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拥护旧礼教自命的辜鸿铭氏有过一句怪话，他说：“中国人不洁之癖是中国重精神不重物质之证。”“不洁之癖”原来是精神文明！怪不得咱们同胞有许多守残抱缺的坚守着随处可见的“不洁之癖”！
这位辜老先生生平很提倡女子缠脚，也许是鉴于女子的脚缠了之后，连脓带血用脚带层层包着，臭气腾腾，直接可以保存“不洁之癖”，间接可以保存“精神文明”；听说他自己并十分喜嗅女子的缠过的小脚，那更是尽“不洁之癖”的能事，不愧做“精神文明”的功臣了！
这位辜老先生至死不肯去掉他那根“不洁之癖”的辫子，现在既已“跷辫子”（上海人称人死的代名词），我们似乎不必再去挖苦他。不过他自己虽没有机会再来实行“不洁之癖”，而现在社会上“不洁之癖”仍是随处可见。可见他所提倡的那种“精神文明”仍然存在，所以不得不提出来赞叹一番！
有一次美国昆虫学专家吴伟士博士到中国来，有一位教育家某老先生和他晤谈，叫我的朋友某君翻译。这位昆虫学大家正在大讲蚊子苍蝇与卫生大有妨碍的话，那位老先生一面唯唯诺诺，一面却赶紧就痰盂上用手指捏着鼻子，吸的一声把一大拖鼻涕哼了出来，哼了之后最妙的是把他那件里衣的长而且大的袖口抽了出来，往鼻孔上一揩，再用手缩进去！那些衣袋里常备手绢的仁兄，那里梦想得到这样经济而又灵便的方法！那位不明白“精神文明”的昆虫学专家更弄得目瞪口呆。我的那位朋友虽生在“精神文明”之邦，那刹那间精神上的难过却有点说不出的苦。
上海有个新开的大光明影戏院，里面装饰似乎颇偏于“物质文明”，在上一星期日，在下到了那里刚才坐下，看见一位深具“不洁之癖”的仁兄，一面在那铺着厚厚的大红色绒地毡上向前走，一面俯着头用手指捏着鼻子哼了一些“不洁之物”出来，让它流下去！电影开幕之后，离开三四排又有一位深具“不洁之癖”的仁兄，每隔十分钟左右即哇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不洁之物”，拍的一声落在地板上。（只于走路的地位有地毡。）他前面坐着不知“精神文明”的一老一幼的碧眼儿常把手掩着耳朵。那天影片虽不错，但我始终如坐针毡，精神上异常难过。
“不洁之癖”当然有种种，大模大样随地随意吐吐痰，似乎是渺焉小者，但即此一端，已可见“不洁之癖”之根深蒂固。