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边喜估计到不了杨梅山天就要全黑,在黑夜里她不敢走在那样的老山林中的,可是她必须得回去,她不敢把母亲孤零零地搁在空无一人的学校里一晚上。
她要找个伴,她想到好友易小娜,对,请她跟自己作伴回去。
“哟,是哪阵风把你刮出来了?这么晚了,还没吃晚饭吧?”易小娜问。
“我一早出来的,把我妈织的毛线活拿出来卖了,又买了毛线,七缠八缠天就晚了。”
“你妈手头工夫蛮快啰,才替我们织了那么多又织了一批来卖了。”
“她一天到黑不停地织,夜里还要织到半夜三更,手都织起了‘鸡眼睛’(茧子)”
“你也不要太剥削自己妈妈了,毕竟她身体不是很好。”
“我就是要她多休息呢,可她硬是停不下来。唉,在她没事做时我神仙设法找事给她打发光阴。现在见她这样劳累我又心痛不已。”
“或许她干乐意干的事不觉得累。好了,以前我怎么留你宿一夜都留不住,今夜不要我留,真是人不留客天留客。”
“我要进去。”
“你不是来投宿的?”
“不是。我得回去。”
“你说点别的事,摸黑走路不怕鬼扯了你去?”易小娜吓唬她。
“世上无神鬼全是人扮起。”颜边喜回答。
“杨梅山上有打闷棍的,正好你袋里一包钱,你去吧!”
“打闷棍的早就销声匿迹了。”
“反正不安全,要是你没了,到时你妈知道你来找过我必定找着我要人,我到哪里弄个颜边喜赔给她?我只好刻个木头颜边喜或捏个泥巴颜边喜给她了。好了,我这窝堂再怎么不好你也要烂宿一夜,明天瓦缝亮(黎明时分)你就动身,行不?”
“你这里是金銮宝殿我也不能享受。你知道我家里有个瘫妈,星期天学校里没有人,也不会有人转到那里去,她一天一夜没人照顾我不放心。我回到学校一定是半夜里的事,确实,半夜里在山上摸我还是害怕,所以想请你做个伴。”
“天哪!你这是害我哇要我的命呀!我没有那个胆子跟你黑夜里在那山上摸。撞上坏人怎么办?我正在想你还有什么好事照顾我?原来是这么要命的事。唉,这么办呢?谁叫我跟你三年同桌同床,休戚相关啊!好了,我只有硬着心脏把命往那崖下一抛了。若是平常你拿轿抬我去都是瞎的。”
“小娜,你真好!”
“这样吧就不耽搁时间了,我估计你肚子空着,别走到半路没劲了要我驮。我刚吃了晚饭剩了些饭菜还热着,你不嫌弃就吃了。不是我舍不得弄好的给你吃,是太仓促了,下次我再好好请你吃一顿补上。我跟你说啊,在这样的夜里这样的山路上让我和你两个女孩子走可别让胆子给吓破了。趁你吃饭的当儿我去前面医院里叫了我哥来当护花使者,有他陪着我们不怕。”
“那太好了,你真是我的亲姐啊!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比煮了海参燕窝给我吃了还加劲。我睡着了都不忘感谢你。”颜边喜可高兴了。
一路上,易小娜让颜边喜走前面,自己走中间,让哥哥断后
颜边喜笑她:“前边的后边的都没了你一个人可以独全?”
“反正这样我的安全系数大些。”
他们马不停蹄地赶着,多亏了易小娜,大概长到这么大是第一次受这么大的罪。
还有最后的几步台阶,颜边喜用手电往上一照,吆,一个黑影,再定眼一看,天哪!那不是妈妈吗?
“妈,半夜三更你怎么坐在这里呀?”颜边喜奔上前抱住母亲,一摸她的下身全是湿的。母亲的手像冰铁一样寒,身子有些僵硬。
母亲用无力的颤抖的声音说:“我的儿,总算盼到你了!”
“妈,你不呆在房里干吗要出来呀?你是怎样到这里的啊!”颜边喜心疼不过。
“我出来望你,我愁着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颜边喜紧紧抱住母亲恨不能把自己的体温全传给她。她把母亲的双手插进自己胳肢窝渥着。“我可怜妈啊,让你在寒天冷冻里受这样的罪,我造了恶,我该死!要是我今夜不归你还要冻死在这里。呜---”颜边喜嚎天大哭起来。
“不要哭了,你这不是赶回来了吗?不要过分自责了,又不是你在外面玩丢着她不管。寒风冷冻了,快把你妈弄进去才是。哥,你来背伯母。”易小哪劝说。
颜边喜不让:“我来背,他背不好。”她知道母亲下身一塌糊涂,不想弄脏了小娜哥的衣服。
原来王会兰在天擦黑的时候见女儿还没回来就担心得不得了,一个姑娘家夜幕漆黑里碰到了坏人怎么得了?山高路陡跌进深沟里怎么得了?----。几十种危险信号在她脑子里纠缠。
她再也坐不住了,从椅子上溜下来用小板凳撑地爬出校门,爬到这台阶前再无法向前了。她就坐在石阶上一遍遍的叫喊:“喜喜,归来吆!喜喜莫怕,妈妈在这里等你!”之后喊声遍成了哭声,大声成了呻呤。
当她手脚冻僵了,牙齿打颤时还在念念有词:“菩萨,求您保佑我家喜喜,保佑她平安归来。老天爷,您要长眼睛啊!您把我收了去吧可千万别伤害到我的喜喜。”
王会兰由女儿驮着易小娜兄妹托着进屋了。颜边喜烧了一炉大火让母亲烤着,又烧了一壶开水替母亲遍身擦洗。又泡了浓浓的一碗姜汤给母亲,王会兰喝了一碗姜汤吃了几个烤热了的包子体温总算有了回升,人才还过阳来。
这夜大家想到床上睡觉是不可能的,因为只有一张床。
颜边喜说:“小娜,不好意思,只有一张床怎么休息呢?”
“我在来的路上就想到这个问题,这样吧,让我哥去睡我跟你们在这火边坐。”小娜说。
“我不睡,我来坐,让大婶去睡吧。日里劳累了又要坐一夜她会受不住的。”小娜哥哥说。
“不要紧的,我别的工夫没有就练出了这坐功,坐着跟躺着是一样的。莫看我是个邋遢人,其实颜边喜替我洗得勤所以也不显得邋遢。被窝她三天洗换一次,那床上的被子昨天刚换的。你就放心去睡吧!”王会兰说。
“你拉旮想得过逾了,我的意思是躺着比坐着还是要舒服些。既然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小娜哥哥说。
说完他去睡了。
颜边喜她们就着火塘一边在火塘里烧红薯、爆玉米花一边拉着家常,困了就靠着椅打个盹。一夜不知不觉一夜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