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菀叶哥哥。”一同走在路上突然想起什么,“多几天就是盈昼了么?”
“是呀,你是第一次参加么?”
“嗯,你跟我说说会是什么样儿的。”
“这个,一时说不清楚,到时候你过来看就知道了。”
“亏夜那晚上我吃了好大的苦,盈昼也会那样么?”
“吃了什么苦?”
“被亏鼠欺负了,你们也会么?”
“会。”
“啊?”小丫头意外。
“所以我们才来买天狼草,每年都会遇到。”
“都没人管的么?”
“呵呵,这也不完全是坏事。若是养了奇花异兽,放它们出去饱餐一顿,也就省了再喂养的麻烦。”
“那么盈昼他们会怎么样?我之前看到说是生物的繁育期,但我不明白。”
“咳。”菀叶轻咳一声。
“这连续三天里他们会干嘛?”不染世俗的童真眼眸,天真又好学。
看着这样的脸,即便是个孩子,但菀叶微微红了耳,不好意思说出口,敷衍一句道:“当然是做它们应该做的事情。”
“那会吃人么?”
“会,会为了补充精力大范围无差别捕食,所以那段时间会有特殊的禁时令,有些地方不能去,但是在中天就没关系。”
她点了头。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传闻?”菀叶问她。
“嗯?”
“之前见你从崖山下来遇到了什么人。”
“他要我过几天当心些,这片海岸不安全。”
“最近是有异样,我也听竹叶他们说了。”
“是真的有发生那样的事情?”
两个人心里想的其实并非是同一件事情。
“你害怕了?”
他眯起眼睛微微一笑,天空的光映在他的眸子中,小丫头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好美,是橙红色的。
“我好像明白为什么那些小姐姐时不时要偷看你了。”小丫头盯着他看。
“嗯?”
“虽然若叶哥哥明艳,竹叶哥哥沉稳,都很出色,可是细看来你长得是最好看的。”
“你喜欢生得好看的人么?”
“喜欢啊,当然是喜欢。”
“见过最好看的人是谁?”
“我的导师,他是我认为最好看的人。”
“可是子甲君?”
小丫头摇头。
“为什么这样说?”
“子甲君是中天头号的美人。”
“第二是谁?”
“没有第二。”
“这就不对了,第一难道不是帝上?”
“没人见过帝上的长相。”
小丫头撅着嘴,嘴里嘟囔。
“侍官好歹也能排上第二吧……”
“侍官是你的导师?”
她赶紧捂嘴,惊慌侧头看,菀叶的侧脸几乎都要贴上她,凑得极近。
“哦~”菀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你偷听我说话。”
“这怎么是偷听了,不是你自己说的么?”菀叶微笑着,“这不能被人知道么?”
“……那倒也不是。”
她嘴一快漏出来,意识到后赶紧咽了话。看了眼那个人,他面色平静,望着前方不语。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是我资历不够,被人知道肯定会被人笑话的。”
“倒不是笑话,但被旁人知晓你随时都会有危险。”菀叶说得认真,“我会替你保密的。”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
“没有,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倒是竹叶的反应引起了我的主意。”
“他也知道了?”小丫头丝毫没有看出来竹叶有什么察觉。
“他这个人最为心细,是我们当中最出色的一人。虽然闷不做声,但是时刻关心着大事小事,包括朝员的变动。听说由帝上亲封新上任的朝员,是谁都没有见过的一人,神秘得很。据有人说,是个身高不及腰的小矮子。”
说到这个,菀叶看着她鼓着嘴生闷气的模样笑了。被说成小矮子,虽然是事实,但明显有调侃之意,但看菀叶笑起来好看,瞬间消了气。
“我是年纪小,不是什么小矮子,以后还要长高的。”
“是,你是还小,但这样很好。”菀叶揉揉她的头顶。
“竹叶哥哥是怎么知道我的?”
“他起初也不确定。后来是在储云阁外,问你名字的时候差点说漏嘴,还提到宣纸。”
“宣纸怎么了?”
“制作宣纸的纸浆用的是帝城岛独有的萱香木。之前竹叶花重金得到过一卷抄录的书卷,用的就是那张宣纸,我们也都见过,上面压着几朵紫菀花。你是特别喜欢这种小花么?”
“我喜欢那个颜色。之前也种了许多,很好养活,成片的紫菀花被日光照着,远远看去就像是落地的紫霞云,心中欢喜。”
菀叶低头笑着,再看向她的侧脸,掩着嘴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小丫头问。
“看你憧憬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也会被感动到。这原本只是不起眼的小花而已,被你形容成有多伟大似的。”
“竹叶哥哥有心中向往,难道菀叶哥哥没有么?这世上哪有什么不起眼,在我看来怎么样生存都有自己的精彩。”
“你说的没有错。”
两人说着话,菀叶心怀一点点敞开。受到了激励,被朝气感染,也有了心之向往。
回去的路很长,并肩走进密林,再出来已经是到了子衿斋侧边的竹木林里。
“你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么?”小丫头问他。
“什么?”
“这片林子。明明我徒步走了大半日才到芃芷斋,可一穿树林就回来了。”
“并非木林都是这样,中天的树木是根据种植的人的意愿生长,有着自己的想法。”
“就和驯养一样么?”
“是,听说种植的时候要对着它们唱歌,跟它们说话,日复一日,就能传递心意。据说下面埋了很多死人。”
“死人?”小丫头惊呼。
“那些人得知自己天命将近,会将自己的寿命延续给这些植物上,替他们继续守护中天大陆。但只是传说,这些竹木是开天辟地之初种下的,自然也会有夸大的因素。”
“难怪了,难怪了。”小丫头知道自己之前吃的苦都是为什么。
“我们也会试着这样做。”菀叶笑着告诉她,“比如需要种出一株能护院的植物,就说是天狼草吧,从它刚冒芽开始念叨,它就真的会护院。”
“不是天性如此么?”
“当然不是。之前在芃芷斋你应该也看到了,有的价高,有的便宜,就是这个原因。性格凶猛的更能保平安,亏鼠大军来了都不怕;便宜的相对更合适捉捉小虫,或者是解闷的。”
“这样说,那个店主也没有坑我。”
“很有趣吧。”
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真没有想到。
“那我要赶紧回去了。”
“嗯?”
小丫头突然着急起来,加快脚步。
“等等。”
菀叶喊住她,将身后的挂着的木桶解下来给她。
“我拿走豹头鲀就好了。”
“都给你。”
“这不好。”
“没关系的。”菀叶塞到她怀中,强迫她收下,“是怎么了?”
“耽搁太久了,店家送过去的天狼草还放在门外,要是真的很凶,恐怕已经在乱跑糟蹋院子了。”
“你赶紧回去看看,住哪儿?”
“嗯……”小丫头不方便说,也说不清楚。
“那我们过一会儿这里见。”菀叶看出她的为难。
“还有什么事么?”
“先前不是若叶说好了给你亏鼠的么?我回去给你带来。如果天狼草真的跑了,你也别硬来,免得受伤了。来告诉我,我帮你一起。”
“你这样一说,我有点怕了……”
“一般来说店家会配笼子,还是先赶紧回去看看,其他的以后再说!”
她点了头,心里感激。若不是有菀叶给她安排,遇到这样的事情肯定手足无措。来不及谢,他们分开行动。无奈她脚步急,水桶很重,走了两步就走不动了。回头看菀叶已经远去,索性还是先提去子衿斋,叫他们把这个木桶帮忙寄回去。还想坐一会儿休息一下,转头一看从芃芷斋的方向走来一人,眯着眼细看,是之前借钱的伙计。心想这就尴尬了,还是会心虚,提着膝盖麻溜就跑了。
“是什么东西?”
那人看到了小丫头心虚溜走,过来看一眼放在这里的水桶;掀盖看了一眼,再合上,帮着用麻绳绑住固定,过会儿送走。
“她干嘛见你就跑?”对方见他有些不太乐意的模样。
“要走了一袋云币。”
“哈哈,斋主说要我们帮衬一点,过会儿我帮你记上报销。”
“算了,也没有多少。斋主在么?我报告一下今天的事情。”
“在,你直接进去吧。”
小丫头喘着粗气叉腰弓背,站在院中看到该在的都在,总算是松了口气。
那个店主是厚道,寄过来的木笼子外面用加厚的空气棉叶巾层层封住。
果真如像菀叶说的,这些天狼草龇牙咧嘴要挤出来,但也是被困着逃也逃不掉。包裹的棉叶巾咬开了一块大洞,根须早已经扯着笼外的土地,半身越出笼网,只有那朵大头,卡在缝里艰难;听闻有人过来斜眼齐齐盯来,装模做样回去做棵安静的盆栽。
看到这样就放心了,过会儿子衿斋的人也将东西送来,是其他伙计,帮她处理天狼草的事情。店主多送了两条铁链,伙计给花头套上,立马就老实了。喂养了会儿,外面又有一个伙计过来传话。
“亥癸君,子衿斋有人在等你。”
“菀叶哥哥!”她出去后兴高采烈喊了一声,活蹦乱跳的。
他回过身投以微笑。
“看来是没事。”
“嗯,好着,店主帮我放在笼子里。我回去的时候他们正卡着花头,想跑都跑不掉呢。”
“这样就好。”
他笑了笑,把装了亏鼠崽的木箱子递给她。但突然都没了话讲,就这样干杵着。
最怕空气就此安静。
两个人各有心事。一个想赶紧拿了东西回去又不好意思让他见到自己破烂的小屋子,一个心里等她邀请他去帮忙又不好意思明着开口。后来还是斋主出来,捋着胡子在后面帮他们解了围,“嚯嚯”两声再道:“诶哟,是亏鼠么?”
“嗯?这样都能看出来么?”
“这可不就是装亏鼠崽的培育箱么?”
她是不知道,旁边的菀叶微笑点了头。斋主从后面的仓库里拿出一套大小不一的箱子,叠得层层高。她一下没反应过来。是旁边菀叶提醒她说这些都是培育亏鼠需要的。
“需要这么多么?”
“小伙子,伙计都出去了,你帮她送回去吧。”
他们两个都没想到斋主突然提出这个。
“这……这样可以么?”
斋主抬起一只眼,看着菀叶,是在等他接话。
“很快就要到盈昼。”菀叶道,“会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若是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解释。”
她有些为难,看了眼斋主,斋主已经将这些东西都打包好了。
“但……我那个……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很小的。”
“什么意思?”
“这孩子自己造的房子。”斋主替她说了。她低着头,鼻尖一酸。
“自己造的?”
“对,亲自去砍的竹木,硬生生耗了好几天。虽是陋室,但精神可嘉,值得带上朋友去喝杯茶。”
朋友,小丫头忍住落泪的欲望,看向菀叶,再看向斋主,点了头。
菀叶摸了摸她的头安慰,没有说什么,主动将东西提起,和斋主道了别,跟着她一起离开。
外人要进到朝员的住宅地是不容易的,因为设有禁足令,这让他们好一顿走。
“这里瘴气很大,当心脚下。”还是菀叶主动提醒她。
“不会啊,怎么跟平常走的不一样了。”
她还在疑惑是不是自己走错了,突然,菀叶想到什么,牵住她的手,四周瘴气消散,看到她的小屋子了。
小丫头不明所以,只是松了一口气,呆呆看着被他牵住的手。
菀叶知道自己冒犯了,立马松开,解释道:“这就是植物意识。我资格不够没有办法进来,但如果是由主人牵引就无妨。”
她点了头,牵起菀叶的手,两人走得稍快了些。
菀叶放下东西,站在屋前打量,确实是……但知道这也是不容易了。
“这种叶子是什么?从来没见过。”
“书上看到说是龙心兰,能防水防虫,叶片可大了,比我人还大。”
“我从没见过,能带我去看看么?”
“当然可以。”她带着他过去,就在离她不远的院子后面的树林深处,好大一株,只有一株,隐藏在瘴气中,他没有靠近,“我也是寻了许久没想到就在这里……你站那么远干嘛?”
叫他没反应,就摘下一片拖过去给他看。他摸了叶片,点了头。稍稍皱褶眉,忌惮四周。
“怎么了?”
他看着她,对她微笑道:“真的很大。”
她砍下一片拖出去,两人再一起拖着这片叶子,在余光之下他才好好打量了这片叶子,与刚才神色不同的惊喜,发着光亮。
“你若喜欢便带回去吧。”
“给我?”
“对啊。这个是真的好用。拿来编成席子睡,晚上再也不用怕小虫子了。”
“你是哪本书上看到的?”
“……就是书上。”她又差点脱口而出。
“恕我之前多有冒犯。”他弯下腰,行了大礼。第一次被人用敬语称呼,感觉微妙,“听说前不久再学子当中出了一位‘亥癸君’,之前不敢确定,一直到进到这里。”
“我不喜欢这样。“小丫头显得不太乐意,“我不要你这样和我说话。”
“可是我们地位有差……为什么之前不说出来。还有,明明是朝员,为什么需要自己动手建房做苦力?”
“哪有那么轻松的,他们都说我是新人,就应该更多吃些苦头。穿上朝服我是朝员,但脱下朝服就和地位没有任何关系。”她熟练倒腾自己手里的叶片,顺着叶茎撕成条打算编成席子,“高高在上的朝员,人群中就应该是最光鲜亮丽的。而我,不仅不光鲜,欠了一大笔债,选名字那3铜云币还是你给我的,生活上什么都要自己动手,这有什么好到处说的。”
“我没想到这些。”菀叶找了找没有其他椅子,小丫头从屋里再搬出凳子给他坐,他显得不好意思。
“那你还愿意帮我,跟我做朋友么?”
“你没有朋友么?”
小丫头摇摇头。
“我是怕你嫌弃我……但如果你若是有需要,我也能帮上的,定会尽力。”
她展开微笑,点了头,抓着他的手。
“那我们就说好了,你不可以反悔,最主要的是你不可以坑我,骗我,那我会很难过的。”
抬眼对上他的眼眸,闪着星点般的光亮。他一时间有些犹豫,最后也回应她的笑容,点了头。
“绝不背叛,也绝不反悔,你也会如此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