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岁月,她回想之前,仅仅只是一些宛若梦境的片段。
她经历了第一次“化蝶”的蜕变,外层斑驳的肌肤一片片脱落,显露出凝脂,也能看见了。照着水面打量自己,还沉浸在喜悦和回想中时,门又被敲响了。
“先洗把脸。”
“哥哥!”
“没规矩。”他双手相互交叉插在宽袍袖内,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初级考核准备好了么?”
“都记住了。”
“书看过了没?”
小丫头四处张望寻找,书本都不知道被自己之前放到哪里去了。可是脸上还挂着笑容,欣喜若狂。
“导师哥哥,我已经能看到了。”
她希望将这件喜悦之事第一和心悦之人分享,可他面若冰霜,冷冷看着,还带着些许责备。她便收起笑容,卖力伸长手到桌后与墙面的夹缝只中,拉出一本。拍拍上面的灰,双手捧到侍官面前,低头认错。
“……还没看?”
对方没有回应,拉过她,让端正坐好,叶巾沾水,帮她轻轻擦洗脸颊。
“距离还有一段时间,接下来教你识字,写字?”
“导师哥哥不生气嘛?”他对视着她的双目,审视片刻后移开目光,将叶巾垂在水盆旁,推开一些,拿出一盆果子让她食用。再拿出一张叶条,平铺在她面前给她看。
“等你学会写字以后,会有专门传授你学识的导师。”
“我不要?”小丫头想要环颈抱着他,还未触碰,侍官立即闪避,扑了个空,摔着个脸朝地。
“不可任性。你是被重视的学子,要端庄稳重,不可惹出笑话让自己蒙羞。”
心里委屈,又忍不住落泪了。可怜巴巴看了侍官一眼,她自己爬起,端正坐好;转头抬眼看他,点了头。别的都不要紧,她知道侍官现在在气头上,或许是因为自己,所以乖乖的,翻开书本,却不想被上面歪歪扭扭的字符逗乐了,指着上面的纹章哭着笑着,看向侍官。侍官一见她的笑容,再也摆不下冷脸,就站在她旁边,点着告诉她书上字符的意思,让她试着描摹。
白驹过隙,物换星移,在岁月熏陶中长成,导师将她从最初黝黑丑陋的毛小孩蜕变成了灵动可人的小姑娘。越发标志,肤色也白皙,但长得肯定没有导师好看,心里坚定认为谁都不可能比导师哥哥还要好看。
一直是等到导师不再来看她,并且有消息通知她前往见新的导师。提着已经收拾好的东西,摸索着没有走过的路,出学院还要穿过一片小树林,竹林深处一间秘密小屋,空无一人,还以为是走错了地方。
站在门口,远处隐隐听到有什么人过来,想着必定是负责给她上课的师父。导师说要先在屋子里候着,而里面也只有一副桌椅,便先乖巧坐下。
这个师父可能是被硬拉来的,她如此判断。看到他屹立在门口,张得很普通,没有侍官那么清秀的美,却十分稳重可靠。身上也是散发着严厉的气息,不由生畏。可与自身气质截然相反的,举止动作和讲课的语气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一来就打哈欠,坐下来悠闲喝茶,他自管自己得说。
“师父……您说的不是中级考试的内容……”
小丫头如此喊他,他发出质疑和警告的声音。
“我心里只认可导师哥哥,其他人我喊不出口。叫你师父好么?以前村里教学的前辈都让那么喊他。”
这人对着小丫头打量,皱紧眉头,他极其反感有人猜准他的意思,摆出一副更加不喜欢她的表情。
“不是你就不听了?”
小丫头一吓。
“学子不敢……但……和书上的不一样。”
他走上前,反手拿着一根银色的苇竿,瞄了一眼书上的内容,饶有兴致,往书本这一页抽打三鞭,把他不愿意看到的文字打散,原本被标注得密密麻麻的书瞬间变得清晰可辨。
一脸嫌弃看她,皱着眉责备道:“书都拿错,呵?”
“……不是初级的书么?”
“连要考什么都不知道?啧啧。”
她顿时就懵了。
“这些全部抄50遍,这些抄80遍,抄完再来找我。”说完他就离开了,只留下她一个人,石化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这才想起来昨天送来了一套更华丽的书籍放在她桌上,因为她连初级都没过,那些书本的封面被金粉图纹勾勒装饰,如此华丽,不像是学院分发的。
“那些不是学院的书。”小丫头如实提出质疑。
“来上我的课,就要用我编撰的内容。回去,每本抄50遍,抄完再过来。”
“可是……”
“嗯?”
此人鼻音一重,小丫头也不敢再发声。心想抄便是抄吧,抄是最简单的了。霍霍抄完过去,那个师父问她记住没有,抽查要她默写。事情就来了,索性也不上课,就要她留堂罚抄,抄了默,默错就抄,如此循环折磨着她。那个师父显然很喜欢看到别人被他折磨的表情,越发觉得这样有趣且更省事,每每有心事不痛快,就把她喊来抄书,越发过分。抄写期间烦闷了就把人丢在一旁,自己闲云野鹤去,一刻都留不住。
等人走了,她才敢委屈巴巴自己抹泪哭。有一次导师一时兴起想来看看她,听闻她哭声心尖也揪起,进屋去。小丫头一看到导师哭得更大声了,小跑到他跟前,但知道导师不给她碰的,就低头捂脸使劲儿哭。侍官看着她四周,遍地的抄卷,抄得恨不得把书吃了消化掉;每一本都有半个手掌那么厚,一下就是四五本,还会从外面带来许多书给她,根本不像是有心要教她的样子。
小丫头手臂隐隐红条痕迹,便是为此挨了好几抽,没有抱怨,只是默默忍受。侍官过去看了案上未抄完的内容,因为她心里急,字也很捉急。
“字迹太乱。”侍官点评她,“若是好好抄写,也能少挨打。那位很严厉,也是让你磨练自己心性。”
“他好凶,一直打我,让我抄书。”
侍官伸手,帮她理了理头上的碎发。
“他是我尊敬的人,若有一天能让他另眼相看,这也是你的造化。”
侍官看过了她,如一阵风,吹走了。侍官刚离开没多久,那个人又回来,见她傻傻站在门口,板着脸一挑眉,甩了甩手里的细杆;小丫头麻溜儿滚回了自己位置,继续开始抄写。
他走近,看不得这些歪扭的字,苇竿漫不经心甩着桌腿,太阳穴的青筋是止不住跳动。
“要我说几次?”“笔记不要这么记?”“你是弱智么?”“出去背!”“第几次了?”“错!”“又错!”“抄!”“抄!”“抄!”“抄!”“出去抄!”
抄抄抄!课上抄,回去抄,永远都是抄。
那段插曲摧残着她幼小的心灵,不忍回想,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