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隐形的闯入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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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在美国的旧日

佟佳住院后,我和子健都长出一口气。我们足足地睡了两天,才把前些天的觉补回来,也放下了对佟佳在外面游荡和闹事的极度担忧。我这几天高度紧张的神经才稍稍地松弛下来了一点。我才有了机会把佟佳来中国之前在美国这十几年来所走过的艰难历程重新梳理一下,想要找到这前后的联系和因果关系。佟佳那每一次发病的可怕情景都在我的脑海里一幕一幕地闪过。那些痛苦的、刻骨铭心的时刻现在想起来是如此的清晰,仿佛就在昨日。

1989年的5月,我被公派到了美国学习。半年后,我的丈夫,佟子健,也以留学生的身份来到了美国。我们夫妻俩都成了美国密苏里州立大学的研究生。我攻读生物科学类,他攻读电机工程类。两年半后,我们的儿子,佟佳,也来到了美国,当时他只有5岁。就这样,我们一家三口就在美国团聚了。1993年,当美国决定给1992年以前来美国的这批中国人发放绿卡时,我们全家都顺顺当当地拿到了美国绿卡。

一切来得如此顺利,简直像做梦一般。也就是说,我们今后就可以合法地居住在美国了,甚至可以成为美国公民了。这对当时的中国人来说,是求之不得、梦寐以求的事情。

按理说,凭借吃苦耐劳、努力奋斗,我们家在美国应该过得上不说是荣华富贵,至少也是丰衣足食、平安快乐的日子吧。的确,十年的奋斗让我们获得了学位,找到了工作,买下了车子,也买下了房子。可是,我们是不是从此就可以享受这一切我们努力奋斗的成果呢?不,事情后来并不像我们所期望的那样,等待我们的却是无穷无尽的噩梦。

就在我拿到博士学位离开密苏里,来到匹斯堡和波士顿时,也就是在大约1996—1997年间,我开始有一种非常异样的感觉,好像被什么神秘的机构监视了起来。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说不清,估计早在我有感觉之前这种监视就开始了。我的任何行踪视乎都在他们的视野和操控范围之中;可是,并没有人跟踪你,也没有摄像头对着你。我感觉这种严密的监视每天24小时都存在。它是隐形的,无处不在,无处不有的。我越来越觉得可怕,甚至恐怖。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盯着我。我只是个生物技术方面的学者或研究者,没有任何损害美国的动机和行为,更不是什么间谍;我甚至都接触不到任何有可能是机密的东西。他们盯着我干什么?有什么价值?我实在想不通。

为了摆脱这种可怕的监视,我曾经离开美国去德国工作了一段时间。我想,我都不在你美国了,该没有什么你假想出来的威胁了吧,你们该放过我了吧!没想到,他们把追踪和监视又转到了德国,始终盯着我不肯放。我终于明白了,如果他们不放过我,就算我走遍全世界,他们还是会盯着我。无奈之下,我又回到了美国,毕竟我的家和孩子都还在那里。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监视,竟然有如此的威力,能看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当然,除了卫星还能是什么别的吗?而且,一定是借助具有透射力的某种光波来完成的。这种波可以透过障碍物、透过房屋等直接照射到你身上,甚至你身体里的某个部位。也就是说,无论你在室内室外、飞机上或地铁下,它都可以照射到你身上。

让我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监视器,也许应该称这套光波系统,不仅仅可以通过卫星监视和监听,它还可以触摸和攻击到你的身上;也就是说,这是一种具有较强能量的透射波。真是难以置信!如果不是真实发生在我身上,我也很难相信这是真实的,是人类可以达到的一种能力。听起来有点像天方夜谭、神话故事,我不得不感叹人类的智慧。我不知道我是应该为人类的智慧和科技能力感到惊喜呢,还是感到悲哀。

德国回来后,我的身体上就开始出现了一系列奇怪的、不自然的现象,或者叫“症状”,因为它们藐视人类的某些疾病。我开始出现各种各样极不自然的头痛、燥热、咳嗽、失眠、呼吸堵塞等等。这些“症状”的共同特点是,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不需要任何原因和理由,也没有任何药物能有作用。每当这种疼痛来临时,如果你变换位置或移动身体,疼痛会暂时消失1-2秒钟,随后又重新回来。有谁的头痛会是这样呢?感觉就像这种击打也是需要瞄准的,当目标移动时,也需要重新瞄准。

最可怕的是,自从这些“症状”出现后,就再也没有真正消失过。它们总是此消彼长、轮番上阵、周而复始。我几乎每时每刻都要承受或轻或重、程度不同的各种痛苦和疼痛。严重时,我需要耗尽浑身的精力来挣扎。

长期的观察和感受告诉我,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监视和跟踪那么简单。我其实是被他们当作了试验品,一个为了测试他们这套系统、这个隐形武器的人体活靶标。如果,真说要监视什么可疑目标的话,那也是打着政治需要的借口来干这些实际不可告人的、阴暗的、邪恶的勾当。对于我来说,他们就像纠缠着我不放的魔鬼一般,馋噬着我的身体和灵魂。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口一口地吸着我的血,一片一片地撕扯着我的肉。我在这看不见的、恐怖的、血淋淋的地狱里挣扎着,没有人能懂得我,没有人能解救我,也没有人敢解救我。

我每天仿佛都活在现实与虚幻之间,尽管这个“虚幻”对我来说是如此的真实。但正因为这个“虚幻”是肉眼看不见的,有时我也想逃避它,宁愿相信它是虚幻的,是假的,特别是当身上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有什么可见的异常事物发生时。这很像中国人所说的阳间和阴间一样,我就好像是那个既生活在阳间又能看见阴间的人。阴间的东西虽然能看见,但视乎也很虚无,很阴郁,很让人恐惧和压抑。有时阳间发生的事很精彩时,也会暂时忘掉阴间的事。阳间的明媚阳光、云淡风轻、宁静平和也会让我感觉阴间像一个久远的噩梦一样的不真实。

可是,每当我的头或身体突然有像针刺或电击一样疼痛或异样的感觉时,每当我身边出现无法解释的诡异现象时,我都会猛然间又被拖入阴间那黑暗、阴郁和恐怖的世界里去。尽管在这黑暗中我看见了这种罪恶与疯狂,以及未来世界的威胁与危机,尽管我也苦口婆心地想让阳间的人们相信我所看见的,可他们宁愿相信我是疯子,也不愿相信这个世界有这种疯狂和罪恶。我呢,为了不被认为是疯子,也只好对阴间的东西闭口不谈,只能默默地忍受在黑暗中操控着这一切的、像“魔鬼”一样残忍而无情的操控者们所强加给我的这个世界上最奇特,也是最残酷的折磨与虐待。

更可怕的是,我的痛苦和挣扎还不是灾难的全部,他们把“魔爪”伸向了我的儿子,佟佳。我一个人的身躯已经满足不了这些饥饿和嗜血的“魔鬼”们了。当时的佟佳才是一个13岁多的孩子,他们都不愿意放过。我越来越无法解释他们的真实目的了。如果说,我还有点让他们怀疑和不放心的话,一个孩子还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威胁呢?佟佳离开中国时才5岁,当时也还是个孩子,难道也会是中国派来的间谍吗?这个连三岁孩子都能想清楚的道理,他们会想不清楚吗?这越来越清楚地表明他们追踪的不是什么所谓的间谍,而是鲜活的人体靶标而已。可怜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要开始承受这些“魔鬼”给予他的折磨与蹂躏了。

佟佳的身上也开始出现奇怪的现象和感觉。这些感觉有些我有,有些我并没有。他身上有的大多不是我身上有的疼痛感,而是一些别的感觉。

有一次,他指着自己的大腿说,“妈,你看你看,我的腿怎么回事?”当时他穿着短外裤,我看见他大腿上的肌肉正在“嘟”“嘟”地跳动。这可太奇怪了,他正坐在那里,并没有做什么剧烈运动,肌肉怎么会自己跳动呢?他向周围环顾了一下说,“肯定是旁边某个人搞的鬼。”他大概想象不出是怎么回事就这样猜测。看到这种现象,我已猜出了八九,除了“魔鬼”不会是别人。我身上也常有这种现象。我想跟他说,“你是被一种有能量的光波拨动着,操控这种光波的人可以在千万里之外。”可是,他听得懂吗?如果他问,“他们在哪里?他们为什么要照着我?”我该怎么回答呢?算了,还是让他认为是周围的人吧。

“你有这种感觉有多久了?”我忧虑地问他。

“哦,就这段时间,常常有。”他说,一脸的天真和轻淡。

我的心在往下沉。怎么办?怎么办啊?我已经感觉到了这种无形的、凶险的、可怕的“魔爪”正在向佟佳逼近,更深重的灾难正在等着我们。难道他们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吗?我心中激起了无限的恐惧和担忧。可是,恐惧和担忧有什么用?我能把佟佳藏在哪里呢?天下之大,在他们的光波之下竟然找不到我们的藏身之地。我连自己都不能保护,还能保护谁?我只能默默地祈祷,但愿他们对一个孩子不要太残忍。

夏日的一天晚上,晴朗的夜空里星光灿烂。佟佳独自一人在星空下闲游。周围空无一人,一切是那样的静寂,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踏在草地上发出的沙沙声。银白色的月光下,他看见自己的影子。他好奇地抬起头向夜空望去,立刻被繁星点点的美丽夜空所吸引。这样的景色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他躺了下来,仰望星空,开始寻找北斗七星,牛郎织女星……突然,他好像看见夜空里的星星组成了一个图案,一个个星星都带上了一条拖尾,像一个个的箭头指向了中心的一个区域,仿佛整个宇宙就是从那里发源的。他惊讶不已,这是他从未看见过的美丽星图。他不知道是所有人都能看见呢,还是只有他自己能看见。

第二天,他兴奋地将看到的星空奇景告诉了几个要好的同学,迫不及待地想让朋友们分享一下他的神奇发现。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都笑他产生了幻觉。他感觉很秃丧,为什么就没有人理解他呢?自己明明看得真真切切。从那以后,他对天空有了特殊的兴趣,不仅晚上喜欢看,有时白天也看。是不是自己有了什么特异功能,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呢?他这样猜想着。

有一天,他正躺在草地上仰望蓝天和空中飘动着的朵朵白云。突然,他觉得头顶上的那片白云会随着他的呼吸停止或飘动。他感到有些奇怪,就让自己集中精神专注地盯着这片云。它停止不动了。他换了一口气,再一看,那片云竟然在慢慢下降,变得越来越大,向着他扑面而来。同时,他也感到了一种无形的气压向他的面部和胸部压下来。他几乎感到有些透不过气来了,下意识地侧了一下身子,这种感觉就突然消失了。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确实太离奇啦!这在现实生活中好像不太可能。真是他的幻觉吗?还是他真有了特异功能?

其实,这既不是幻觉,也不是特异功能。佟佳确实是有过这些感觉的,但这种感觉不是自然界中我们所能感受到的。如果在不知道“魔鬼”操控的前提下,我大概也会认为佟佳有些异常了。实际上,不是佟佳异常,而是附在佟佳身上的“魔鬼”们把这种异常的感觉和感受给予了他。我想,“魔鬼”们一定是能调节或改变佟佳视觉的成像系统,让他所看到的图像发生改变。不仅如此,他们还能改变佟佳所看到的颜色。

有一次,佟佳跟几个朋友出去玩。他们进了一家咖啡厅,准备喝点咖啡。刚走进咖啡厅的门,突然间,佟佳觉得眼睛里看到的东西发生了色调的改变,好像自己戴上了茶色眼镜。他看到的所有东西颜色都变深了,红的更红,绿的更绿。他觉得奇怪,赶紧转向身边的一个朋友询问。

“你看周围的东西有什么不一样吗?颜色有没有不一样?”佟佳问。

“没有啊!”朋友有些茫然地回答,不知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佟佳也实在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过了一会,一切又恢复正常了。

佟佳的生活中不断地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解释不清的、极不自然的现象,让他常常会不知所措、想入非非,感觉自己处在一个与旁人不同的世界里,仿佛自己有了某种魔力。这些足以让一个纯真的、有着无限遐想的14岁少年进入一个迷幻的、不真实的世界。他常常显得魂不守舍、若有所思的样子。由于不被理解,他也变得孤僻,甚至都不愿跟父母交流。

其实,佟佳身上的这些异常现象还不是最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爆发出来的一种奇怪的“病”,一种看起来像是失眠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