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这正是颜边喜曾经那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形影不离的哥哥,现在长成大男人了,集睿智、英俊、成熟于一身。
这是颜边喜爱慕的形象,她心中的罗杰斯特先生。她的爱心胜利了,第一次压制着恨心,把种种恨意全忘了。
如水的柔情从内心涌出,刚刚平复的心跳又加速了。她沉迷了,目瞪口呆了。
“老妹啊!你犯了个天大的错误,竟敢把我忘了,你不要命了,看我怎样治你?等会儿你喊一千句‘哥哥饶命’我都不放过你。”说完颜边兆把手伸进颜边喜的胳肢窝里给她挠痒痒。
这是他小时候对付老妹的办法,小时候他冒犯了她,她对他的报复就是不理他,马着脸连眼睛都不看他一下,任他解释、求饶、保证都是枉然。
他给她挠痒痒,颜边喜最怕挠痒痒,只要他哥哥的手一伸到她腋下她就笑作一团,连还手、逃跑的劲都没了,剩下的只有求和了。
有时颜边喜也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偏生颜边兆不怕挠痒痒,你就是把他的胳肢窝里的皮抠破了他的眉头都不皱一下。
每每这时颜边喜说他:“不怕挠痒不疼爷娘。”后来她也找到了个整治他的法子,除非他突然袭击只要她有防备,当他把手伸来时她就照着他手臂上那个叫“老鼠筋”的地方(肱二头肌)侧着手掌劈下去,只见那块肌肉马上凸出老高,他负痛了不敢挠她了。
他们两个笑作一团,抱作一团,又回到了孩儿时代。
疯过之后,颜边兆忽然想到还没见到妈,“老妹,妈呢?家里门锁着,这里也没有。”
像一盆冰水当颜边喜头上泼来,从头发梢直冷到脚板心。
“妈啊!喊不应的看不见的摸不着的妈呀!你活在我的心里。一刻钟之前,我一面思念着你,为你叫屈,为你痛哭流泪。一面自我鼓励要自强、自尊。这会儿面对儿女情长沉沦了,变节了,忘了妈,没了自尊自爱。”颜边喜心里说。
颜边喜的笑容凝固了,脸色随之变得铁青:“哪里还有妈在世上?早就钻了黄土,守茅蔸去了,现在她的骨头可以打响鼓了!”
颜边喜的口气既冷又酸又硬,她是鼓着气说的,说完泪水注满了眼眶。
母亲的离开把一个宁流血也不流泪的颜边喜变成了爱流泪的颜边喜。
“眼泪是尿变的,这么多这么不值钱!”颜边喜暗中骂自己。
她尽最大的限度睁大眼以便大容量盛着已流出的泪水,然后将目光移到墙上那张山水画上,她的思绪随着目光的转动而浮想联翩:那奔流而下的瀑布,那不是山的泪水是山的血;巍巍群山高耸入云雄鹰可以盘旋其上----。
终于她止住了即将泻出的洪流。
为母亲流泪没有必要了,至于她生前是享福还是受苦,遭了什么罪受了多大的折磨已无关紧要了。反正她进了棺材,不知痛痒,没有感受。
现在是该为自己伤心难过流泪了,一个十七岁花季少女用二三千元钱卖了婚姻,白纸黑字已立了卖身契。
她已丧失了自主婚姻的权利,没有选择丈夫的机会,没有谈情说爱的资格,更没有理由违背原先定下的婚约。
只等婚约上与自己名字并排写在一起的名义上称作未婚夫的王学礼复员了,自己二十岁一到就无条件地不折不扣地依约而行做他的女人。
她的婚姻前奏是多么简单多么苍白多么乏味啊!没有花前月下、山盟海誓、两情相悦。浪漫、激情跟她的婚姻无缘。
是呀,她的婚姻前奏没有内容没有味道谈不上爱情。
如果说上天剥去她的父爱夺去她读书的机会把生活的重担压在她肩上是对她的磨难,那么这种磨难,这种惩罚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毁了她的婚姻?毁她的一生啊!
可悲的命运,可怜的人生!
“曾经那个女同学说的兑现了,造物主给了我美貌给了我才智觉得给的多了于是又收回了我的美好的婚姻?如果是这样我愿意放弃美貌得到爱情。或者我只要一个普通的相貌一般的智力而求得一份美满的婚姻。”她想。
这是不可能了,送字不回头,卖字一刀休。苦恼、郁闷再次袭上颜边喜的心头。
冤有头债有主,寻根究底颜边喜重又迁怒于这对父子。你们的无情,你们的不负责任,你们的遗弃造成我命运的痛苦,送掉我的理想我的爱情,毁灭我的人生。
我恨你们,恨死你们了!
“讨厌的家伙,出去,别烦我,我再也不愿多看你一眼!”颜边喜使用全身力气把颜边兆推出门外,“哐”的一声关上了门。
颜边兆被赶出来后双手捂着头痛苦地蜷缩在门边,他的痛苦来源于母亲的离世。
他只差没从母亲肚子里通过,母亲痛爱他跟痛爱老妹没有两样。
想起小时父亲外出很晚未归自己吵着要爸爸时,母亲背上背着他怀里抱着妹妹到村口去迎父亲的情景;想起母亲通宵达旦替自己赶做衣服;想起母亲每天早晨用米汤泡红糖鸡蛋花端到他手中----。
母亲的种种好处全涌了出来。可是母亲没有给他报答的机会,没有给他尽孝的机会。甚至连见最后一眼的几会都没有给他。这是一种多么痛苦的事啊!颜边兆感觉到的是四肢无力,全身极软,瘫坐在地上。
在颜边喜和颜边兆都处在悲苦中时颜永农毫不知情,他还走在回家的路上。要进村了几个人硬是把颜永农捉上轿,两个小伙子抬着轿子一直往前跑。
“喂,后生家,还不分岔走,你们不是这村里长大的?连我家在哪里都不清楚?”到了岔路口颜永农见轿子没有转弯一直往前走时大喊。
“晓得,状元爸爸,我们闭着眼睛也能找到您的家门。回家是早晚的事,不急这一时。村长在村部安排了替你们接风洗尘的酒饭,首席位子等着您坐呢。今晚还请了戏班来唱戏为你们庆功。”一个小伙子说。
“大家对我们太好了,把我们瞧得牛大马高,我哪里受当得起啊!”颜永农说感激话。
这喜事是村里公家的,颜边兆不再属颜永农独有,是公家的人,整个拖木埂家家有份人人有份,属于大家的亲人。
的确,颜边兆是全村人的荣耀是大家的骄傲。
拖木埂这个在县级地图上处于最边远最偏僻的小村,没有可供游览的风景,没出可供观赏的奇花异草,也不出什么享有盛名的土特产,更没出过什么达官贵人,就连上过县志的人都没有。
它静静地默默地躺在这里,不受重视,不被人知,在此之前全县除本镇外知道这个地名的没有几个人。
现在拖木埂由于出了个全国状元已全县闻名了。
这里的地理环境、人文坏境被人津津乐道。当前全县以谈论拖木埂的颜边兆为最热门的话题。
人们都搞清楚了拖木埂在本县的地理位置,大家都说这是块风水宝地,人杰地灵,是个出人才造就人才的好地方。
在人们的眼里那山更巍峨雄伟,那水更清澈淳美,那树木更青翠挺拔,那里的人更是出类拔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