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池,地下藏着骇人白骨,但也是苦骨木林主要生命源泉。
食铁兽陷入困境,身前是腐臭湿泥地,身后是逼近的芹香莲,嘴里叼着迷晕过去哆嗦翻白眼的小丫头,此乃危急存亡之秋也。
两者选其一,空中雷光乍现,食铁兽转身朝芹香莲扑过去。举掌对着水面猛拍,劈砸撕扯,硬生生厮杀出一条血路。越来越多的芹香莲从水中冒出,由原先的两排逐渐增加到了五排,甚至还在冒出;颈部用力,挥头一甩,想要先将小人甩出重围,但是失败了。仅有他们所身处的中心这一片清净的水潭,四周被湿泥包围。小丫头半身陷入泥中,渐渐被泥地吞噬。
还没有放弃。
它大吼一声,高仰起头,身子往水面一扑,后腿发力,如导弹发射,一头冲进了黑水之中,腾着后脚游过去,将人托起。
也幸好,与水相联的部分没有那么粘稠,加上食铁兽冲过来带动了水的流动,稀释许多。轻舔一下她干净的脸颊,用细微的味蕾粗略感知她身体温度和气息强弱,确认没事儿后,抬起掌臂背过身将人背在自己身上,趁两边散开的黑水还没有恢复,要赶紧出去。
经过前面一番折腾,芹香莲损失惨重,正面力博不是它们强项,仅有的武力值是经脉的电流,然而丝毫不起什么作用,苟延残喘退怯了一部分。剩下的那部分还不放弃,算是跟他们结仇杠上了,张开莲瓣,比之前更大。瓣叶紧贴齐平,露出中间近似人脸的“花蕊”,面朝他们,尖声嘶喊,以示宣战。
食铁兽不甘示弱,皱起鼻梁皮毛,裂嘴露齿做凶悍样,深吸一口气,一声怒吼。雷鸣共响,电光照得摸样狰狞,刨水冲过去;水池奔腾动荡,左扇一掌,右拍一掌,张臂将其撕开两半,合掌拍碎成泥。断其“头颅”,“身首”异处。对方变换队形,散开花粉烟雾迷惑,眼花缭乱。趁其不备,踏水跃起,咬住它口鼻眼耳四周的毛发厮杀到底,定不会将他们放走。
食铁兽见如此境地,气喘两下,狂起来连自己都打。
又损失大半,芹香莲浮在水面飘动,守着等待时机。
此时,食铁兽还没从刚才的厮杀中回过神,黑水下另有乾坤。秃毛的大腿被什么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火辣刺疼,忍不住仰天惊叫一声。尾巴贴紧腚缝勾住,是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拍打水面恐吓水下的东西,猛蹬腿要那些东西甩开。
芹香莲得势,纷纷靠近,撒发出紫色更为浓郁的花香气,原本打算退走的那些返回也乘机加入其中。浓郁花香形成瘴气,食铁兽终于抵制不住,奋力再拍打几下就没力了。
身后的小人动动眼皮,不是碰巧,是刚才的那声叫声将她意识拉回。迷离着眼,惊觉四紫色瘴气带着刺鼻的气味包围他们,食铁兽正在下陷,几乎奄奄一息。
她慌忙将双手伸进食铁兽腋下拉起它,但这无疑是十分愚蠢的行为。因为没有支撑力,反倒连她自己都比刚才更陷入许多。看不清四周,手划着泥却也是不得出去,脑中回想一圈,好像现在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菀叶哥哥……竹叶哥哥……你们在哪里?”一声声无力的叫喊,传不到对方的耳里。小丫头做着最后的挣扎,从泥中抬起手臂,抓起旁边的湿泥,朝前面扔过去。无论这样的做法多么幼稚,却是她唯一能做的。
雷鸣再一次轰响,雷光乍现,是上天给予他们巨大的转机。从上而泄下巨大的水柱,这时候劈头盖脸地落在它们正上方,冲刷黑水池,连带冲散了瘴气和那些围堵他们的芹香莲。它们没有经脉相连,无根飘摇,随着水浪远去了。
地面遇水自然吐息,把他们同多余的水一起吐了出来,还洗涤了他们身上的污渍,有惊无险。
既然给了他们转机就不会再要他们性命。
来的路和出去的路已经分不清,但无论路怎么选,事不宜迟,只能是瞎子摸象,直往一处游去。也好在他们天明不凡,抓到了结实的地面,舒了口气。气力都在前面用完了,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随便滚两圈出来,仰面瘫在地上,看着上空。
小丫头抹了脸上的水和泪,侧头看向食铁兽,对着它笑了出来。食铁兽大喘了气平复下来,侧头看向她,配合着裂开一些嘴皮子,似也在笑。
“筝筝,你和竹叶哥哥一样可靠,谢谢你。”小丫头发自肺腑的感谢。
筝筝愣了一下,眼中含泪,连它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般英勇壮举。但它故意不以为然,低下头,看自己光溜溜还满大包的左腿,还有尾巴,委屈地呜呜两声。
“诶呀!”小丫头看到后坐起,衣服擦拭污泥,密密麻麻的红点水泡,越靠近肚子的肌肤红点越是密集。她轻轻抚摸,看向它,心疼不已。食铁兽坐了起来,看着自己的腿,这会儿感觉到痒了,伸爪子想要去挠,被小丫头一把拉住。
“不能挠,已经有点出血了。菀叶哥哥说这里瘴气有毒,破了就麻烦了。”食铁兽听不懂这些,就觉得痒,想挠。
“你别动!”小丫头皱眉凶了一句,对着皮肤用力呼了呼,像是要把痒痛吹跑一样。想了想,寻了袋子里的药瓶,仔细回想了一下功效,一不留神食铁兽又要伸手上去,朝掌背用力一拍,厉声道,“诶呀!再动我要生气了!”
食铁兽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只好对着自己呼呼。
小丫头最后选了一瓶给它糊上,把裤裙撕成一条条的认真包扎。虽然撕得不成体统,但想到海滩上都这样,已经不在意了。无顾虑的还把身上的布料撕给它包上,还包得特别紧。轻拍拍屁股毛得意道:“行了,这样就不怕挠了。”
食铁兽看了身下,点了点头,是感觉好些。张望四周,休息一下再继续往前。
它身上已经不发光了,东西埋在了水中。小丫头四周看看,虽然现在没有黑水虻的迹象,但也要顾虑。摸摸自己的头,她自己的还在,取下来,在包扎的地方寻个缝隙插进去,也是为了感谢它前面奋不顾身照顾自己。
虽然回想来还是后怕,可心里很是感动,突然有了个念头,试探道:“筝筝,竹叶哥哥对你好不好?”
食铁兽转头看她,点了头。
“但他一直留你一个看家的,你也寂寞对不对?”
食铁兽垂下头,眼神忧伤。
“你要不要……考虑来我这里?”小丫头亲切对它一笑,极其认真看它,见它有些茫然,继续说道,“你想想,竹叶哥哥没空,我有空啊;竹叶哥哥不能陪你,我可以啊。我们可以一起玩,一起睡觉,一起爬树。我还能偷竹叶哥哥的青梅子养你啊!”
食铁兽一听,甩着脑袋摇头。其实小丫头故意开青梅的玩笑,笑它之前偷拿出来给她吃。
“你是不喜欢青梅子么?”她还在说笑。
食铁兽更大幅度摇头了。
“那你是不喜欢和我一起玩么?”小丫头故作委屈,食铁兽一步拦在面前,用头蹭蹭她。它不会说话,无法表达意思,只能呜呜干着急。
“好啦,我就是问问。当然我也希望你同意啦。”小丫头摸摸它,确认眼神过后对它点了头,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也能明白的。就像是要我离开菀叶哥哥跟别的哥哥好,我也是舍不得。”
食铁兽低语呜呜,点了头。
因为方才提到了菀叶,食铁兽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
食铁兽仰头鼻子嗅嗅,寻思着方向。之前一直在想,这隐隐有种异样的味道是什么,现在有了明确的目标。
“是不是菀叶哥哥在前面?”心灵感应,小丫头好似能明白它这动作是什么意思,无比欣喜问道。
食铁兽再细嗅嗅,点了头。空气中有食物的鲜香气飘来,是不属于这里的海鲜。气味参杂一丝熟悉的味道,和竹叶的截然不同,也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