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永农老两口自有了电视机后一天到晚都守在电视机前,早晨一抹开眼睛开始一直到睡觉前。
颜永农懂普通话,加上屏幕下面现字,因而电视里的故事情节他基本上能了解。而月娭毑就不行,她普通话摸不到门,听不到电视里说的什么。
她曾经从学堂里学的字大部分回了老家,屏幕上的字认不出几个,没有颜永农的讲解看电视简直就是“老虎看筒车。”
自然看节目的主动权掌握在颜永农手里,他想看什么就转什么台,月娭毑陪着看。没有为了一个要看这个台一个要看那个台发现争执的现象。
一天他们坐在电视机前,月娭毑唠叨:“边兆一个月拿这么多钱,完全是拿命在拼。早晨没天亮就起来了,忙进忙出把我们吃的喝的用的准备好又忙着去上班。中午饭都没有工夫回来吃,晚饭后又要花两三个小时陪我们散步。他晚上常常加班到三更半夜,我担心他身体给劳坏了。”
“怕我还不心疼他!可担心有什么用?不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颜永农说。
“你现在有了这个电视机就像钉了桩一步都不想移了。上下楼全靠他背,出去走走也全要他扶着驮着。这是他小时要你驮了现在驮你相抵。”月娭毑又说。
“我巴不得自己脚全手快撒,我不是个偷懒的人。自己行动不便一天到晚趴在人身上也不舒服?这是天要制住我,叫我有什么法子呢?”颜永农替自己辩护。
“你忘了医生是怎么说的?医生让你要多练习走路,如果你不赶紧锻炼的话你的脚就要萎缩就要退化,你将会成为一个瘫巴。”
“要瘫就让瘫吧!我也没有办法。”颜永农说。
“是呀,还不是害了你儿子!他不想你成个瘫巴,他不想把你关在房里,要带你到处去看
世景。可你一步都走不动,全靠他背看他多受累。如果你能够上下楼,散步的时候能够下来走一段路让他轻松一下,不就帮了儿子蛮大的忙吗?”
“是呀!我也巴不得这样。”颜永农不理解。
“如果你能上下楼,能走上一段路的话,早上我们就不用他忙着去买吃的用的。我陪着你出去买吃的买用的,走走歇歇,迟迟早早不碍事,反正我们是闲人。”
“嗯。”
“这样为他省了一笔事,让他早上多休息一会儿。尤其是晚上,我们要浪费他两三个小时来陪着散步,他得半夜里开夜车来弥补。如果把这笔事也替他省了,他就用这段时间把要做的事提前完成替出时间休息。”月娭毑说。
“你说得对,那么就照你说的尽力去做。”颜永农说。
他们开始练习上下楼,练习前月娭毑替颜永农按摩一下,把他的手抖几抖,把他的脚拉几
拉,说是替他疏通经络血脉。
下楼时扶栏在右边,月娭毑让颜永农在左边,因为他的左手得力,让他左手扶着墙壁,她在右边挽住他的右胳肢窝支撑着下。
一般是月娭毑的右脚下一级打一个支架,颜永农吊下右脚体重大半压在月娭毑身上下左脚,可想而知下一级楼梯是多么的不容易,每下一步都得歇一下。
下楼相对上楼容易点,上楼对一个健康得人来说是轻松自如的事对颜永农说是在登天。
上楼时扶栏靠左,月娭毑就让颜永农靠着扶栏那边,左手攀住扶栏稳定重心。她把颜永农的右手架在她的肩上,她自己的右脚上一级打个“箭马桩”,口里喊着口嘴“嗨喉”拉颜永农上。
上了几步力气消耗完了两人就坐在阶梯上歇会儿。
终于有一天晚上月娭毑对颜边兆说:“从明天起,你不用起早床了。早上我们什么时候起来了就自家去过早,顺便到菜市场买些菜。我们想吃什么就买什么。而且晚饭后的散步也免了,我们白天随时出去转转。”
“可是爸上下楼不方便,而且走不了长路呀!”颜边兆说。
“你爸练出工夫来了,上下楼难不倒他了,至于走长路嘛一口气走不了那么远就歇口气再走。反正我们吃了没事不赶忙,有劲就走远些没劲就走近些。”月娭毑说。
颜边兆听了月娭毑的话直摇头:“那怎么可以?妈,不是我小看您,您一个娭毑落市(力量单薄)自顾不暇,还顾得了我爸?我爸一旦倒在路上您扶都扶不起,那怎么办?”
“不会的,你爸都可以脱手走路了,有棍子撑着一卖眼(很快)就跑远了。再说我也不是一个软鼻涕糊,每回都是你不让我背他,怕我把你宝贝爸摔了。不是我说嘴,我背他不费力。”月娭毑说。
“娭毑,我早上喜欢睡懒觉,买早点买菜你就快快当当去买了回来,不要逼着我跟你同工同酬。至于其它时间你想到哪里我都奉陪。”颜永农插嘴。
“看你说的,明知道我的脚是帮你走路的,你的嘴是替我说话的,我没有你这张嘴就是哑巴。别人说的我听不到,我说的别人也听不懂,我怎样跟别人交流?再说你不能睡多了,跟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长着一身肉,到时你的脚支不住你的身体了!这不是增加我们的压力吗?我当着你儿子的面说清楚,如果你长成了一座肉山我背不动了就把你丢在外面,叫你儿子别找我扯皮。”月娭毑说着颜永农。
颜永农没还嘴只是傻傻笑着。
“是真的?爸,你不要人驮靠自己的脚可以上下楼了?”颜边兆向颜永农证实。
不等颜永农回答,月娭毑抢着说:“这几步台阶一天要给他爬两到三回了,台阶几乎给他磨光了。”
“我就说嘛,我父亲是天下最了不起的父亲。世上再没有能难倒你的事了,看,病魔开始给你让步了。”颜边兆赞扬颜永农。
“都是你妈的功劳,若不是她扶着、支撑着、鼓励着也起不到这样的好效果。”颜永农说。
“当然我妈是最最了不起的妈了。爸,我跟你说,以后凡事要听妈的,包括我。我们不要怄她,不要让她生气。爸,你说我这崽咋就这么命重啊,摊上一个这么好妈!”颜边兆又说了些合月娭毑心的话,听得她心里暖洋洋的。
“你爸做这件事是吃了不少亏,可怜他每上下一次都出一身的大汗,养得细皮嫩肉的脚板磨起了泡,左手起了厚厚的茧子。”月娭毑说。
颜边兆搬起颜永农的脚脱了鞋袜来看,心疼地说:“爸,我知道你是为了减轻我的负担才这样下苦情练习的。若不是锻炼有利于你的身体我才不愿意你受这样的苦呢!”
“伢崽,你别把我想得那么美呀!都是你妈替你着想,我是被你妈逼着做的。”颜永农说。
“儿子刚给我了戴高帽,你又来戴。表面上你在说我好,实质上你在暗示儿子我趁他不在家时压迫你虐待你。我怎么逼你了?我拿了刀架在你颈上了?”月娭毑说。
“你那刀子嘴不晓得有多锋利,我不按到你说的做,你不把我大卸八块?你唠叨起来没个完,像破罐煮粥久来得,我的耳朵都起茧子。”颜永农又说着月娭毑。
颜边兆开心地听着可爱的父母打情骂俏,他们真是一对欢喜冤家,明明互相夸对方偏要正话反说。颜边兆为他们和睦相处由衷高兴,并被他们爱儿子的心深深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