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邹韬奋作品集(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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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贪官污吏的好成绩

官吏是一种公职,人类既是有群性的动物,不能不有社会,处于今日的世界,还不能不有国界,所以这种公职还是不可少的。但是“官吏”两字既属“公职”的一种,顾名思义,应该替公众谋些幸福才是,而按诸实际,则有实有名的贪官污吏及有实无名的贪官污吏,我们这两只不幸的耳朵里却常常有所闻。听说有某君者,做了十几年的国文教员,当他天天在课堂里高唱“诗云子曰”的时候,未尝不是一面孔悬着道学先生的招牌,开口道德,闭口仁义,一旦做了什么县的什么长,不到一年,腰缠五万,卸任后造起高屋广厦,娶了几个美妾,有如此的好成绩,一生享用不尽矣!有这样的好成绩,岂但这位修养有素的道学先生?这不过是随便举一个例,此外所听见的这里一个,那里一个,真是人才济济!又听说某县有叫做什么安的局,这个局之下分作四区,每区还有什么长,各区的长因开烟聚赌的各户每月有“孝敬费”,不好意思独享,按月各送八百大洋给那位局长,表示有福共享的好意,这是向来的“公事”,不在话下。且说后来有一位新局长来了,是什么埔的学校毕业生,看上去当然是簇簇新的十全的新人物,各区长审慎公议的结果,鉴于这位新局长有些“阿木林”的色彩,改八百圆为五百圆,其初心里不过想藉此机会各人腰包里多装三百圆。这位新人物在最初一个月里收到了四包五百圆合成的两千圆,包里并未说明是怎样来的公款,他倒弄得莫名其妙,有一天开会议的时候,他就把这笔款子提出咨询,问这笔款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时在座的各大区长面面相觑,心里暗想这位十全的新人物不但带些“阿木林”的色彩,简直是一位十全的“阿木林”!但一时大家倒急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幸有一位特别机警的区长挺身说道:“这笔款子是前任局长应收公款里多下来的。”才敷衍过去。这位新人物只得把这笔款子另作公用,从此之后,各区索性独享,一文不送给他。听说他后来探悉内容,也很懊悔!这倒可以算是一幕趣剧!不过我们老百姓看了,不很觉得有趣,却很觉得伤心!

有人说大规模的贪官污吏,有的数月,有的不到一年,起码几十万装到腰包里去,成绩还要好!你未免所见不广,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

我因此想中国何尝穷!又想中国的法律制裁及国民的舆论制裁力真大!又想这般黑着心厚着脸见金不见人的那样忠于“公职”的大人先生,死的时候,不能多带一点款子到棺材里去,未免可惜!至于由此致国家于腐败,与人民以痛苦,原是我们贵国应有的事情,似乎用不着老百姓来噜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