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颜边喜在校园里发起的“灭虱活动”行动起来了。她到厨房里装了一土箕烧过的带着温热的草木灰,这是虱子的葬身之地。再烧了一大锅水,水里放了洗衣粉,这是准备洗头用的。
她还准备了篦子,这是从头发中夹出虱子的工具。她把那些长有虱婆的同学都叫来一个个洗,洗有很多好处,既止痒又可以把虱子洗一部分下来,没洗下来的也动不得,就用篦子下夹。夹下来的虱子直接丢尽灰里
这样一洗一夹还不能完全消灭虱子,因为还有虱卵巴在发根上,过不了一夜又要出新虱来。于是剩下的工作由颜边喜的妈妈来做。
短发上的虱卵王会兰就捋下来丢进灰里,长发上的她就在头上掐,掐得劈里啪啦一片响。
女同学们不知有多喜爱这位灭虱大娘,她们放弃课余各种有趣的精彩的游戏活动,抢着把头伸到她怀里了,静静地蹬在她的脚边。
有的孩子甜嘴快舌:“喜老师妈妈,您这是一双止痒手,经您的手一翻,我的头轻了千把斤,好过多了。”
王会兰捉虱子上了瘾,学生们上课了她的手空着还挺不自在。她喜欢听掐虱卵的响声,当她翻来翻去找到了一只虱婆或一粒虱卵时真有一种收获的感觉,找上一阵子空空儿时倒生出一种失望的情绪来。
“妈,学生们头上的虱婆几乎被你捉绝了,你马上就要失业了。”吃饭的时候颜边喜取笑。
“虱婆捉得绝吗?跟山上的竹子一样今年冒了明年还要冒。”王会兰说。
“我就是要‘害’你呢!我叫同学们每个星期最少洗一次头,虱婆发不出来。”
“你不用替我愁,我发现有很多事情可做。女儿,我觉得自己有用处了,天地间还真少不了我这么个人,少了还不方便。”
“真是,何止不方便呀,对我来说没有你我的地球还真转不动了。”
王会兰不光替学生灭虱,她的针线篮里还有理发用的剪刀、梳子。
有些男孩子的父母们舍不得把钱花在修理他们的头发上。头发长长了他们的母亲就用自家的大头剪刀一通地剪,这些母亲们既没学过理发又没什么省美观加上忙忙急急,于是一个个被剪得三不齐四不整的,成了“瘌痢头”。
村里人有专门的理发匠上门理发,给男孩子理出的发型要么是平顶头要么是锅铲勺,这些发型看起来古板也老丑很不受男孩子欢迎。
王会兰喊来长头发孩子,一改传统的剃发,不用剃子只用剪刀和梳子根据头型精心地修剪,剪成中分头、边分头、平顶头等发式。
嘿,剪出来发型还蛮好看,深受男孩子们的喜爱。这下可好了她中午又不得空了,前来找她理发的学生排队等,她当起了学生的义务理发师了。
姑娘们的长头发更是王会兰手工制作的好材料,她的针线篮里的各色橡皮筋专为制作那些“工艺品”作装饰用的。
有几个发型她最拿手。
鸡屎坨,这个名字叫起来俗气扎出来的发式看起来耐看,从中间分条路把头发分成两半,在耳旁边束起,然后将头发盘成坨用橡皮筋捆紧。
羊角辫,同样从中间分条路把头发分成两半,在耳旁边束起,然后将头发编成辫子系上红头绳齐发梢吊着。
马尾巴,这种发型最简单,在额前留齐眉的一溜儿刘海,中间不分路直接将头发束于脑勺上吊着。
撮粑,这种发型跟马尾巴的扎发差不多,只是把头发盘成一个坨固定起来。
这些孩子们虽然穿的衣服旧了些,鞋子也许不合脚,但一个头面干净,发型美观,看起来漂亮、活泼、可爱多了。
孩子们连着家家户户,于是王会兰的理发手艺在村里出名了。姑娘、婆婆妈妈这些不兴请理发师傅不兴上理发店的同胞们在节假日都来请王会兰帮忙了
当然王会兰是义务替她们服务的,坚决谢绝拿钱来作为劳动报酬,只领受:“谢谢,辛苦了!”这些话。
“不用谢,蒙你们瞧起了,若不嫌弃的话请下次再来。”她这样答谢。
婆婆们认为再三请人家帮忙心里很是不过意,总要带上几个鸡鸭蛋、升把黄豆、绿豆、一些新鲜蔬菜之类的东西。
开始王会兰无论如何也不受,有婆婆就激将她:“你是嫌少了还是看不中这点东西?你不收我的东西我就不来了。”
“看说到那里了?我高兴能够为大家做点事,这说明我不是一坨死肉,活着有点价值。何况我又帮不上你们什么大忙,受不住你们这么多的礼性。我们同着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十几年,平时得过你们不少好处,我无以为报,现在能过帮你们做点事是我的荣幸。再说原来我四脚具全时互相串串门,拉拉家常。现在我脚不方便了大门出不得,有学生的时候我感到热闹,放假了一天到晚这么呆坐着极像是坐牢,你们到我这里坐坐,陪我聊聊天解解闷我也过得充实多了。理应我感谢你们!”王会兰推心置腹地说。
“她婶子,咱们乡里乡亲互相照应是应该的嘛,莫说你还帮了我们。你们现在有难处,没法作田作地,这点东西对你们来说是稀奇物,而对我们来说种得多,这些季节性的东西哪里吃得赢?”一个婆婆回答。
其实这是婆婆说的光面话,在那些鸡蛋中有开窝蛋,因为那蛋壳上留有血迹。当她的孙子吵着要吃时她没有答应并偷偷藏起来。那黄瓜可能是菜园里的第一条成熟的黄瓜,那豆子可能是刚收进来的,自家人还没有试鲜呢!
王会兰尽着力帮每个前来有求她的人,有时手剪酸了,腰也胀了却从不露声色,没有半句怨言,热情地接待每个人。
王会兰帮得了别人就是帮不了自己,她自身的许多事自己做不了,比如给自己洗澡、洗脚、上厕所,就不要说其它了。
她有句卦挂在嘴边的话:“没有我女儿我真死得成。”真正过的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她多么希望能帮女儿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