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邹韬奋作品集(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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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中国人只配走后门吗?

顾子仁君于今年一月在英国演说,曾将在中国的外人“优待”中国国民的“好礼貌”,讲给在英国的英人听,谈起他在上海所亲历的一件事。据说他有一次到上海一家英人办的旅馆访友,由大门往里走的时候,背后忽有人抓住他,问他为什么要由大门走进,他才知道做中国人的要由后门出入!

顾君近把这种英文演说汇刊小册子,被上海的外国人看见了,七月六日《字林西报》(上海英人办的英文日报)登出一个外人的信,询问顾君所说的话确不确。于是引起该报狂呼这又是中国人在英国有意作诬蔑在沪英人机关的宣传,并有一家上海外国大旅馆的总经理致函该报,极力否认顾君的话。后在七月九日该报登出邝富灼先生的一封信,据说两年前顾君曾在上海扶轮社(这是中西会员都有的团体,邝先生也是会员之一)开会时演说,也谈起这件事,不过未曾说出旅馆的名称。当时顾君说完后,礼查饭店(上海英人办的一家有名旅馆)的经理也在座,当众向顾君致歉,可见确有其事云云。经邝先生这封信的证明,该报乃无可推诿,不过却说“这事当中国扰乱时期中因大意而发生的事情”,并且责备顾君不应在英国把这种事情向众宣布。我们真笨伯,不懂为什么这种太合于“好礼貌”的“优待”不应该在素以“君子”著名的英国宣布!

《密勒氏评论报》(上海美人办的英文周刊,甚能主持正义)主笔鲍威尔氏对此事有几句很有意味的评论,他说:“顾君的这种演说,也许能使上海外国旅馆的当局醒悟,知道东西关系上来了一个新时代的曙光。不过我们所深觉奇怪者,中国人一向受着这样的歧视和侮辱,竟忍得住许久而毫无举动!”

善于“辞令”的《字林西报》说“这是当中国扰乱时期中……”,在下去年却在“很太平的时期中”偶因租房子的事,到上海爱多亚路四号和某外国会计师接洽,刚踏进电梯,开电梯的人就赶紧拦住道:“这是外国人用的,中国人另一部。”我想这倒是文明商人招待顾客的好规矩,偏要乘乘看,对他说你尽管放心,有外国人来,我自己对付。我本预备等有什么外国人干涉时,和他论个道理,后来未遇干涉发现,但是走上楼,看见好几处洁净讲究的厕所门口都大书着“华人不准入内”,我看了真觉得是华人的无上尊荣!

我们固然反对没有道理的仇外举动,但却以为大家都须有礼貌;所以我们一方面固然要励精图治,整饬内政和国民的个人修养(这当然是根本),而一方面对于在咱们国土内对于咱们国民的“太好的礼貌”,却要毅然反对“唾面自干”和“犯而不校”的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