩兰和琉璃粉，毛发银光异彩，在风中飘散……”她悄悄偷看亥甲君的脸色，想着分析道，“这样对比起来他们都不及梦鹿风姿万千。”
他们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穿衣模板，小丫头似乎在背后感受到有目光注视的冷冽，回头，朝人群中对上一个女子的视线，远远的屹立在人群之后的一颗梨花树下，神色愁容，略显紧张。乍一看身上穿得是月白一身，但仔细看，银月色的上衣，浅云海蓝的裙袂，湛蓝色青丝披肩，头上簪着洁白晶莹的玉簪，还有点点乳白星屑小花。杨柳细腰，若不惊风楚楚可怜的样子，再风中掩嘴轻咳，楚楚可怜，令人心怜。
她看得如痴如醉，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灵秀的人：“好美的人啊……”
“那是云织阁阁主。”
亥甲君不看都能知道是谁，手按住她后脑勺，给她掰正了。
“这样直视太失礼了。”
“她是不是要找你有事要说？”小丫头侧头再看一眼她痴痴的样子，心有垂怜，如此判断。
“不打紧。”亥甲君爱理不理的态度，。
“要不去看看她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坐着等你。”
“你先去选衣服，我们说好的。但我建议你别想着跟梦鹿一个色儿，当心她一吃醋把你皮啃下来。”
“我知道知道了。”后一想，遮着嘴悄悄凑过去，“你别回头打我小报告啊！不然我也打你小报告。”
“什么小报告？”
她只是怕亥甲君趁她不在转头找侍官，翘着脚点地，一脸故作镇定，确实有坐不住的意思。但见他似乎是不记得那事儿了，也不多提醒。
“你这丫头！”亥甲君瞧她满脸写着鬼心眼，不知道在想什么，龇着牙，抬手就要恐吓，“还不去？跟着到旁边冲洗干净，再去选衣服。”
“凶什么呀。”小丫头灵敏往后跳开一步，“你要在这里等我？”
“还怕我跑了？”
“是你自己答应过我的，跑了我就报上你的名号，他们自然会去找你的，才不怕。”
小丫头兴高采烈去了，亥甲君等她消失在人群中，这才回头看一眼那人，也不作理睬。
云织阁是个很大的地方，她人生地不熟，问了人寻到后面有一大片山林包围的几个隔开的温泉地，按人与兽的性别划分区域。不知道其他温泉地是如何，女间温泉池面洒满了云锦樱花，就连云雾都是浪漫粉色的。进去后基本是看不到一臂之外的人，极其保护个人隐私，能安安心心在里面泡着。旁边还提供茶饮，还有云锦樱果无限提供。她就这样舒舒服服泡着，全身得烦恼都没有了。
昏昏沉沉不知天地为何物，后来是上面有人将她从池子里拖出来浇了盆冷水她才醒。周围仙女般的小姐姐盈盈笑着她，宛若仙境。
“醒醒。”睁眼看到的是一位似乎见过面的姑娘，紧身云锦落樱的浴衣，将身段勒得曲线分明，胸口两抹白光晃得她眼花。那人拍拍她的脸，嚷着叫她赶紧起来。
“我是谁？我在哪儿？怎么了？”
“你被热气泡晕了！”
旁边的姑娘们笑得更欢乐了，她才想起来她是来选衣服的。
“外面等你的人见你没声就让我过来看一眼，还真是这样。”那人笑着说，十分和蔼亲切。
小丫头羞着脸，点了头，一看她们盯着自己的身子打量，脸更是通红，赶紧将自己抱住。
“我是亥甲君的人，你别太紧张。”
将人牵出池面，小丫头也接过从她手里递给她的浴衣，穿好后羞着脸出去，从内道直接进到选衣阁。
主阁楼分成好十几层，直通云宵。衣裳配饰都是按上新时间分区，靴子和其他护具按布料种类分楼，还有组合的单品、套装，抹面的妆品，散件素材尽情选择。
成套竖在单间内，外面还有气墙挡着。这些气墙如镜面一般，每路过一件，映在气墙上的自己仿若是穿上了里面衣服似的。单件是需要自己搭配风格，按颜色由浅至深挂在一杆上。也有实惠淘宝区，基本是闲置的二手，经过云织阁的人改良翻新再重新上架，所以性价比极高，有好有坏都需要依靠眼力掏选，任由搭配。
最招牌的便是展示在整整一面墙上、由莲月岛重工设计的“云月观海”。小丫头发现，近期流行的主题都是以“月”为元素，可她从没有见过“月”是什么东西。只是极美之物，自然也是心神向往，排了很久的队伍才挨到了试穿，气墙里的自己，披着月纱，飘飘欲仙，气质不凡，让她流连忘返；然后一问标价，那还是算了。
她左顾右看，到散件区跟在旁边的小姐姐们选，听她们探讨的经验。随手拿了两件竹木绿的上衣和垮裤裙，藏青的底色飘着竹叶，自己看不懂，到旁边的窗口寻着亥甲君的身影，喊了一声。
外面太吵，几声他都没有听到，看样子是在想什么心事，还是旁边的路人帮着传话，他才过来。
“这身怎么样？”她拿起给他看。
“这是男装。”
“男装？”上面没有写啊，怎么看出来的？
小丫头打量都没有发现一样，一直到亥甲君在裤裆下一指。
“你不嫌漏风？”
“哦！”
小脸一红，赶紧把衣服都折起来，再放回去。重新选了条黑色的打底筒裤，拿给他看。
“云樱！”他忍无可忍一喊，之前把人拍醒的姑娘换上新衣服，一直跟在她身后假装挑选，又走到她身边来。
“云樱……姐姐，我第一次来，什么都不知道。”小丫头羞着脸。
“你选好这身了么？”
小丫头似懂非懂点头。她报以微笑，从架子上选了一条银丝绣叶的宽束腰和黯青的绑袖给她。
“欸欸！”她看一眼绑袖上的图，感觉不妥，“姐姐，这上面是天心兰草，能不能换一件。”
云樱回过头，故意一副不明白的样子。
“不好看么？”
“天心兰是亥甲君独爱的，我不能要。”
“你倒是明白人。”她那样做是故意的，把绑袖放回，换了套黑色云纹，还有些绑带腿套靴子，以及贴身内衣裤之类，衣物过于私密，羞得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饰品要么？”
“还要饰品么？随便配就好，不用麻烦。”
云樱带她过去，在一堆珠翠内挑选。
她瞧着都品相不凡，不失礼貌微笑着按住她的手，面色略显为难。
“这么精致，我怕摔了碰了可惜。”
余光一瞥，看到云樱手指尖正拈着一枝木簪子。通体玄黑色，虽然乍一看不精致，平平无奇，应着光好似有着斑斓的光泽。
一见钟情。
“那就这个吧。”
云樱顺势簪在她发上。
“是合适。”
笑着再带她进到衣阁，帮她将所有衣服都穿戴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对着反射的气层大致照了全身，还真是乌漆嘛黑的一片。若是再蒙上脸，黑夜里压根就见不到她。
“你看这样行么？”云樱忍住不笑，反问她。
她怯怯回头看着云樱，一脸不知所措。
“看上去像不像要打算干什么坏事的？”
“像。”云樱捂着嘴乐了一声，“要不我来帮你选吧，这套怎么样。”
云樱直接从柜中提出一整套的衣服出来。虽然不是当下“月”的主题，但全身金银丝乱绣营造渐变感，飘洒橙黄丝勾勒出的杏叶密线绣，通体看上去奶黄奶黄的，明媚俏皮。又有几颗红星石榴石点缀，近处乍一看就像飘落的银杏叶上还落着几只小小红色的“烛虫”，远看好似落满了盛开的一朵朵红梅。腰间是红黄白三色编织腰带，配上毛绒球做装饰，再加一层用金属片连扣的腰带，添加成熟感不至于太过稚嫩。
“价格会不会很高？”语气虽然遗憾，可她心生欢喜，眼睛早已经是挪不开了，“我会弄脏的。”
“不用担心，所有服饰都有添加了荷叶纤维。即便接连数日在外风吹日晒，衣服都能崭新如初。”
云樱请她坐下，理顺头上凌乱的丝发，重新盘起，用那根玄色发簪固定。
小丫头照了自己，按捺不住脸上的笑容，为自己的脱胎换骨沾沾自喜。云樱说已经记了亥甲君的名号，可以直接离开不用担心。
出去后寻找亥甲君的身影，寻了几圈最后是在树木遮掩的犄角旮旯处无意间看到亥甲君飘起一角的衣袖，悄悄过去想惊喜一下，却没料想听到了他在和谁对话。
“……终究是新人换旧人，你连同窗的情谊也都忘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