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拖木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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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拉锯

有句俗话叫:傍水吃水,依山吃山。拖木埂的人自然就吃山咯,山上取材很多,主要取材就是树木。

盖房子用木材:木的屋架、行头(抗着放瓦的圆木)、房梁、楼板、门窗。

家具基本都是木做的:木床桌凳椅、木水缸水桶粪桶、木洗脸盆洗脚盆洗澡盆、木谷仓柜子衣箱。

种田的农具基本上也是木做的:灌田用的水车、砸田用的砸磙、搭谷用的方桶,分离秕谷用的风车等。

还有烧水煮饭烧的柴火,冬天里取暖的木炭。

可以说山里人离开了树木日子不好过。

人们需要大量的树木而树长在山上而且山高树大不便搬动,需得分解,或锯成一段段或锯成一块块、一片片。

因而锯板师傅木工师傅应运而生,锯板、做木工成了吃香的手艺。

哪家要取木材就在山上搭个茅棚,请锯板师傅直接上山锯去。锯板是力气活,是身壮力健的男人吃的饭,矮脚男人身单力薄男人只能靠边站。

锯板的工具很简单,就一把锯,铁打的,又宽又厚,五尺多长,齿尖从中间分开向两边斜着。

锯子的齿钝了锯匠拿矬子矬,那响声真是一曲优美的旋律。

锯木的工作也简单,根据需要隔一段距离支两个齐腰高的三脚马凳,用抓角牢牢的把要锯的圆木固定在马凳上,然后一边一个大力士把锯一拉一松锯出一块块的木板来。

颜永农是个好木匠,虽然他不上门做工但是在家里从没停过做木工,打家具要大量的木板,正好自家山上有的是木材,他一般请人到山上砍树回来,然后请锯板师傅上门把圆木锯成所需的材料。

颜永农什么家具都做,大到床、厨具小到水桶、洗脸盆,所以他需要宽的长的厚的直的木板同样需要窄的短的薄的及弯的木板,只是后一种材料的用量相对要少些,而且只要从比较小的木头中取。

如果后一种材料也请人上门锯的话划不来。锯这种材料的锯是小锯,齿向一边倒。一个人可以锯两个人也可以锯。

一天,颜永农把木材放在两个小三脚马凳上左脚踩着木材双手握住锯子锯着板子,一旁的颜边兆看见了觉得很好玩就说:“爸,让我也来锯试试看。”

“你小了,这不是你干得了的事。”颜永农说。

“爸,你老把我当三岁奶伢崽,我都八岁了呢!还是这个不让干那个干不了,还说教我学木工,只怕到了胡须扫鸡屎还学不会。”颜边兆满脸不高兴。

“啊,啊,我的儿子已经长大了,成了大后生家了。我是该旮涩{开始}教你手艺了,来,你来拉下手,先把拉锯学会。”

颜边兆蹲在地上握着锯子爷儿俩一拉一推锯起板子来。颜永农喜欢唱歌,凡是耳边有伴音他就情不自禁地哼歌。于是他唱起了歌谣:“推锯拉锯你来我去,推出声音扯出锯屑,--------。”

愉快的歌声愉快的劳动让颜边喜很是羡慕,她对颜边兆说:“哥,让我拉了玩玩。”

“不给你拉,我才学会吔。”颜边兆不行,因为他对这项活动的爱好正在兴头上。

“拉锯还要学?眼睛是师傅,只要一看就会了。”颜边喜说。

“这是男孩子做的事,你一个女孩子凑什么热闹?要你做的偏不做,不要你做的偏要假马。(逞能)”颜永农几句话把颜边喜说跑了。

拉了一会颜边兆的手软了,由于长久地蹲着脚也发酸,他明显做出一副倦怠相。颜永农问:“崽,乏了吧?”

“有点儿。”颜边兆说。

“快歇着去!去喝点水吃点东西。”颜永农说。

当颜永农失去了助力再拉锯时明显觉得吃力多了,他想到了颜边喜马上喊:“喜喜,你不是说拉锯不要学吗?来,试试你的道艺。”

颜边喜由于讨了父亲的一阵克才跑的,本是不想去的,要是颜边兆来求她即便她内心是多么想做那事也坚决不去的,现在她父亲喊她就不得不去,不敢不去了。

她拉锯时受到的待遇就没有颜边兆优厚,享受不到颜边兆那样的劳动快乐了,父亲的歌声变成了接连不断的念叨:

“看你,看你,有一下没一下,有轻没重。”

“大口糊,还说不要学只要看!看事容易做事难呗!”

颜边喜一边听着一边努力拉着忽然颜永农大叫起来:“你没吃饭,得了软脚瘟?出工不出力,老子一毛栗骨{食指和中指曲着}挖死你!”不用打颜边喜已经发了软脚瘟跪到地上了。

虽然颜边兆每次拉锯时都得到父亲的好评,颜边喜都得到父亲批评可父亲老是喜欢喊颜边喜拉。

颜边喜的争胜好强心让自己惹下了无穷无尽的麻烦,因为她老见父亲说哥拉得好说她拉的不好她就越发认认真真、兢兢业业地拉,总想在技艺上超过哥哥得到父亲一句好评。

无论她干得多么好都让父亲不满意,都得不到父亲的一句好话。真是费力不讨好!

要是她一开始胡拉乱扯让父亲感觉她真的干不了这样的事才不这么受累这么受挨残(伤害)。

现在颜边喜放学回家后的一项重要的活儿是拉锯,颜永农特地为颜边喜设计出一套新的拉锯方式,更有效地快速地充分地让颜边喜施展她的工夫。

他把短树筒靠着门框竖立着放在门槛上,先用抓钉将木头和门框钉一起,然后用一根撑木将木头和门的另一框抵紧,这样要锯的木头就固定在门上。

从上面开始锯木头时颜边喜够不着,颜永农搬来两个石墩让她着垫脚,随着锯往下她就下到地上拉再就是弯着腰拉最后单膝跪地拉。

即便颜边喜的拉锯技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还是达不到颜永农的要求,因为他的要求太高了。一根树筒他算准了要界几块板子,他用墨线弹出一条条线路,锯时那锯子要沿着墨路走,不能偏墨。

如果偏向里了锯下来的这块木板厚了他难得削难得刨,而且还影响到下一块木板的厚度。厚了还好弄只不过花点工夫花点时间削一下刨一下。薄了就难搞,因为补不得,这样的板子只能作舍。

所以稍稍偏了一点墨她父亲的“力角脑”就在她脑门上挖得“叮当”响。要不她父亲牙齿咬得铁紧骂:“吃吃死的,眼睛瞎到油盐罐里去了!”

颜边喜拉直线锯挨打骂的少就是拉弧线锯挨打骂的多。这锯子是直板子,走的是直路,要让它走弧路必须蹩着拉,于是拉锯的人在力度上方向上要掌握好,稍不注意就脱轨。

颜边喜不愿意回家,害怕回家。她最不愿意最讨厌最害怕见到她爸,而她爸好像特别喜欢见到她,每到中午放学的时候她父亲就在门口望。

见她远远地回来了就扯着喉咙喊:“快点,跑几步。”颜边喜一听到这声音浑身的刺都软了,就想哭,就想回立即转身回学校,饭都不要吃了。

时钟快点走吧!颜边喜拉着锯移开眼睛瞄一下墙上的钟表,可是时钟根本不如她所愿慢悠悠在那里走着。她想到了助时钟跑的法子,她每发力推、拉一下的同时默念一下数:1、2、3、4、5---------。

就这样时钟走到了上学时间她也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