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边喜一拿到了钱连夜就要赶往医院,凡在学校里的人没有一个赞同的,没有一个不极力劝阻的。
“你妈的病又不是急症也不怕迟这几个时辰治,哪个医生半夜里不睡觉替你妈开刀?大人说的话你听不进,你非要现在动身,好,你就去,在路上给老虎叼去了给鬼扯去了巴不得!”王校长见颜边喜不听劝告气得连吓带骂。
一早归来的到现在一整天了颜边喜担心这一天母亲的吃喝拉撒。虽然她准备好了母亲一天的饭食和水,也请了同病室的病人家属帮着热一下,但她还是不放心,外人哪抵得上她贴心呢?
最让她担心的是母亲这一天的大小便,因为输液小便特别多,而带去的尿片一定不够用。
怎么办呀?母亲这一天都在屎尿里、污血中烂着还要烂一夜,叫曾经那么爱干净的母亲如何受得了啊!想到这仿佛自己正处于母亲的那种状况,正倍受着那种折磨和煎熬。她再也坐不住了,什么狼罴虎豹、牛鬼蛇神统统滚一边去。
我要去!我就是要去!天塌了地陷了洪水滔天了我坚决要去!
还是颜老师一句话止住了她:“你一个女孩子带着这么多钱夜幕漆黑走在老山林中碰上了打闷棍的丢了钱不大事丢了小命就不得了。”
“你吓我,现在哪里还有打闷棍的人了?”
“哪个强盗会把‘强盗’两个字挂在额头上?总有见钱起害心的人撒,杀人越货的事一时绝得了迹?若世上没有了坏人这监狱修着是干什么的?”颜老师又说。
她不敢走了,这是救母亲命的钱不能丢,自己的小命也丢不得,自己没命了把可怜的母亲交给谁?她哭了,她没有办法,只有哭。
第二天等不到天亮她就动身,刚跨出校门前面两个黑坨把她吓了一跳。再定眼一看原来是村长两公婆蹲在路边。
面对他们,颜边喜不知该如何叫他们。继续叫他们“大伯、大妈”觉的不妥,因为昨天他们之间的关系完全变了,叫他们“爸妈”又一下子喊不出口。尤其这个“爸”她向来不常发的音,两三年了她没喊过爸。
颜边喜僵住了。
“喜伢,你还是照旧喊我们‘大伯、大妈’吧!这样叫自然些,莫搞得别别扭扭的。”枚娭毑先开口圆了场打破了僵局。
“大妈,你们二老这一大早有事吗?”自然的叫法让颜边喜说话、神情自然多了。
“你一个人在路上走我们不放心,特地来送你出去,顺便去看看你妈。昨夜我炖了只仔鸡给你妈补补身子,做那么大的手术营养要跟上。”枚娭毑说。
“多谢!实在太麻烦二老了。”颜边喜很是感激。
“伢崽,你就不要见外了,我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从此以后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你的困难我们帮你解决。我不止把你当我的媳妇更当我的女儿一样疼爱。”枚娭毑说。
“可是昨天的事我现在不想让我妈知道,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我瞒着她的。只说她的病不重,只是一定要开刀,且开刀花不了多少钱。若她知道要花那么多钱的话死活也不会接受治疗的。”颜边喜说。
“伢崽,我懂,你放心,我们会把口风关得紧紧的。我呢,跟你妈同着嫁进这里来,在这块土上同着过了十几年,现在她病了我作为她的好姐妹去看望一下也是人之常情。你大伯当是代表村里去看望她。”于是他们三个一同上路了。
颜边喜订婚的消息很快在村里传开了,家家户户、男女老少的嘴边都挂着这件事。不同的人对这件事的看法、理解各有不同。
有赞美祝福的,有惋惜同情的,有愤愤不平的。更有几个后生家几乎气疯了气死了。
这气从何来呀?皆因他们都暗恋着颜边喜,打颜边喜还是个孩子起他们就喜欢她。随着年龄的增大,颜边喜越来越出落得水灵,她又是那么的聪慧读书又是那么的棒,他们视她为天上的月亮,仰望着她羡慕着她崇拜着她。
他们就像烂蛤蟆一样无时无刻不想吃天鹅肉,可是又自惭形秽。
更有伴月星一样的颜边兆伴随她左右,还听说这兄妹俩将来有可能接对子。
他们公认为颜边兆和颜边喜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才子配佳人类的千古绝配,值得他们衷心祝福。于是他们都不奢望作她的恋人、情人、丈夫。他们只是远远的欣赏她,暗暗地爱恋她。
现在他们的月亮失色了给乌云遮住了光辉,他们的公主落难了要下嫁一个平庸的人,他们全体受了打击受了重创。有人气得伤心流泪,有人气得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有人气得破口大骂,骂天骂地骂世道。
其中有个叫王光胜的后生家把怒火迁到媒人凤娭毑头上,他非常炮马(冲动),赶到凤娭毑家门上去质问:“你这个媒人是怎么当的?做不好媒就别做,你不做媒人我们打单身没人找你扯皮,你做出这等‘好事’不怕怄煞了我们!”
“你凭什么到我门上来吵?我做不做媒于你何干?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婚。颜边喜这宗事我做差了哪里?她是你什么人?你有什么权力过问她的事?”凤娭毑是个靠嘴吃饭的人,撒嘴皮子输给别人就端不了这只碗。
“她是我的恋人!”王光胜大声说。
“哟,什么时候颜边喜跟你谈过恋爱呀?没听说过呀。可能是你暗恋她吧?你喜欢她而她不喜欢你还不是枉然!”
“要不是中间夹着她哥哥,我早就追到她了。一直认为她属于她哥哥我才退出的,哪晓得是个这样的出身啊!都是你,都是你不做好事乱点鸳鸯谱拆散了我们。”
“颜边喜是皇帝老子赐给了你还是你前世放了定?你是个几级人物?比得过人家王学礼吗?他现在是人民解放军军人,以后转业了就当国家干部,正好英雄配美人。而且他们两家你情我愿,更有村长二老爱颜边喜如同珍宝。颜边喜今后嫁进他家吃香的喝辣的穿绫罗锦缎不说他们一家还会把她当菩萨供着。你说这桩媒我做差了哪里?”凤娭毑一连串的问话问到王光胜的脸上。
“你说王学理当个大兵就是个大奇事,你掂量掂量,我站着没有他高还是称起来没有他重?我五官没有他端正还是身体没有他健壮?他不过是摊上个好老子,讲面子去当了兵就蚂蚁戴豆壳假作大脑壳。王学礼的底细瞒不过我,我跟他同着穿开裆裤**在地上巴灰土起一同长大的。他读起书来棒槌钻牛皮就是钻不进,没哪年级他不过过细细读上两到三年才不得以拉上去,到小学毕业当兵年龄刚好合适。”
“你呀,老鸦莫笑猪毛黑,菜篮莫笑米筛稀。你又中了个么事状元进了个么事大学?嗯,我忍不住说你几句不中听的话,你上的绣地球的‘农业大学’,今后就在这露天的办公室里工作到老,你一生一世就是跟风、雨、泥巴打交道,还想扯着颜边喜受苦受累。”
“你说的我一句都不听,我从前同着颜边喜读书,除了她再没第二个人胜过我,他哥哥都没有过。我因为家里兄弟姊妹多,穷得饭都到不了口?若是我能继续读书也跟颜边兆一样上高中上大学。再说我哪怕只读个小学,村里有几个比我会写会算的人呢?”
“哎呀,莫到我面前炫耀,你文章杀破天还不照样窝在这槽里。古话说绝了:皇帝是假,福气是真。就算王学礼门门不如你,就是命比你强。俗话说:好父好亲事,好子好葬事。谁叫你不跟着好爷娘,你的八个字生轻了有什么法子呢?千争万争莫与命争。”
“你说些鬼话,全是拿来遮口的。什么命、运纯属子虚乌有,你看见过命运听见过命运还是摸到过命运呢?这样说来王学礼的命好,命中什么都有,那么他以后什么事都不用干了只要坐在家里等天上掉、地上冒钱、粮、衣服来咯!”
“是事实,他吃商品粮拿国家工资,住城里的高楼大厦。晴天有雨天有,坐着有站着有躺着也有,时间一到就去领。哪像你十个指头不去抓就什么都没有。即使把你拿去跟王学礼站一排让颜边喜选,她就是瞎了一只右眼也会选王学礼的。”两个人的口气越来越硬了。
“你鼠目寸光,人难量谁难量,你就算准了我没出息?我会争口气的,我一定要出人头地。不过请你记住今天说的话,你会有个撞到我手里的日子,到时我害不得你死就不害你!”
王光胜还没有说够接着说:“你利势眼,你嫌穷爱富,你巴结村长。不止我恨你,还有很多人恨你。你尽量少出门,有很多人等着指着你的鼻子骂。”
“你们是吃不到冬瓜刨地皮,有本事干吗不追到医院找颜边喜评理去?我也是受她的托咐照她的意思做的。”凤娭毑口气软了,她也不想树敌太多,于是把责任推到颜边喜头上。
“她叫你发贩子出三千块钱把她自己卖了?”
“她急需要钱救她母亲的命,我想咱们村里除了村长家谁一下拿得出这么多钱呢?”
“我家虽然穷我可以去借呀!只要你给了我机会,我就是求爷爷告奶奶讨米叫化也要措到。只要措到了,我就是卖田卖地卖房子,抑或卖了我身上的器官也会还上呀!”
“等到你慢慢借了钱来她妈就没气了,未必颜边喜东家借到西家借上十天半个月还怕借不拢那些钱吗?她妈没有那么长的寿等呀。她妈的病急于要开刀,一天都拖不得。你不是不知道,颜边喜把钱一拿到手连夜就要走。”
“哎,一朵鲜花已被你插到牛屎上了,这时把你给杀了也于事无补。反正这个仇我是跟你结定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王光胜说完这些话气冲冲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