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村长的讲述,颜永农的负罪感更深了,太对不起她们母女。
三年了自己就这么一走了之,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
自己把钱看的太重了,本来寒暑假可以回来探望一下,可就是不愿浪费来回的路费,不愿误了赚钱的机会。
每当儿子提出回家时他还说:看了她们一眼未必她们就长几斤肉?当他几次寄信回去都是石沉大海几次寄钱回去又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时他认为她们母女能自保,能活得过去。
哪知她们造了这么大的罪啊!幸好有村长一家的帮助、救济。
是呀,村长家的恩情应该报,这份恩情该他去回报,那债该他去还,用钱物用他的力气都行。就是双倍还他都情愿。
现在要他拿女儿去抵债他有点不情愿,女儿应该得到幸福。
问题是女儿被迫用自己的婚姻换了钱,不由她愿不愿了。
颜边兆听了,想法截然不同,这场婚姻是场交易,是一次买卖,一场买卖婚姻。说重些是村长家乘人之危、趁火打劫。
他毫不含糊地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并且表明自己的立场:“我坚决反对。”
“这是你老妹的自愿的,我们没有半点强迫的意思。你不要以为你读了几句书,会钻空子,会说刻薄话。人活良心树活根。”村长说出狠话。
“欠你们的情我心里有数,我会感激你们一辈子,你们的恩德我一定会报,但不是拿我妹的婚姻来报,我绝对不答应。就算我老妹迫于无奈许下了这门婚事,可你儿子又没同我妹谈过恋爱,说不定他还不愿意呢。”颜边兆说。
“这不劳你操心,我通过书信给他通了气,他喜欢,很乐意。他说在做孩子的时候就倾心于喜喜了,他还叫我们替他作好结婚的准备。”
“莫痴心妄想,那是不可能的。”颜边兆义愤填膺。
“我懒得跟你说,这家又不是你当,你说了不算数。老永,你发句话,我想听取你的意见。我还是那句话:人活良心树活根,过桥拆板的事莫干。”村长说。
本来呢,颜永农对这场婚事不是情愿也不是很反对,女儿总是要找婆家的,能嫁进村长这样的人家也不算委屈。在这个村里没有哪家强过村长家,要权有权要钱有钱。许多人还攀不上呢!
但是儿子极力反对他得维护儿子,他看见儿子的一双眼睛乞求地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心都痛了。
“儿子,你放心好了,我永远跟你站在同一阵线上,无论如何我要维护你。管它道义不道义,当道义利于你我就讲道义,道义不利于你我就背信弃义了。你坚决反对我就坚决反对!”颜永农当时想。
不过颜永农生性厚道,当时拉不下脸,只是委婉说:“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我做梦都没想到的事,叫我一时拿不出主见。这件事暂且放着不怕冷了这块铁,以后再说吧!”
“以后?到底是什么时候,你总得说过具体时间吧。”村长促着。
“我们家白喜事刚过就办起红喜事于民风乡俗不合。我想让儿女们替他妈守三年孝,三年内我两个孩子不得谈婚论嫁。”颜永农急中生智。
“拖着,你想用一招缓兵之计,我才不中计呢!仅过三个月定好了事就变成这样,三年后鬼知道又变成怎样的?今天我把媒人、证人还有喜喜都喊拢来当面鼓对面锣敲定。事成作成事说,事不成女儿是你的我抢不去,不过你一箩铁打不好我一根钉。”村长很生气。
“怎样,未必你还把我们从这个村里开除出去?”颜边兆这时完全没有一句好话。
“我是没有板眼把你们开除出村,你们也不稀罕这个地方,这里住不下去有更高级的地方等着你们去住。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多说无益。现在是新社会,讲究婚姻自主,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干涉他人的婚姻。我就听颜边喜一句话,她承认这个事就作事说,她不承认我就作罢。”村长说完自个走了。
在村长走了后颜永农问颜边兆:“儿子,你为什么反对你老妹的婚事?你是认为那个王学礼不学无术配不上你老妹吗?其实王学礼除了读书不行其它方面还可以,尤其是他的家庭条件好。”
“我要跟老妹结婚,在我做孩子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现在我已成年了,这个想法更加明确更加坚定了,。”颜边兆脱口而出。
“从前我也这么想过,所以我让她陪着你读书为的是让她将来配得上你,当她努力时我生怕她超过了你,就此看轻你,不要你。可现在完全不同了,她哪里配得上你呢?让她做你爱人别降低了你的身份。落在往日你是做驸马爷的料,再怎么样你也要找一个地位、水平跟你差上不差下的呀!像她这样一个帮不上你半点忙的农民,跟着你只会拖你的后腿,成为你的累赘。”颜永农说。
“爸,在我心中老妹永远是我的女神,永远是完美无缺的。我喜爱她胜过喜爱我自己。爸,我已给自己算了命,今生就吊死在她这棵数上。”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坚决,我当然要帮你。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哪怕这个东西以后可能给报废了给舍弃了我也要为你留着。”颜永农说。
村长高高兴兴出门,马脸嘟嘴进门。他娭毑知道没碰到好事。
“老脚,你怎么不高兴叻?哪个借了你的陈大麦没还?”枚娭毑问。
“莫提起,那家人不凭良心,要悔婚。颜永农说得还婉转一点,他儿子说起来牙齿咬得铁钉断,气得我要呕血。”村长还在气头上。
“有这等事?想到我们头上做起窝来。莫说他这时还没有当官,当官还是以后的事。他们家搞悔婚上瘾了,爷搞悔婚女也搞悔婚。莫忙,看他多大的板眼,头上长出十只角要替他瓣断九只。摸刀切肉也不抬眼看看人,逢错了人找错了对头!”枚娭毑立时怒气冲冲说。
“先不要过急,俗话说:山蛮水不过,人蛮理不过。我们是有理的,不能走理在别人位下,别一个有理的弄了个没理的。幸好我们做事稳当,当时三人当六面立了婚约,我们有凭有据不怕他们反上了天。”村长松了口气。
“是,你见了喜喜吗?她的态度么样?”
“还没当她的面。”
“事不过当时,趁热打铁,把那天在场的人一个不漏都集拢来听喜喜一句话,我相信喜喜不是那种人。”枚娭毑说。
媒人、证人一个不漏地请到了颜永农家里,媒人很严肃地陈述了她做媒的经过,证人更加完善了媒人讲漏的细节。
你说来我说去就是这么一回事,可是再找一千个媒人一万个证人把事情的经过重述一万遍又怎么样呢?颜永农死活坚持有女不嫁。
怎样才能让颜永农松口答应这门亲事呢?本来村长是个善于作群众思想工作的干部,平时村里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只要他村长到了场没有扳不平的。
他劝和了几多乡邻间的纠纷,处理了几多人与人间矛盾,解决了几多家庭问题啊!现在摊上他自己家的事却束手无策。
村长求助地望着媒人,希望她说些好话,于自己有利的话,如人要讲良心,道德之类。让颜永农一家子听了觉得悔婚于情理不合、伤风败俗,遭人唾骂。媒人也应该向着他说话呀,这件事就是她起的头,她就有责任把这个粑坨搓圆。
哪知媒婆是个见风使舵的投机分子,之前她认为村长是这里的一号人物,能替他家做成一见好事就成了他家的功臣,座上客,少不了好处。
现在看来这是件扯皮的婚事,扯上更大的人物{她肯定颜边兆今后的官超过村长}。于是她两边都不得罪,不偏袒任何一方,保持中立。
她在陈述自己做媒的经过时意思很明显:“这件事是你们双方自愿的,我在中间只是一个过话的。”
在村长拿眼睛暗示她叫她帮他的言时她像鸡一样把嘴壳插到翼夹膀底下,来个一言不发。
村长失望了,他又寄希望于证婚人王校长,王校长应该是卫着他的。于公学校属村一级管理,于私你校长得了他多少帮助!现在该是回报他的时候。
王校长一开始对这件事不是看好,从内心替颜边喜感到亏,完全是在那样仓促、人对面睹的情况下不得已做证婚人的,毕竟学校在行政上属村一级管理他怎么好拂村长的意呢?
事后他替颜边喜感到很可惜,为自己做了这样一件不好的事感到挺对不住颜边喜。
于是王校长说:“我当时做这个征婚人是在你们已经把事情定下来的情况下做的,当时我也觉得这件事做的有点草率、不成熟、而且操之过急。看,现在真格扯起反背筋来了。这件事还是要你们主家人慢慢协商,我们旁人不好说。”
又一个说话得力的人背叛了村长。
村长又把眼睛扫向其他的人希望找到一个帮他说话的人,那些人装作没看见没听见似的全把眼皮垂下,做起肉哑巴来。
村长看来一个也指望不上,可恶,一伙趋炎附势、卑鄙无耻的小人。从前吃我的饭,喝我的酒,收我的礼物时哪个不是拍着胸脯叫板、打包票啊。事到如今个个当起缩头乌龟,当起老好人,甚至偏向颜永农,公道话都不肯说一句。
村长气得恨不得杀了他们并喝了他们的血。
“喜喜,任何人的话都不作数,我只要你一就话,你答应这门亲事就说‘同意’,不答应就说‘不同意’,以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村长将了颜边喜一军把最后的希望寄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