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袋子怎么还是水战时候的袋子？”云瑶瞧着，翻开还有烨玄阁的纹章，看向竹叶，“你们没想到给她送一个？又不知多少钱。”
“她一直和菀叶在一起。”
“菀叶哥哥送了我很多东西了，我用这个也凑活。”
“女孩子往后需要的细琐物件多，这哪儿够啊，他们懂什么。”
云瑶从发髻上摸索，拆解下一条编发。为了固定住，将其一端的抽绳编织在头发里，活动的时候就不会散下。竹叶在一旁看呆了，才明白原来这些头上戴花是一种编织伪装的收纳袋……如此精巧，全然意想不到，也根本不着痕迹。这会儿是亲眼瞧见了，打量她，怀疑身上远不止没收的那些，肯定还有隐瞒。
“这是我们女生当中流行的一种花苞锦袋，还有细细的香气。”云瑶帮她编上。
小丫头想起之前云瑶给她的锦袋没有还，拿出来还给她；因为这个锦袋是她用惯的，也舍不得送人，代替编回头发上。
“花苞也可以的么？我还以为只有赤鲲可以。”
“赤鲲？”
“竹叶哥哥身上就有。”
“你们也去过赤水池？”云瑶看着他，他只是点头。
“这不是普通的花。在东海有一种婆罗大王花，是十分凶悍的植物，一张深渊巨口就能直接吞下一头野猪，并且奇臭无比。所以十分受用于做成收纳锦袋，配合香料，步步幽香，广受姑娘们喜爱。”
“那也很贵吧。”
“还行吧，也就几十铂云币。”
小丫头背后的小手又默默掐算起来。
“里面还有我自己做的首饰，就当是给你的小礼物了。”
“真的可以给我么？”小丫头甩甩头，真的不掉。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当然可以。”
竹叶拉着小丫头，拍了下云瑶的肩膀，三个人一同继续。
“我刚整理了一下，这里很有可能形成了一个共生关系。”竹叶告诉她们，“这里可能已经被拆封成了多个区域。紫电巨鹿与鱼人蜂相互共生，合力抵御其他区域的入侵者。”
“那你是说，除了我们目前遇到的，还会有其他来自上古的生物？并未灭绝？”
“我在海上只听闻将其发配给其他岛主管理，从没听说过留下中天之下的。”
“你还是坚信这是场阴谋，是么？”
竹叶给一个眼神，让她话不要说得太明白，还要顾及到旁边的小丫头。
“她又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嗯？”小丫头听到他们提到她，抬头看一眼，傻憨憨将捡起的骨块给云瑶，云瑶对她敷衍一笑。
“云瑶姐姐对我好，回去后我也做编织当回礼，我现在对编织已经很熟练了。竹叶哥哥的那份我快做完了。”
“不用急。”竹叶帮她将额前的碎发用手梳理回去。
“做什么的编织？”云瑶好奇问问。
“菀叶哥哥是席子，竹叶哥哥的是……保密，我要给个惊喜。”
云瑶掩嘴盈盈一笑。
“我看，别送了，你帮他编朵花，让他戴头上。刚才瞧他看我们仔细，很想要一个似的。”
“竹叶哥哥要么？要我也可以做的。”
“他戴也肯定很好看。”
竹叶瞧云瑶逗他开心，小丫头还当真了。
“别在孩子面前开玩笑。”
竹叶宠溺语气，牵着小丫头离开，留云瑶在身后。刚才那句话言犹在耳，看着两人的身影，云瑶脑海有了幸福的画面，浮想联翩。
“竹叶哥哥真的要么？”。
“不用，出去后让菀叶给你戴。”回头看云瑶还站在后面想心事，“走了。”
“有动静了。”云瑶赶走上来，“没发现水面又高了么？”
小丫头连连点头，竹叶没有太注意。
“我想，或许不只是两者共生，很可能是三者。就是你之前说的。若真有这种可能，我也相信你说的阴谋。已经不止牵扯到我们几个，更是有关师父们。”
“那还不至于。”不知道竹叶真心如此认为还是在安慰，“也或许这里的安排，和任何一位岛主都没有关系。”
“你是指中地那人？”
“中地！”小丫头一惊，手指竖在唇中间，“嘘！这个不能说的。”
“那种翳蜥通常以鱼人蜂为食所以出现在这里。”竹叶转移话题，“我在东海的那段时间有幸见过斋主收藏的复原标本，与现在翳蜥不同的是，这是一种原始古老的两栖异鱼类。保留了海生物的鳞尾，有陆生的四肢，无脚蜥的长舌。根据环境迁移也会捕食其他异虫，特别喜欢带翅翼的。”
“吃人么？”小丫头眨巴眼睛。
“不吃……通常不吃。”
“可能会吃？”
“若是对于大型生物，更喜食腐肉，通常会放置几天后再食用，鱼人蜂和安排的祭品刚好符合它的所有口味。”
“这……这也太恶心了。”云瑶骤然脸色大变，面露出恶心模样，“不是……你说喜欢带翅膀的？”
云瑶看着小丫头，竹叶早已经想到这点，所以一直不放心。
“希望不要在这里遇到。”
小丫头眨了眨眼，对她天真烂漫得笑了笑，可云瑶额头都在冒冷汗。
“别说了，赶紧走吧。”云瑶催促着，实在是没心思开玩笑。
他们继续往前，竹叶和云瑶没有什么感觉，但小个儿的那人越走越困难。地面不平稳还有些下陷，水面逐渐在升高，已经没过了胸口。她在水里划拉着小手扒水向前，后来就不动了。
竹叶和云瑶走着走着突然看人没了，回过头，她傻楞着半张脸浮在水面上，光线从下往上照得面孔惊悚恐怖，黑眼珠子直愣愣盯着他们，嘴里吐着水泡泡发声，活生生像是一只潜伏在水里的异蛙类。
“你在干嘛？”云瑶吓了一跳，在崩溃边缘徘徊。
“我走不动了。”
竹叶往回走，一眼就看到她左边的小腿皮肤发紫，经脉鼓涨，感染严重。什么时候受的伤也不说，显然是自己不想成为他们的累赘。
不过人都已经这样了，这点感染算不得什么。
“来。”竹叶揽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托在她的腹部，将她平在水上，开口道，“蹬脚。”
“她都这样了你要现在教她泳水？”云瑶无奈，感觉不可思议，但没有干扰，四处看看帮着望风，“你们快点。”
其实在这个大面积被海洋占据的世界里，泳水是必要的生存技能，为的就是应付他们现在这样的突发情况。万物都是由海水孕育而生，不怕她学不会，就怕现在没那么多时间。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像是敷衍，再看这个小人，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云瑶一开始见到也惊讶她这么小的年纪就出来闯荡，也没有经历过训练。想当初这样的年纪才刚开始接触学识，被师父捧在手心照料。
不过她不太懂中部的规距，或许更加严苛，真有例外。
“……好，你自己试试。”云瑶回过头去看，才一转念的功夫就结束了。虽然动作笨拙，但已经能在水中浮起来，蹬着腿刨水游，活生生就像是……他家那只食铁兽。
“嗯，很好，就这样。”竹叶还是认真的神情，用言语鼓励；小丫头也是在认真扑腾着水前进后退，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乐此不疲。
“喂喂喂，等等……”
云瑶摸不着头脑，这个男人是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还想上去说一嘴，但水中的小人用着这个姿势游得轻松飞快，多说也没有什么意思便是放弃了。双手抱臂，心想着这样也不差，无奈笑笑，心里暗道：也行吧。
他们继续走，那个小人游在前头。讲道理，她这样更像水上蛉蜓。
“竹叶哥哥，这里好像有什么声音。”
她往前行一段路，游到石壁边，静静停留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往下潜，再上来，对着身后的人重重点了头。竹叶过去，蹲下身探手下去摸，确有其事，耳朵贴着墙面。其他两人也在他左右两边贴着石壁听，石壁后面是琐碎的声音，像是有很多大小质地不同的东西在匀速磨擦。
竹叶手擦着岩壁，有个浅浅的纹章。寻找着细缝，慢慢摸索，石壁后面的声音突然就变了，起先是轻盈，后面是越来越沉重，闷声脆响，石壁被他卸下。云瑶上去搭把手移开，露出背后的玄机。
“有钩子么？”他细看之后问。
“刚才我给云瑶姐姐的锦袋里有。”
云瑶想了一会儿，自己都不记得了，从衣服里拿出来发现果真是有。将盒子打开取出钩子给竹叶；竹叶拿着一端往密集的机关缝隙一勾，鱼线被卷进去，吞进一段长度之后机关停滞不动。
这会儿云瑶才开始问：“你在干嘛。”
“这个机关是控制地道水流速度，刚才的剧烈震动触动机关，所以水面在逐渐上升，不停住再过一会儿就会有水浪过来把我们冲走。”
“那不是很好么？”
竹叶转头看向她，有心思要和她争一句：“你想被冲哪儿去？”
云瑶吃瘪。
“和火樱岛的技术一样么？”
云瑶不说，她细细摸寻，感受倒一丝熟悉，屏气将脸埋入水下观察。
“这是很早以前已经失传的技术，不属于现在任何一个部门，就连师父也做不到这样的机关技术。”云瑶再细想了想，分析道，“火樱岛上的是为了控制火山爆发时岩浆流动范围，也可以用来控制流向，直通向海里。我幼时跟着师父学火樱岛的机关术，听说过岛上所有机关全出自一人之手。被发配后是由烨玄阁阁主和师父合力组织人花了数百年重新修复、钻研改造。”
“那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竹叶喃喃自语。
“难道说就是发配去的中地的那个？”
“嘘嘘嘘！不能说的！”
小丫头着急提醒他们，这又提了一次。
“你要知道这么多火樱岛的事干什么？”云瑶瞧竹叶目光游离，细细琢磨，别有用心，“啧，你别打什么坏心思，火樱岛上有我一个就够了，现在不缺人手。”
他看向云瑶，反省自己心事是都写在脸上了么？
“有机会劳烦帮我引荐一下你师父。”他收回目光，向她认真请求。
“你也配？”
“云瑶姐姐，我来火樱岛玩，也带上竹叶哥哥一起好不好？”
“这个……出去再说。”云瑶尴尬，之前确实答应过她去看看，但要是非要带上这个别有用心的人那就再谈，想暂时先敷衍一下，然后再看向他们两个。
“你们又在干什么？”
竹叶将脸埋进水中，专注着，不知道在看什么。小丫头也学样把脸扎水里，两个人一模一样。
“云瑶姐姐，你也来。”小丫头抬脸换了口气，对云瑶说道。
“不是要快走么？别闹了。”
“不是的，你快看，有东西！”说完又把脸扎进去。
云瑶一脸为难，小丫头在水下歪过头看她，竹叶看了眼旁边的小丫头，跟她一样侧过脸看她。
她是又羞又恼又尴尬，倒也不是别的原因，是介意自己脸上带着妆呢！这可要命了。
竹叶指指水下催她，疑惑她在犹豫什么。
云瑶也奇怪，是什么东西非要她下水去看？她刚才张望水下明明没有什么奇特的，但搞得她不下去他们就不会上来一样，往后撩了头发，将脸埋进水里。
睁开眼看到，水下缝隙长出了一株珊瑚草，发着青蓝色的光在水中摇曳。
云瑶伸手上去撩拨了一下，从骨堆的缝隙中慢慢又生冒出许多，抖抖索索，下面慢悠悠爬出三只小小的珊瑚鲵来，再慢悠悠钻进旁边骨骼里躲着。
他们从水中冒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就为了这个？”云瑶第一个不服气。
“云瑶姐姐，你的脸干净了。”
小丫头松了一口气，竹叶挑了一边眉毛对她，两人默契达成。
“你们什么意思？”
“前面就发现你的脸花了，但是不好意思跟你说。”小丫头童言无忌
“你……你说什么啊！”云瑶气红了脸，背过他们拿出水面镜照了照，忍不住想补补妆。
“这样好看。”
“什么？”云瑶惊愕回头。
“没什么，我们走吧。”竹叶面无表情，张望四处，拉着小丫头一起走。
云瑶再照照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琢磨刚才竹叶的话，眼前突然变得那么不真实。
“我这样……真的好看么？”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前面的人回头催促她赶紧，她用水抹去脸上残留的红妆，大步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