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边兆驮着父亲好好走着,前面来了一伙人,颜永农在背上说:“放我下来。”
颜边兆把他放了下来问:“要上厕所?”
“我想下来坐会儿。”说完就在路边坐下了。
颜边兆也想挨着坐下,颜永农不让,叫他走开些。他自己连忙转过身去拿背对着儿子,颜边兆不懂父亲的意思只是听从他的吩咐走开了一些。
等那伙人走远了颜永农才喊了颜边兆拢来。
“爸,你这是什么意思呀?”颜边兆问。
“幸好这伙人中间没有你的熟人。”颜永农答非所问。
“有熟人没熟人怎么啦?”颜边兆又问。
“他是怕你熟人看见这么不体面的父母掉了你的面子。”月娭毑替颜永农回答。
“爸,我不这样认为,你们是老了是病了,在我眼里你们一点也不丑。俗话说:‘崽不嫌娘丑,狗不嫌穷。’你们知道吗?我喜欢这样伴着你们在夕阳下散步、谈心,对我来说幸福莫过于此了。换言之你们不但没有给我丢面子而是给我脸上抹了金,人们见了会说我是孝子呢!尤其是老人见了必定会把我当榜样拿回家去教育他们的子孙,这是一件很美很光荣的事呀!你们以后多给我机会,让我好好表现自己。”颜边兆说。
“我们颜边兆本来就是大孝子!”月娭毑赞扬。
之后颜永农不再自卑,坦然地面对颜边兆的熟人。
当熟人问颜边兆:“他们是-----”
不等熟人问完颜边兆马上回答:“我爸妈,我爸身体不大好。”
这时颜永农露出自豪的样子来,也就是从这时候起颜边兆改口叫月娭毑“妈了”。
他们在校园里每走一处见了花、草、树木、建筑等颜边兆细细地说给父母。
颜永农在这里住了半年,情况熟悉一些,月娭毑极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见的什么都稀奇,也喜欢什么都问个究竟。
颜永农总是跟儿子抢着回答。
月娭毑不喜欢听颜永农的解释就说他:“瘌子好抓,结巴好拉。多嘴!”
受了训的颜永农也不恼,止喝(停住)不了一分钟又要好拉。
每到傍晚的这个时候学校的某一地方就会闪亮着他们一家子互相扶持、和谐亲爱的风景。
颜边兆对父母说:“我不仅要带你们走遍学校每一寸土地还要带你们走遍整个北京城。”
散步回来,颜边兆把父亲扶到床上替他做个全身按摩,然后他把厨房当书房自学起来。
他睡觉没有个定时,有时是十二点,有时是一点,有时根本一夜都没上床就扑在桌上眯会儿。
颜边兆第一个月工资发下来就花好几百元搬了个“飞跃”牌电视机回来。
正好他上次买回来的那个五屉柜一边高一边矮,矮的一边刚好放下电视机。
“这个五屉柜真是件好家业,用处大。这样高矮设计可能是城里人特意为放电视机准备的。”月娭毑站在旁边说。
颜边兆把电视机安好,打开开关,一下子房里热闹起来。颜永农麻利坐好看电视,月娭毑也急忙搬了椅子坐在颜永农旁边。
“这真是个闹热虫!多少钱一个?”月娭毑问。
“四百多。”颜边兆回答。
“四百多?你哪里有这么多的钱呀?昨夜去挖了银行?”月娭毑说。
“我领了第一个月工资。”颜边兆回答。
“你一个月有多少工资哟?千把块?一个电视机就花去了四百多,你不会叫我们把裤带勒紧一天到晚看电视当餐吧!”月娭毑说。
“妈,您就放心吧,饿不到你们的。还有二百多呢,对付这个月的伙食足足有余,而且喝汤水的钱都够。”颜边兆一边说一边把剩下的钱给月娭毑。
“边兆,你还是把这个电视机拿去退了。你爸一个这样的身体长年四季不断药,哪时发病预料不到,不积蓄些钱到时抓筋不到。”月娭毑说。
“这个电视机少不得,我白天没有时间陪你们,你们一天到晚闷在房里够寂寞、无味。有个这样的‘闹热虫’陪着你们自然就开心、愉快多了。人只要过得开心、舒畅身体自然就健康。如果有什么急用钱的时候我有法子,可以找我的老师同学帮忙。”颜边兆说。
“我们在乡下没有这个东西还不照样过了?何必在这上面糟蹋钱。”月娭毑还要埋怨。
“在乡下不同,大家祖祖辈辈住一起,相互之间了解、熟悉。大伙儿空闲时就凑一块谈天说地或是相互串门找乐子当然不觉得沉闷,也不会干燥无味了。”颜边兆说。
“从下月起钱不能乱用,要节俭些,闲时备着急时用,跟别人借终归要还。你也老大不小了,城里条件高,结个婚不花钱多要花钱少,你又独打鼓独划船没个指望没个帮衬,如同算命先生说的:自己跌倒自己爬,自己痒自己抓。因此你必须存些钱。”月娭毑说。
“嗯,我知道,以后我把钱全部交给您保管,由你支配好不?”颜边兆说完就教月娭毑如何开机、关机、转台、调频、调音。
“我心里懵你教上这一大堆我记不住,这么贵的东西一下子给我摸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是你爸有心计只要教他会就行,我搭着看。”月娭毑说。
在颜边兆上班后,月娭毑对颜永农说:“边兆到底一个月拿多少钱呀?”
“他也没单独告诉我,照他说的我估计有六七百。”颜永农说。
“啊呀!吓死人了。这一年下来接近万把,抵颜边喜那样的老师十个。”
“这里也不光是教书的钱,他说过他的导师还发给他工资呢。”
“同样是教书,他一天只上半天班就这样值钱!家乡那小学教师像鸡婆一样整天围着鸡崽转不图一时闲空而工资也就那么一点,抵不上边兆的零头。喜喜真是有眼无珠,放着个金菩萨不要偏要找个泥巴菩萨。那女子有个失悔不尽的时候,”月娭毑再一次提到颜边喜。
“黄牛三把草水牛也三把草吗?她抵得上边兆的脚指丫吗?喂,你说边兆的事就是了,偏要牛胯里扯到马胯里。”
“我只是替喜喜可惜。”
“贱人不落福人边。唉,我已经给那贱人整到这步田地还不够?你还要拿她来烦我?”颜永农一说到颜边喜就来气。
“好了,莫怄,以后不说她就是了。来,把电视打开看。”月娭毑连忙转弯。
这也真是个消气筒、开心果,很快颜永农面上有了笑容,嘴巴也健了起来。
月娭毑虽说读了几年书,可三四十年没跟书往来大部分遗忘了,就如她说的“早就还给老师了”。她一辈子绻缩在灶门角里除了听崇祈话说崇祈话再没跟不说崇祈话的人会过面。
这时电视里的人物没一个说崇祈话的,所以里面在说什么干什么她像是老虎看筒车看不出名堂来。
幸好颜永农看得多见得多听得多因而一看就懂,他不停地给月娭毑当讲解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