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家阁楼里养着一群鸽子。后来,两边房屋加高,阁楼“陷”下去,那群鸽子便飞走了。
我爷爷说,鸽群飞走的那天,他有所察觉。当时,我爷爷正蹲在小院的丝瓜架下,给刚放黄花的丝瓜松土施肥,忽听一阵“扑嗒嗒”乱响,抬头一望,阁楼里大大小小的鸽子全都飞起来了。但它们并不远去,绕着阁楼盘旋了很长时间。
刚开始,我爷爷认为是老鸽子领着幼鸽子练翅膀的。后来,鸽群越飞越高,我爷爷这才觉得有些异样。但他没想到它们要走。
第二天,以至后来的许多天里,我爷爷天天去阁楼里张望,期待鸽子能飞回来。这期间,我爷爷曾一度后悔当初不该把阁楼两边的房屋加高;不该让我和哥哥整天爬到阁楼上去掏鸽子蛋。
大约是半年以后,家里人看鸽子们不回来了,便把阁楼拆了,盖成和两边一样高的房子。
殊不知,偏在这个时候,鸽子们忽而三三两两地结伴回来寻找阁楼。它们面对“故居”的变化,长时间盘旋在空中,有的,还大模大样地落在左右房顶上张望;还有的干脆同过去一样,落在院子里,同我们家的鸡们、鸭们争食吃。
但,最终还是飞走了。因为,那时间,家里人对它们的到来,己经很敌视了,尤其是我哥哥,每当看到鸽子飞来时,他总是变着法儿要置它们于死地,他不是躲在暗处,紧眯着眼睛,用弹弓瞄准鸽子们东张西望的小脑袋,就是咬牙切齿地握一块尖砺砺的石头,猛砸向它们。
我爷爷反对我哥哥那样做,但我哥哥还是明目张胆地给它们“颜色”看。我哥哥说:“反正那鸽子己经不是俺家的了。”言外之意,打死一只,得一只。
可我爷爷不这样认为,我爷爷说,飞走的鸽子又飞回来,一是说明它们对新家不如意。再者,也说明那鸽子和我们家有了感情。尤其令我爷爷感动的是,有只花脖子老鸽子,经常飞来,且,每次飞来都落在我爷爷老屋的窗台上,我爷爷认识它,那是我们家最初喂养的一对老鸽子中的一只。我爷爷不许打它,我哥哥嘴上答应不打它,可背地里尽打它的歪主意——想捉活的。
我哥哥趁我爷爷不在家的时候,拿扫帚扑打它,有两次都把那花脖子老鸽子按在扫帚底下了,它又扑打着翅膀逃走了。
几次惊吓之后,那只花脖子老鸽子不来了。
我爷爷说它老了,飞不动了,还猜测它被人家的气枪打死了,就是没想到是被我哥哥的“扫帚”吓怕了!
岂料,转年冬天,一个大雪封门的早晨,那只花脖子老鸽子又飞来了。何时来的,无人知道,等家里人知道后,我爷爷己不声不响地在院子里扫出一块雪地儿,撒上了半瓢金灿灿的谷子等它下来吃。我爷爷说,那只花脖子老鸽子真的老了,雪天里,它找不到食吃了。
殊不知,那只老鸽子面对地上的谷子,蹲在窗台上一动不动。
我爷爷愣愣地看了它半天,末了,慢慢地走近它,等我爷爷双手托起它时,这才发现,那只花脖子老鸽子己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